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拍卖会
邀请函得重新发，道歉信也得一起寄出去，好在手下的人手脚都很快，闻菏并没有什么担忧。
拍卖会推迟到了半个月之后。
“吴先生，抱歉得让您多等了。耽误了您这么些时间，不如我为您安排个住处吧，吃住全包，全当赔罪了。”
虽然答应了，但联笙并不住在博城月安排的地方，闻菏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听到下人传来的消息，洛蔺猛地合上书：“你说什么，夏昀不见了？”
“是的，修大少爷先您一步保释了夏少爷，现在人已经被带走了。”
洛蔺长舒一口气：“是他的话，那还好。”
夏昀的下场是被贬为奴仆，比一般奴仆还惨，一般奴仆至少能从主人手里拿到工钱，而夏昀不行，入了籍的奴仆往后再难翻身。
而且他一旦被什么心怀不轨之人带走，很可能下场会更惨。修暝这人洛蔺了解，实力强大，品行端正，夏昀在他手上就等于脱离了危险。
下学期就看不到夏昀了。
洛蔺的心情有些沉重。
他们好歹同学一场，联笙来之前，夏昀是唯一对他没有偏见的人，他对人向来不卑不亢、一视同仁。夏瓷和夏文郢两个人的罪过殃及了池鱼，有人替夏昀求情，他才不至于坐牢。
“你说，洛蔺也来保释我？”
夏昀被带到了修家，知道夏家被封后，他并没有什么难过的情绪。但当听到洛蔺也来救自己时，他眼中无比惊讶。
看到他终于笑了，修暝也弯唇笑了笑：“怎么，听到他来救你很高兴？”
夏昀低下头：“没有，只是有些意外。”
“意外？意料之中吧，你的同学们都在为你求情呢，现在都在问你的消息。想不到你一副跟谁都不亲近的样子，人缘这么好。”
夏昀没想到自己一朝落魄，居然还有这么多人伸出援手，患难见真情大抵就是如此了。
正在这时，穿着大背心大裤衩踩着人字拖的修炀冲了进来，被门槛绊倒后差点脸着地，还好修暝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衣领。
咳了两声通气后，修炀连滚带爬地到了夏昀面前：“班长，你没事吧。还记得我不？”
夏昀微笑着礼貌点头：“修炀同学好。”
修暝：“冒冒失失的，别让人看了笑话。”将一只拖鞋踢到修炀面前。
修炀穿好了鞋，面向夏昀时又一脸小心翼翼：“班长，你别难过啊。”
夏昀倒没有多难过，两世了，这个家并没有什么让他留恋的地方。
夏昀道：“谢谢你们这么帮我，有什么活是需要我干的吗？洗衣刷碗我都行。”他可没忘记自己已经被贬为了入籍的奴仆。
修炀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不用不用，让其他人做就好。”
接收到弟弟求助的眼神，修暝也点头表示认同：“你休息就好，真有要让你干的活，我会通知你。”
修炀瞪大眼睛张张嘴想说什么，在收到修暝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后，他把想说的话都吞了下去。
夏昀：“好的。”
修炀道：“你爷爷现在在东恒医院，想去看他的话就跟我说，我送你去。”东恒医院是修炀和夏昀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离夏家很近。
夏昀这才想起他那个沉迷于工作、跟自己没什么交集的爷爷。
“好。”
突然想到了什么：“等等，那夏屏学院现在的校长是……”
修暝微微一笑：“是我。”
见他一脸震惊，修炀道：“怎么，我升官了，你很惊讶？”
“你不是医生吗？”
夏昀不可置信的表情让他觉得有意思，抬手就在他头上按了按：“是啊，我平时在学校就诊，陛下干脆就让我当了校长，有句话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不忍看他受骗，修炀道：“我哥骗你的，他当年是夏屏学院的状元，文理双修，表面上是校医，实际上是副校长，平时他不说，大家也都不知道。”
夏昀：“这样啊，那……修医生，请问我的退学通知书什么时候到呢？”
“你想要？”
“……”他无所谓，反正那些内容自己上辈子已经学过了。
“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你的退学通知书我不会发的。”
还没等夏昀反应过来，修炀就抱住了他：“班长，下学期我们还是同学！”
说完转身就要跑：“我要去告诉其他同学这个好消息！”却被修暝拉住了后衣领。
