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碎银·肆
钱赛天和钟观尧从幼时开始，就很长出席诸如此类的、所谓的“上流聚会”。这里常年聚集的不是抿一口红酒都在聊葡萄酒业未来发展前景的商人，就是挤破了头想要往高处爬的低线艺人及网红。
没有多少外人见过他们两个的本尊。
“我……晕，你怎么在这儿？！”钱赛天本想脱口而出一句“国粹”，想到这是公众场合，话到嘴边转了个弯。
钟观尧倚靠着米色沙发背，姿态颇为放荡不羁：“巧了，我受到了邀请。”
他这话的意思就像：我来是给他们面子。
坐在钟观尧身旁的娃娃脸男生，看一眼钟观尧又看一眼钱赛天：“我去，什么情况？认识？”
娃娃脸男生身边的金丝圆眼镜男生也好奇地抬起头。
“是啊。”
“不认识。”
异口同声。
钱赛天认为钟观尧这是对自己前几天拒绝了他的邀请而耿耿于怀，所以才当众说不认识她。
她得整整这个小气鬼。
梅曦也没见过钟观尧，迷茫地看着两个人，隐约感觉到空气中硝烟弥漫。
“小哥哥哪里的话。”钱赛天声音软，平时暴躁惯了，极少撒娇，此刻嗲里嗲气的竟多了几分娇媚。
她向着钟观尧的方向走过去，伸手去勾他的外套拉链扣，指尖沿着结实的胸肌游走，“这样不就认识了。”
她还真是有仇当场报。
钟观尧目视着她靠近、想要在他左手边的空位落座。
他又怎么可能如了她的愿。
“哎，姐姐，算了。”娃娃脸男生手机还停留在微信界面的群聊中，抬手要阻止钱赛天的贴身，“我哥他结婚了，不方便。”
钱赛天没有看他，而是盯着钟观尧那双诱人的眼眸，眉梢轻吊：“哦？结婚了？”
梅曦从未见过钱赛天这样，一时手足无措，像个木桩一样站在她身后。她看着钱赛天俯身与白衣男人的脸越靠越近，说出的话又撩又欲：“结婚了才更刺激，不是吗？”
娃娃脸男生一脸惊叹，虽然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型“劝劈腿”的场景。
更可怕的是，他尧哥一脸坦然地打开她撑在沙发靠背上的手，迫使她身体向下栽，再扳过她的肩膀绕一圈，把她整个人圈抱在大腿上：“要调情的话，直接一点。”
钱赛天面红耳赤，反手给了他一击爆栗，推开他站起来：“呵呵，你也配？”
看到她气急败坏急红脸的模样，钟观尧得逞式对她挑挑眉，脸上写着“我赢了”。
娃娃脸男生力挺自己的兄弟：“姐姐，我嫂子可漂亮了，神仙下凡、美若天仙，集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于一身，好看得不可方物。你……还是洗洗睡吧。”
钟观尧听到一半，恨铁不成钢地转头看向他，欲言又止。
钱赛天听完，瞄一眼垂头摸鼻子的男人，了然于心地笑笑：“噢，原来你嫂子这么优秀啊。你哥平时在你们面前，就是这么夸你嫂子的？”
“可不嘛，我嫂子特别好，哪哪儿都比你强。”娃娃脸男生得意地用眼神求钟观尧表扬。
对方往他嘴里塞了一整块橘子，咬牙切齿：“闭嘴吧你。”
“那你嫂子真是太不错了，你哥赚到了哦。”钱赛天俏皮地摆摆手，拉上梅曦离开这个地方。
梅曦回头看一眼在挨冷暴力的委屈小鬼，小声问钱赛天：“那是谁啊？”
“钟观尧。”钱赛天没打算瞒她。
梅曦现在的眼睛大概是有史以来、自己能睁开的最大程度：“这就是你说的‘大屠杀现场’？我看这分明是‘奢华婚礼场’吧！”
“其实你仔细看，凑近了看，他的五官并不完美。”
钱赛天实话实说，如果钟观尧皮肤黑一些，那绝对会是个平平无奇的路人甲。
“可惜，组在一起还挺不错。我觉得他适合女装，苏妲己。”
钱赛天心情大好，揽上好友的肩膀：“不错啊，真上道。你也觉得他娘吧？”
“没有啊，我是在夸他好看。又好看又有阳刚之气的男人，真的太有魅力了。”梅曦犯起花痴。
钱赛天甩手推开她：“你要就送你了。”
“……”梅曦一听这话就生气，“我是那种抢闺蜜男人的人吗？！”
转而一想，梅曦拿出手机找到之前发给过钱赛天的视频：“这……该不会就是钟观尧吧？”
视频是公大媒体号发布在短视频网站的招生宣传视频，钟观尧作为优秀毕业生和门面出镜，钱赛天当时还说人家丑。
“美颜了，都是假的。”
“……”
站在甲板上眺望了一会海景，梅曦又夸赞起钟观尧来，听得钱赛天耳朵都起茧了：“我觉得你俩还挺互补，挺合适。”
“哪里合适。”
她这一句否定，被梅曦听成了反问：“你看，你明明出身商人世家，祖上世世代代做生意，可你偏偏对金融一窍不通，热衷于奉献社会。而他做了为人民服务的伟岸工作，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金融天才。你俩如果能好好过，就天下无敌了呀。要我说，你也别惦记你那个什么破初恋了，人不能被过去拖死，要向前看。”
