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苦命人
当时我饿得昏天黑地，直饿到不省人事，与我住同一个宿舍的朱有为看我可怜，给我带了些馒头。
朱有为年纪很大了，得有个60岁了，他长得老气横秋，全身瘦得皮包骨头，没有多少肉，但他的眼中却有着怜悯天下的光芒。
我饿倒在睡的床铺上，不知不觉睡着了，他将一包馒头塞到我怀中，刚想悄悄离去，被醒来的我发现了，我一时间激动无比，这是我在离家半年以来第一次遇到有人帮我。
他怕伤着我的自尊，急忙满不在意地躲开，只留下我怀中的一包馒头。
从那之后，他时常给我带点吃的，有的时候是一个鸡蛋，有的时候是一把面条。这能让我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多撑一段时间。
他给我理了每个月发的10块钱工资，分成了10份，交代我每4天用一份。
我问他为什么不是3天用一份，他告诉我多的钱得存下来，要不然生病了没钱看病。
我没按他说的把钱存下来，我把多的钱全部放在了一起，每两个月连带着自己的信邮寄回老家。
他很大方，每次喝酒，他都会拉着我一起喝上几杯，他说“聚时啤酒散时红”。我问他“红”是什么，他说是红酒。
我没见过红酒，也没喝过，但我听人说过，好像是一种很贵的酒，红红的，喝起来微甜。
我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就像我不能理解书本上爬虫一般的字一样，但这并不妨碍我和朱老头喝得酣畅淋漓，因为他还说“英雄不问归处，喝酒不问出处”。
他告诉我喝了酒心中就不会难过，“好的坏的全部忘掉了，心里也就舒坦了”，我们推杯换盏，纵使只有一些花生米和两瓶啤酒也能喝得尽兴。
那些黄色的琼浆玉液将我带入了一个新的世界，我将自己的一块钱分成5份两用，三份包温饱，一份寄回家里，还有一份拿来买酒吃。
一夜，天空无风无云，但静谧的天空无法掩盖住游子的乡愁，让人有些烦躁。
我照例买了酒，提着酒走在大街上，朱老头说好今天要一起喝一次的，他年龄大了，酒不能再喝太多，以后和他喝酒的日子怕是越来越少了。
我来到宿舍区，突然发现门口围着一群人，吵吵嚷嚷的。
我刚想凑上去看个明白，突然里面的人注意到了我，一群人拥上来围住我，其中一个老头皱褶眉头说：“小伙子，我的钱不见了，是不是你偷的。”
我觉得莫名其妙，自己好好的偷人家钱干什么。
那个老头又说道：“我们整个宿舍就属你这个结巴最穷了，饭都吃不起，可今天是月末，你又哪来的钱买酒吃？”
眼看着他咄咄逼人，周遭的那几人也纷纷附和。
我不知道该怎样解释，但的的确确没有干这样的事。便说道：“我真的……真的……没有偷你的钱，你有什么证据？”
老头突然一转之前被偷了钱的委屈模样，说道：“肯定就是你偷的，不会是别人了，你要是不还钱，哼哼。”他的眼神瞟向四周的人，那些人也都心领神会似地瞪着我。
我知道，自己这是摊上了打劫，我想着大城市里是否可以报警，但又想到自己一没电话，而没势力，大概率是“享受”不到警察的庇佑。
这是我离家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他人的恶意，我脑子笨，嘴也笨，与人争辩肯定吵不赢，打也打不过，只能认栽：“你……你们……要……要多少钱？”
老头环视了一下人群，像是在数数，随后报出一个数字：“不多不少，就10块。”
我看了下周围的人，脑袋再笨也猜到了这群人早就传统好了，抢来之后分赃。
可我的钱要么寄回家了，要么刚刚买了酒，身上哪里能有10块钱，我憋的脸通红，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张着嘴巴呆呆的看着周围的人。
我们对峙着，一行人僵在那里。
好在这时，朱有为回来了，他见了眼前这么大的阵仗，问了事情的经过，他心中有数，对领头的老头说：“你们先暂且放了他，再去找找钱，说不定何时就找到了，再说这么一群人围在门口也不太好。”
其他人也自知干得是见不得光的事情，争执了两句便不欢而散。末了，那老头说：“也罢，给那结巴点时间，要是到了明天我的钱还没有“找回来”……”
我颤颤巍巍地走进了宿舍，浑身都有些发颤，表情也僵在了原地。我不理解这个世界怎么从离开村子开始就变得这么“光怪陆离”了。
朱有为拉着我盘膝坐在床铺上，自顾自拿来杯子倒着刚买来的酒，他倒完一杯先推到我的面前，然后又给自己倒。
他说：“喝吧，喝了就好了。”
我脸上僵硬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些。
在村子里时，每当我特别害怕时，我就会这样，僵住脸上的表情，双眼无神地死盯着对方，这样一来就能让别人觉得我精神有问题，进而避免麻烦。
我接过杯子将里面的一口酒一饮而尽，一股暖流流入胸膛，我感觉好受了些，随后又倒了一杯，与朱老头碰了个杯，再次一饮而尽。
喝到一半，我的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我不知道自己凭什么不能过上更好的日子，不能有出息，不能挣大钱。
朱老头见我那样子也有些伤感，帮我抹了抹眼泪。
看着他的动作我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激动之下起身跪在朱老头面前，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将酒杯高举过头，郑重其事的说：“朱……，你……不嫌弃，我……拜你为干……爹，给……你养老送终。”
朱有为听了，先是一惊，但想到我在大城市里无依无靠，最终还是小小地点了点肉，他的那双眼睛仍然包含着怜悯。
那晚那瓶啤酒我喝了有多半，我年纪太小，朱老头年纪太大，我们两都不胜酒力，喝完倒头就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