“好好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修炀坐在地上爱好，看着他撒泼的样子修暝实在没眼看。
但作为一个好大哥，他好声好气地安慰道：“开学再告诉他们也不迟，就当给他们个惊喜。”
等他们都出去后，夏昀开始梳理自己的思路。
上一世他是在20岁的时候被夏瓷杀死的，那时的夏家并没有被查出问题。而这一世，一切都变了。
首先，夏瓷变异，夏瓷死了，洛蔺带头搜查监司，抓获了无数贪官，随后皇家护卫队包围了夏家大院，并找到了夏文郢贪污受贿的证据，如此夏家倒台，修暝也成为了夏屏学院的校长。
能引起这些变化的导火线到底在哪里？
等等，夏瓷变异？
夏瓷上辈子并没有变异。
到底是谁改变了夏瓷这块拼图，如此引发了一系列蝴蝶效应，改变了这一整张剧情图？
如果非说哪一个人变化最大，那一定是联笙和洛蔺。
联笙对洛蔺的态度发生了180度大转弯，会经常辅助洛蔺学习，洛蔺也刻苦勤奋，两人相处和谐，不过短短一学期，洛蔺的进步就肉眼可见，而且……变自信了。
所以洛蔺才会主动申请搜查监司，这可是原著和上一世洛蔚都不敢做的事。
读过原著的都知道，联笙会炼丹药，或许是他用药让夏瓷变异了呢。杀人犯法，但当人变成了危害社会的怪物，那就不得不杀了。
至于为何洛蔺一心想杀夏瓷，或许是因为他心高气傲，容不得一个差点杀自己两次的人活着。
而联笙想杀夏瓷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夏瓷曾经让自己小弟推洛蔺下水，还三番两次对洛蔺下死手。联笙这种偏执狂，怎么会容忍别人这样对自己上辈子都没得到的心上人呢？
洛蔺走进了一家报社：“来几份最近日期的报刊。”
报刊还没到手，他就注意到一个全身乌黑的身影，这么热的天还戴着一顶棉帽，实在引人注意。
那人转过身来，厚厚的眼镜镜片反着光，看不清瞳孔的颜色，皮肤黝黑，步履蹒跚，似乎腿脚有些不好。
那人经过时，洛蔺问：“您的腿脚似乎不太好，需要帮忙吗？”
联笙现在的个子比洛蔺还矮，抬起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顿时心中一惊，逃也似的走了。
这人实在奇怪，洛蔺来到那人刚刚站的店内最里面的地方，敲了敲桌子：“您好，请问刚刚那人来到这儿说了什么？”
店员手下忙得甩出残影，抽空回答他的问题：“哦，那位大客户啊，他出钱让我们多拓印一些三皇子的报刊，可能是三皇子的拥护者吧。”
“……”
洛蔺有些尴尬：“这样啊，那不打扰了。”
没想到有生之年他居然也有拥护者。
跟着他的护卫拍着马屁：“反腐利于国事民生，三殿下如今可是反腐倡廉的大功臣，民众对您可是赞——”
“停。”洛蔺打断了他，拍拍自己发烫的脸。
说实话，尴尬是有，高兴也有，隐隐还有些骄傲。
经过夏家大院时，洛蔺叫停了车。
夏家的门已经被封了，白纸黑字将门遮得严严实实，一摸上去仿佛就能沾上一手的罪恶。七月的植株蓬勃生长，伸出院墙的枝丫被树叶压弯了腰，抬手就能摘下一片青翠欲滴的叶子。
如果洛蔺能飞的话，或许会飞进去看一看，可惜他只看了一会儿，就让司机驱车去了就近的东恒医院，打算去看看自从夏家倒台就病倒了的夏研墨。
他在夏研墨床边的柜子上放了本书和一袋水果，这位曾经总是在父皇面前一本正经地背着经文的老人，仿佛一夜之间就失去了所有颜色。
以前的夏研墨在他眼里是褐色的，保守又严肃，稳重又朴素；现在的他却变成了黑色，干涸的嘴唇，苍白的脸色，充斥着死寂的味道，仿佛灵魂已经被拽离了躯体，拉入了地狱。
在他愣神时，夏研墨的身体突然猛地一震，口中喃喃着：“文郢，文郢……”
洛蔺凑近去听，只听到老人沉痛的叹息：“文郢，我没有教好你……”
可怜天下父母心，夏文郢已经入狱了，此后余生，都得在监狱中度过。
夏文郢这种人不值得同情，但……夏研墨和夏昀是无辜的。可那又如何，从夏文郢开始犯错起，就要做好所爱之人被自己拖累的准备。
皇帝已经在尽力减少对无辜之人的伤害了，没有让夏昀和夏研墨也入狱，还暗中下令让夏研墨得到最好的医护。
洛蔺不知道怎样安慰这位老人，只能找点好消息告诉他：“夏昀现在很安全，您不用担心……”
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但之后夏研墨就没有了动静，他就当他听到了、放心了吧。
出来以后竟正巧遇上夏昀和修暝，三人都很惊讶。
“三殿下好。”夏昀道。
修暝也随其后道：“三殿下好。”
洛蔺点点头：“两位好，好久不见。是来看夏老先生的吗？”
