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选择
整个百弈幻境的主角，其实是易不怜。
对于易不怜来说，她的未竟之愿应当就是那件能带出去的东西。将正确的东西给拈花秘境中的她，易不怜会给他们最后的宝物。
“不动河上的易不怜，最珍视的东西不是她的花，是怀里的头骨。”宴无忧若有所思，“这个幻境里的事，应该大多是真实发生的。我相信易不劫应该就是那样生机耗尽而死，不会有尸骨。”
“所以，那个头骨应该是易不争，过去对她最好的哥哥。”楚纤凝紧盯着守护人，试图从他脸上找到蛛丝马迹，“易不怜是已经见过哥哥的尸骨的。可是现在我们看到的这个栩栩如生，不像是那个空空的脑袋啊。”
还有一些地方说不通。比如原先的金铃使不是好人，她一定会抢夺还魂铃离开，那最后还魂铃又是怎么出现在怜怜手上的呢？仙师有没有踏足密室，有的话他是否获得了秘术？
原先的故事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戛然而止。既然她不曾听说焚骨花再度蔓延，肯定是在消息传出来之前，焚骨花就已经被掐灭在百弈寨中了。金铃使和仙师都没有那个能力，那是谁解决的这一切呢？
“我们似乎忘了一件事。”宴无忧俯下身来，平视守护人，&34;拈花老人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又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呢？&34;
“剑尊敏锐如斯，老朽佩服。”守护人拍拍袍子起身，满脸无可奈何，“本来也不想瞒你们，谁料你们如此机敏……”
本来宴无忧也猜不着，毕竟守护人实在年轻，和“老人”不搭边。可是转念一想，拈花老人在秘境中极度排外，要是每个幻境里都放个魂来守护，岂不是难以约束？
拈花老人这个名号，本也是旁人赋予他的。
“焚骨花至邪，前辈应该早早出手消灭了吧？”楚纤凝一拱手，“先前得罪，勿怪。”
“老朽不爱那些礼数。”拈花老人往后一坐，一张太师椅凭空出现稳稳接住了他，“妖尊既然听说过这东西，想来也知道焚骨花并无彻底克制之法。老朽只能将它封印在那小娃体内，不作祟就是了。”
不，她只是听说这东西很有害，具体啥也不知道。楚纤凝煞有介事点了点头：“您说的是。不知易家是何处得到的焚骨花种？”
“这个，老朽就不知道了。老朽当时还只是个小有术法的仙师，连那邪花都是小娃自己收去的。”拈花老人自背后摸出个蒲扇，摇啊摇的，“有些事，不知也罢。不过，老朽并不骗你们，要想拿到好东西，得从幻境里头选一样带走。”
“前辈，恕我直言，若单论这里面的东西，我还是最想要还魂铃。”楚纤凝淡淡道，“即便您说的那些都拿不到，拿到还魂铃，我亦感念知足了。”
宴无忧躬身道：“前辈，我想要一件法器，据说也是要靠自身机缘，与不动河小主人无关才是。”
“……没有一点心动？”拈花老人满脸麻木，“能提升一大截实力呢。”
楚纤凝诚恳道：“如果猜中了，能让怜怜把她的还魂铃给我吗？”
拈花老人的扇子都要摇不下去：“孩子的东西，抢来不好吧？”
楚纤凝深揖：“所以如果她愿意，就可以对吗？”
拈花老人扶额。他深吸口气：“你们为什么不换个问题，譬如剑尊怎样拥有身躯，或者妖尊更适合什么武器？”
愤怒的蒲扇往太师椅上一拍，椅子顷刻粉碎。拈花老人在地上跺出两个脚印，一手叉腰，蒲扇在他们二人间指指点点：“我说你们俩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不应该先解决自己的问题吗？满脑子情情爱爱的像什么话！”
宴无忧笑容朴实：“前辈既然看出来了，应当也知道心怀苍生的那部分我被雷劈了，没办法。”
楚纤凝学得有模有样，笑容朴实：“我二人神魂结契，性命相连，主要是为了我自己的小命，没办法。”
“好！好！好！”拈花老人朝自己一个劲扇风，“那么大的脑袋全装的借口……你们情比金坚，我多余！我多余成了吧？”
二人老实巴交低头挨训，半晌没等来下文。楚纤凝悄悄抬头，拈花老人正抱着自己的扇子，表情纠结来回踱步，脚下踩出一个大坑，人已经沉入地下一截了。
“……前辈，敢问和我们一起的另外两位怎么样了？”楚纤凝见他几乎要走出残影，微微拉高了声音，“前辈？”
风火轮停了下来。拈花老人用力哼了一声：“他们？跟你们一路货色，那简直是满身的反骨！”
楚纤凝后退一小步，轻咳一声：“前辈是想要传人？”
“不全是，你们不是没说中……”
“要带走的，是易不争的魂魄？”楚纤凝见他惊诧，得意一笑，“前辈，这就算说中了，然后呢？”
“……然后算你说得对。”拈花老人磨了磨牙，“你怎么知道？”
楚纤凝背手转身，目光落在易不怜手腕上：“这个嘛……保密！”
整个百弈幻境都有大大小小的漏洞。他们在千金坊的时候，有人拍着墙，手直接穿墙而过了。她本以为这是基于回忆修补而成的故事，有些不对劲是正常。
但是方才易不怜抱她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的灵力能注入还魂铃，的确可以取走它，这是货真价实的正品。本以为是她的幻觉，事实上易不怜魂魄归体的时候，锁魂咒只是亮了一瞬，复归沉寂。
还魂铃并未真正运作。
那么，如果现在这个是不留遗憾的完美结局，什么才是真正的结局呢？
当时不动河上匆匆一瞥，楚纤凝就以为还魂铃锁的是易不怜的魂。现在想来，还魂铃的主人是易不怜，可是未必稳固的是她的魂魄。
拈花老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儿。
“妖尊，果然见多识广。”他缓缓道，“百弈寨幻境，是以不怜的回忆为基，温养易不争散碎魂魄的地方。”
真正的易不劫已然疯魔，打算带所有人去死。而真正的怜怜踏入千金坊，二话不说就杀了易不劫，拔除了所有人的焚骨花。
她很果断，也因此当时的易不怜，没有机会与兄长告别。怜怜在逃避、执着的，是易不争的想法，是幻境中她在千金坊问的那句话。
在易不争与仙师的斗争里，他们都是凭借部分魂魄兴风作浪的人。易不争在自己的身体里，同样也藏了一片魂魄。只是焚骨花当时彻底被易不怜掌控，他没办法借花术离开，这才一直躺着，直到被他们发现。
拈花老人手中的蒲扇突然亮起。他无奈道：“你们的两位朋友，固执得超乎想象。你们想要的答案可以去问怜怜，她很乐意为你们解答。”
还魂铃猛然一颤，离开幻象易不怜向远方飞去，后面坠着一串银白光屑。楚纤凝正要去抓，一朵小白花从空中落下，极其倔强地把自己的叶子塞进了她手中。
再回头看，拈花老人已经不在原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