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地牢
玄雷阁，地牢。
一名不看发型可称仙风道骨的长老，缓步走入地下长梯。
要看发型，此人满头银发朝天比着中指，宛如一棵人形自走蒲公英，甚是销魂。
两名守牢弟子悄悄在背后议论。
“啧，瞧鹤庆长老这模样，这是御剑的时候没掌握好角度，被雷劈了吧？”
“看来是，这下又要去请教‘那位’了……”
鹤庆长老的身影消失在长阶尽头。
守牢弟子大胆了许多，至少不用气声说话了。
“哎，你说，‘那位’到底是怎么想的？”
“谁知道他脑袋瓜子里都装了什么？”
“哈哈，那还用说，当然是‘知识’！”
长廊里荡漾着快活的空气。
雪白身影迅速折返，快如鬼魅。
叭叭两声，两名弟子各挨了一个大比斗。
“小兔崽子，背后议论谁呢？”
两名弟子叭叭两声，跪下了，牙关颤抖。
“是弟子的错！”
“弟子不该在背后妄议……妄议……那一位……！”
果然！
在背后随意议论“那位”，是会有灭顶之灾的！
鹤庆长老冷眼睥睨二人：“去坐忘崖领罚。”
弟子们战战兢兢，膝行在潮湿的石阶上离开。
墙壁上布满厚厚的青苔和霉菌，布料蹭着地面的悉索声在封闭的空间中回响，幽深阴暗。
鹤庆长老甩了一下头发，犹如蒲公英随风摇曳。
“果然和那小子说的一样，离子烫发型还是太超前了。”
——
地牢长阶直通天、地、人三重天。
鹤庆长老要去见的“那一位”，就被关在这座牢里最深的“天字牢”中。
“人”字牢处于最上层，关押一些犯了门规的弟子。
“地”字牢紧随其后，这一层的犯人，往往是一些敌派势力的人质，又或者犯了重罪的本门中人。
而“天”字牢——
自玄雷阁立派以来，这里只囚着三位犯人。
这三位犯人，无一不是身份极为贵重、稍有处理不慎，就会酿成仙界大乱的究极刺头。
第一位是恺明国的人间帝王，无意间撞到了玄雷阁结界。
为了求仙长生，帝王派出千万军队攻打玄雷阁。
虽说玄雷阁要碾死凡人并不困难，但是杀一个凡人功德-1。
千万军队要全灭的话……
身为仙界门派的玄雷阁，恐怕从此就要被划入魔界版图了。
阁主迫不得已擒贼先擒王，抓了那位帝王回来，千万军队群龙无首，不攻自破。
玄雷阁也因兵不血刃解决了仙凡之间的矛盾，被作为正面案例写入了仙界社会学教科书。
第二位是魔教“圣火教”的圣女，香怜。
这位圣女因示爱玄雷阁主不成，恼羞成怒，放火烧山。
据说“要让玄雷阁主感受她炽烈纯净的爱意”。
怎么说？
恋爱脑，惹不起。
眼看就要酿成山林火灾的大祸，玄雷阁主在某人的帮助下，成功释放“九天玄雷诀”。
天雷引来倾盆大雨，化大祸于无形。
而这第三位，也就是鹤庆长老要见的这一位则不同。
如果说前两位犯人，阁主尚且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哪怕坐下来心平气和对砍两刀，最终都能达成仙、人、魔三界表面和平的目的。
这第三位，连无所不能的玄雷阁主，也照旧束手无策。
——
鹤庆长老走到长阶终点，天字牢中最深的一间。
虽然是阴深幽暗的地底，却有一股干燥温暖的风迎面扑来。
“咦，今天怎么没有风机嗡嗡的声音了？”
鹤庆长老心中暗想。
钥匙转动，阵法禁制短暂失效。
他走进牢房，眼前恍然一片光明。
牢房洞顶挂着琉璃壳制成的吸顶灯，里面的光源非火非油，而是用灵力催动发光的细钨丝。
东南角放着一台正在鼓噪的风机，会把地底湿气吸入并过滤，吐出干燥暖风。
比起从前，风机上多了四只弯曲的弹性钩挂，往日不停抖动的风机居然把颤抖的力量传递给了钩挂，变得寂静无声。
看来又被“那一位”改造过了。
玄雷阁的每间牢房，本身就是用巨大石块砌成，只留一门、一气窗、一观察口。
这里则不同。
牢房之中，最醒目的，就是那座刀劈不开、水浸不锈地玄铁牢笼，堪堪只容一人站或坐。
玄铁牢笼里，正坐着那个让阁主都万分头疼的犯人。
犯人是个身形瘦弱的青年，看起来很年轻，人畜无害。
他穿着玄雷阁蓝紫色的弟子服，整个人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根本不像个锒铛入狱的囚犯。
甚至他手里还捧着本《炼气基础指南》，慢条斯理地翻阅着。
看见不速之客到来，他放下书，微笑着问。
“鹤庆长老今天有什么指教？”
鹤庆长老神色一厉，腰间悬挂的长剑蓦地出鞘飞起，遥遥指着笼中青年。
“小子，你之前竟敢诓我！”
青年打量了一下长剑，很快猜到了他的来意。
“哦？飞剑没中？”
鹤庆长老厉声道：“阁下提供的公式让我在弟子面前丢尽了脸面！”
青年摇了摇头：“公式是不会错的，你说说，当时你实际操作的时候遇到了什么问题？”
鹤庆长老沉声道：“我按你给的公式计算了风向和落点，但是飞剑根本没能抵达指定地点……”
鹤庆长老精密计算，自信出手，飞剑凌空。
弟子们眼睁睁看着飞剑中途坠机。
鹤庆长老无地自容。
青年淡定道：“说一下你出手的起点和目标点，以及最后的实际落点。”
“……哦对了，还有具体的出手时间、当时的天气、风向等等，越详细越好。”
鹤庆长老如实说了。
青年沉思片刻，随手一招：“纸来！”
一名玄雷阁弟子毕恭毕敬递过上好玉版宣。
“笔来！”
另一名弟子一路小跑递过来上好狼豪。
青年顿了一下，和颜悦色教育起对方。
“软笔不利于即时书写，我之前改良过的签字笔呢？拿一枝来。”
弟子满面惭愧，一路小跑出去换笔了。
青年冲鹤庆长老招招手。
“老头子你过来，我算给你看。”
鹤庆长老很是警惕：“你算什么东西？”
青年泰然自若：“我算你爹……”
鹤庆长老一愣，继而大怒。
“……的坐标。”
青年提笔在纸上刷刷写下几行公式。
“飞剑出手，除了基础的角度、风向、距离、落地坐标之外，还要考虑人为因素。”
“您的父亲，太上长老鹤云前辈，我没记错的话，负责玄雷阁区域的高空飞行管制。”
“所以在计算路径的时候，本来应该避开鹤云前辈的巡逻路线……”
鹤庆心中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一张玄雷阁地图隔着牢门，摊在两人之间。
“从每日辰时起，鹤云前辈会从藏书阁出发……对了。”
青年停下了笔，认真发问。
“鹤云前辈的巡逻路线还是老一套？”
沉浸在知识中的鹤庆长老摇了摇头，拿笔在地图上重新画了一条线路。
“现在他是辰时从主殿出发，第一站停靠藏书阁，在此处盘桓半个时辰。”
“然后从藏书阁到玄青池……等等。”
“靠，你这小子套我话？”
鹤庆长老终于意识到了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