夏昀：“是。殿下也是来看爷爷的吗？劳烦您如此挂念我们。”
洛蔺皱了皱眉：“夏昀，我还是喜欢你直接叫我名字。”说罢自他们中间穿过离开。
修暝作思考状：“这三殿下……还真是出人意料。”身为高高在上的皇子，居然来看望一个罪臣的亲人。
他问夏昀：“他这是什么意思？”
夏昀垂眸笑了笑，掩住眸中闪烁的异动：“人心难测，我怎么猜得到？”
洛蔺的意思是，他不会把他当奴仆看，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切照旧。
修暝自然也听出来了，道：“洛蔺这人挺适合当朋友。”
这话让夏昀心头一跳，原著里，所有人对洛蔺的评价都是目中无人、不好相处，但修暝这个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的人，对洛蔺的看法却全然不同。
这是他没有料到的。
博城月的拍卖会终于如期而至，京都街道人头攒动，更加繁华，眼神没有问题的，常常能在店内看到一些外国面孔在跟商贩讨价还价。
酒店的房间都住满了，城外郊区的旅馆也到了需要争抢的地步，平时根本接不到生意的老板们受宠若惊，随后也加入了宣传的浪潮，一时间各种广告层出不穷，让外国人体验了一把国人的热情与文采。
水涨船高，如果不是物价局出面，京都的物价得涨到平时的几十乃至几百倍。
监司大改革后，宫内很快又收到了博城月的邀请函。
魏皇后喜静，就让花望陪着洛蔺去。
为了不跟洛蔚他们坐一辆车，洛蔺老早就跑了，花望极其不理解：“躲鬼呢？”
洛蔺：“你说对了。”
在进拍卖会之前，他们都戴上了专人分发的面具，跟着工作人员穿过游廊，去了专门的包厢。
博城月的建立历史不过四十年，在中西文明交流碰撞的关键时期，它保持了雍容华贵又不失风雅的华夏古风，每扇门上都贴有对联，进了门，踩过绣着繁复花纹的地毯，拨开清脆作响的珠帘，入目是一幅色彩鲜艳的仕女壁画，打开窗棂，下方的拍卖会场一览无余，此时场内已经坐了一些人。
洛蔺和花望脱了面具，一左一右坐到了桌子的两边。
桌上放着洗干净的水果和精致的点心，洛蔺看了看，没什么胃口。
这时，门外突然有人敲门，花望起身去看。
“您好，有什么事吗？”
联笙戴着面具，依旧穿着一身黑，戴着让洛蔺费解的黑色棉帽，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劳烦您将这转交给里面的那位公子。”
花望以为他是这儿的工作人员，就没有多想。
将食盒放到洛蔺面前时，花望还称赞道：“这博城月服务真周到，居然还叫人送饭来。”
洛蔺打开食盒，扑鼻的饭香顿时填满了整个包厢，一下勾起了两人的食欲。
不过再想吃，他们也忍住了。
“若是有人投毒怎么办？”
等菜一一拿出，洛蔺这才发现最底下压着的一张纸条。
“问殿下安。在下为殿下做了几道菜，殿下看看合不合口胃，不合我再改。”
这张纸条没有署名，但字迹、说话的习惯都太显而易见，洛蔺一下猜到了是谁。
“送饭那人呢？”他忙去开门，可惜门外已经没有了人。
他问花望：“你看到那人了吗？”
花望有些茫然：“他戴着面具，个子很矮，穿着一身黑，我印象中并没有这个人。怎么了，殿下认识他？”
个子很矮？
联笙的个子也不矮啊。
可能是联笙派来的人吧。
“做饭的人我认识，送饭的人不一定。”他只能打消自己的疑虑，拿起筷子催促花望，“吃吧，都没毒，吃就完了。”
联笙的包厢就在洛蔺的旁边，这还是他利用特权向闻菏申请到的。
等到了时间，拍卖会正式开始。
博城月涉及的领域很广，字画、瓷器、丹药、灵兽都有卖。甚至还有一本双修秘籍被一个一脸色相的男人以低价拍下。
联笙所炼的丹药质量都很好，且早就以吴先生的名义闻名拍卖界，甚至很多炼丹师都慕名而来，希望能一睹他的尊容，最好还能交个朋友。
没办法，他的父亲本身就是一位优秀的炼丹师，他师从父亲，其天赋又是连父亲都肯定的，丹田内的魂力持续时间长，不会让丹药炼到一半又停止，从而导致丹药接触空气被杂质污染，所以他的丹药质量都很好。
然而，他把自己最纯净的丹药都给了洛蔺，只可惜洛蔺的魂鼎缺陷并不会因为丹药的滋补而消失。
联笙怎么也没想到，对他的丹药喊价最积极的，居然是在他旁边包厢里的洛蔺，最后他的丹药被洛蔺以高出起步价20倍的成交价拿下，拍卖师敲下锤子时，公式化的笑容真诚到了极点。
联笙麻木地喝着茶，心里没有一点赚钱的喜悦。
花望感到无奈：“你花钱能不能收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