钱赛天的爸妈是典型的商人，一切以利益共赢为主。
生意人有个通病——心要狠、下手要果断。
她和钱景年恰恰都没能遗传爸妈这方面的基因，一个直来直去，一个多愁善感。
反观钟观尧。钟氏祖上三代从事教育行业，钟父是科学院院士、博士生导师，经手的科研项目数不胜数，专利奖状摆满书房墙壁；钟母热爱投资，早年在股票市场混得风生水起，前几年又购买了比特币如今赚三番，自创方圆集团，在风险投资领域一骑绝尘。钟观尧遗传了爸爸的冷静、妈妈在风投行的毒辣眼光。
了解的人都知道，钟观尧更适合在金融领域所向披靡，但他自己却更加倾心维护国家安全与社会治安。
这令不少人都感到费解。
总觉得做金融，要比吃公粮赚得多。
纪弈又在微信群里和崔恒精准吐槽：【尧哥刚刚当着我和路大帅的面与别的女人调情！我们要不要向缉私局举报一下他作风不端正？】
崔恒：【我去，真的假的？哪个女的？】
纪弈：【不认识，长得还行。】
崔恒：【找个机会拍张照片给我看看。】
纪弈早有准备，刚才就偷拍了一张背影：【我刚刚跟她说，尧哥老婆特漂亮，把她气走了哈哈。】
崔恒：【他那是冥婚。】
崔恒：【你这什么照相技术啊，马赛克都没你照片糊。】
钟观尧发了一个黑人问号表情：【当我不存在？】
崔恒大哭：【我也好想去现场啊。】
纪弈：【谁让你待在国外了，赶紧滚回来。】
崔恒：【这边采点没结束，至少还得半年才能回国。】
纪弈：【那你又得黑八度。】
崔恒：【滚。】
-
在这种场合见到骆姗姗，钱赛天并不意外，让她意外的是骆姗姗身边的小跟屁虫展依依。
小姑娘见到她格外开心：“多多姐，好久不见呀。”
以前，骆姗姗讨厌展依依总缠着钱赛天，在背后说了小姑娘不少的坏话。耳濡目染，钱赛天也开始反感展依依穿衣风格学她、爱好学她。
但自钱景年走后，她看到展依依，徒然生出爱惜。
他们两个青梅竹马，年纪一样大。
钱赛天揉了揉展依依的头发：“谈恋爱了没？”
小姑娘脸一红：“没……没有呢。”
“挺好的，别谈，男人会带来不幸。”
梅曦毫不留情地在她的小迷妹面前拆台：“你自己谈了十几个男朋友、微信列表里三分之二都是小哥哥，还好意思叫别人别谈恋爱？”
“我就是因为经历过才知道其中的坏处。还有，”钱赛天扯扯嘴角，“我什么时候谈了十几个男朋友？你这叫诽谤。”
“你相亲没有十个也有九个了吧，不信你问姗姗。”梅曦寻求骆姗姗的支持。
哪知对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她们身上，而在她们身后。
骆姗姗身着黑色长裙，勾勒出小蛮腰曼妙的曲线。她扬起手，满面春光：“阿……观尧，你也来参加生日会了啊，真是稀奇。”
钱赛天回头，看见满脸戏谑垂眸凝视她的男人。她像做了坏事一样后背冒冷汗，心虚而不敢直视他。
一定是狐狸警官太有威严了，嗯。
他旁边的娃娃脸听到了她们谈话的全部内容：“姐姐，你嘴上说着‘男人会带来不幸’，身体却蛮诚实地要勾搭有妇之夫喔。”
“……”钱赛天瞪一眼事不关己的钟观尧，一看这人就没对他们说实话，“别瞎说啊小弟弟，我可什么都没做。”
只有梅曦注意到重点，她看看骆姗姗，又看看钟观尧：“咦？你们认识吗？”
“上次订婚宴的时候见过。”骆姗姗抢在钟观尧开口前回答，但是显然，对方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钟观尧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她，专注调侃钱赛天：“没事，我妻子过门即过世，不妨碍我开第二春。”
梅曦“噗嗤”一声笑出零星口水，急忙捂住嘴，怯怯地看一眼气急败坏的钱赛天。
娃娃脸男生掏出手机：“姐姐，加个微信吧？改天一起出来玩。姐姐有对象吗？”
“男人会带来不幸。”钟观尧淡淡地重复一遍她的话，“姐姐谈了十几个男朋友，池塘里上百个小哥哥，还能没有对象？”
“……”钱赛天下辈子想当一台缝纫机，第一件事就是先把钟观尧的嘴缝上，“巧了，姐姐还真没有对象。我看你人模狗样，想必一定是禽兽中的极品、人渣中的败类吧。”
钟观尧不急不躁，背靠白色栏杆，逆风吹胀他的上衣：“嗯。所以和你这多情寡义的拜金大小姐，天生绝配。”
“我配你……”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出口。
只听“轰隆”的炸耳声，巨大浪潮推动船身剧烈晃动，桌上的酒杯全数掉落在地上，碎成晶片。
人群发出嚎叫和哀怨。
钱赛天下意识捂住耳朵，踉跄一步，往后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