第44章 百草（12）
原来燕文宣本是山匪，专抢往来客商。此处不是天子脚下，当官的拳头不硬，连话也说不上，自然就叫他们壮大了起来。
他不擅长打架，但读过点书，在匪寨里算账。一开始他也是被掳去的账房，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干脆落了草。山匪做了三五年，实打实没杀过人，连宰鸡也不敢看的。
前几日劫了个大的，他得以下山去盘点，意外发现躲过一劫的富家公子。听说招亲的事情，他要挟对方将衣服牌牒全交了出来，得到了那个小陶罐。
“那个人只说是在一个算命很神的摊子上重金买的，至于是什么……”燕文宣哆嗦着，头部充血让他说话都不利索，“我、我也不知道啊小爷爷！你饶我一命，当牛做马我都报效你！”
“跟着你的是谁？”宴无忧拿树杈子摩挲他的脸，“那个翻墙跑了的，还有原先跟着你的……”
“都、都是我弟兄，跟着我一起跑的！”燕文宣牙齿打颤，不住往宴无忧的手上瞟，“只有、只有两个，实在是走得匆忙……那个！那个翻墙的是去给我们买吃的！”
“既然跑了，总会带点东西出来。”
“小爷爷！这好东西都交给那姓夏的老头了，我们手上真的什么都不剩了！”燕文宣恨不得跪下开始磕头，无力蛄蛹，“那白面皮身上也没什么银两，俺们兄弟大手大脚的，路上就花差不多了，真的！真的！”
面前的人抖得似筛糠，宴无忧勉为其难地信了：“你这假身份，不怕人戳穿？”
“小爷爷，只要您一声令下，俺们兄弟几个扭头就走，半点也不停的！”
宴无忧本也不指望从他口中问出点什么。那缕魂魄归位之后，并没有带来多少记忆，只能说是聊胜于无地修补了他识海的边角。
树杈子一下一下刮擦着男人的颈项，宴无忧淡淡道：“按照我以往作风，我定会除你，以防把柄。”
挣扎没什么用，证据就是自己手腕的圈圈勒痕。燕文宣忙赔笑道：“小爷爷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脏活累活我都干……”
宴无忧嗤笑道：“让你绕着夏姑娘学狗叫，你干吗？”
燕文宣斩钉截铁：“小爷爷愿意就此放过我们兄弟三个，这都好说！”
没想到他倒是颇有义气，宴无忧无波无澜的目光染上一点纳罕。
“你宽心，我现在想要福报，所以不会对你做什么。”宴无忧咳嗽两声，“只有一个要求，你不再参与招亲。”
“好说好说！夏姑娘自然是楚公子的！”燕文宣“百年好合”都要脱口而出，求生欲愣是让话头转了个弯，“这事情怎么样，当然您说了算了哈哈哈哈……”
“不想笑可以不笑。”宴无忧扔掉树枝，“走吧。什么不该说，你知道。”
脑袋不用搬家，燕文宣大喜过望，自然什么都肯应。宴无忧将吊在树上的绳结解开，将人下放到地上，缓步走了。
“哎——帮我松个绑啊——”
宴无忧脚步未停，淡然道：“你那个兄弟马上就到，先在这里坐着吧。”
语毕轻巧一跃，在他视线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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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文宣燕公子——燕公子再不到，时辰就过了！”
第四轮，杂卷。真正过了武斗的人寥寥无几，屠松正在其列，其余大多是又筛了一轮，认定家世好、能保证夏寻风在外安全的有势家族的子弟。
不知为什么，夏老爷子都快成望婿石了，就是不见燕文宣的踪影。楚纤凝一看就是出了变故，她不必出手，乐见其成。
有镇场的老人家上前劝道：“这守时，是最最考验品行的了。这么多青年才俊，哪一个比不上他？不如先开始，干等着，倒像是我们怠慢了。”
楚纤凝已经看他们拉扯了一炷香时间，再这样下去，晚膳不知道能不能吃上。
“怎么还不开始？”
是夏寻风。她身后跟着个抱木箱的侍女，木箱里锁的正是杂卷。
即使知道情况异常，夏老大夫也无力去解决了。他叹了口气，摆手道：“老夫身子有些不适，先去那边坐着了。”
这杂卷果然和夏寻风给得一致，堪称男德一百题。楚纤凝打量了一番四周人的神色，那叫一个千姿百态，有人欢喜有人愁。
出乎她意料的是，屠松下笔很是果断，甚至一题也没跳过，真真切切一路写了下来，只是不知道做得怎么样。
吹干了墨迹，楚纤凝起身往外走。刚一出门，就被一个人抱住蹭了蹭：“阿凝。”
楚纤凝俯身回抱，颈窝能感受到少年呼吸间喷出的热气。她好笑地摸了摸白发：“稚气。怎么突然来找我了？”
“我的道侣，想抱便抱了。”宴无忧闷声道，“许久不见，难道……兄长不想我吗？”
说话间有人经过，宴无忧说话只好九曲十八弯，抬起的眼眸尽是藏不住的懊恼。
就这样在廊下拥了一会儿，宴无忧想抬头说话，被一只手扣住了后脑。
落下一道音障，楚纤凝悠悠道：“燕文宣，是不是你阻止的？”
怪就怪他来得太着急了，身后还挂了片树叶。宴无忧本可以回客栈将自己摘干净，却还是选择来了。
没有回避，宴无忧肯定道：“我的一部分魂魄被内鬼卖了，但愿没人再上当。回到归山，我借魂灯一查便知。”
剑尊这样出名的人物，即使飞升失败也会在天道留下一抹痕迹。这抹痕迹会保护他，免于死后还被人利用尸身魂魄。
有天道保护，并不代表天道会直接出面阻止。只能说魂魄不会被炼化吸收，但是对于放入陶罐的禁锢一类，还是只能靠行动来解决。
楚纤凝正要开口关怀，宴无忧猛地松开了她，相当板正地站好了。
“尊上！尊上！”屠松一脸激动，“真的是你们！”
楚纤凝轻咳一声，关怀道：“如何？可有把握？”
“没有！”屠松斩钉截铁道，“不过尊上不用替我担心，我看那些个穿金戴银的更不可能会了。”
事实如此，不过楚纤凝没想到他看得还挺透彻。“既然这样，恐怕你和夏姑娘理想的伴侣，还有些差距。”
屠松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尊上，既然您知道了，不如、不如……”
“不如告诉我答案都是什么样的吧！我一定都会背的！”
楚纤凝揉着眉心：“倒也不必执着这个……”
毕竟娃儿几岁出几颗牙之类的问题，到需要请奶娘的时候再知道也不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