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5月17日,阴雨
“那里?”
沈镜一边问一遍循着林碧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门边的洗手池,白色大理石质地白色洗手台平平无奇。
只不过沈镜看过去时,一团黑色丝状物正从洗手池的下水管道里往外翻滚。
密密麻麻,彼此交缠,宛如某种线虫,不多会便从洗手池里溢了出来。
沈镜看得头皮发麻,感慨:“这次是真前有狼后有虎了!”
爬虫令人作呕是刻在人类基因里不可撼动的,对蠕动着的密密麻麻的爬行动物生理性厌恶,即便肖霖也不太喜欢所见到的东西。
他强压恶心,理智分析:“这些好像不是虫子!”
“确实。”沈镜一瞬不瞬地盯了那些黑色丝状物许久,断言道:“那是头发。”
“这怎么可能?!”
沈霖全不相信,他一指地面上如同线虫,也如同细细的爬蛇般密密麻麻不停蠕动着的黑色丝状物,竭尽全力理智道:“头发是没有生命的物质,怎么可能会在没有外力介入下这样蠕动?”
沈镜解释不出来,但是此时那些黑色丝状物已经爬到近前,离得近了,沈镜看得更清楚,也更加确定这些蠕动着的黑色丝状物是一根根油亮的黑色发丝。
“先不管它们是什么。”肖成清出来打圆场,“你们发没发现它们爬过的地方,两种颜色的黏菌全部化成了水。”
经他一说,沈镜放眼周围。
果然,那些黑色丝状物爬行过后,地板显露出来大理石原本的青灰色。
肖成清继续道:“它们爬行过的地方,黏菌好像也不敢重新覆盖。”
沈镜也观察到了这点,相较于已经覆盖了正间屋子的黏液,那些黑色丝状物数量有限,它们在地板上爬行只能留下一道十来厘米宽的轨道。
这条轨道与铺满整个地板的黏液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但两种颜色的黏菌好像惧怕那些丝状物,都唯恐避之不及,谁也不敢重新覆盖上它们爬行过的轨道。
沈镜将观察结果如实相告:“黏菌们好像惧怕这些丝状物。”
“的确如此。”沈霖肯定了他的说法,“你们仔细观察,这些丝状物经过的地方,两种颜色的黏菌都不是被杀死的,全部自己褪开的。”
经这一说,几人强忍住欲呕的冲动,一瞬不瞬盯着地板看。
果然,之前就被沈霖判断为智慧生物的黏菌非常会趋利避害,在密密麻麻,宛如线虫般的黑色丝状物爬过之前,它们就如被分开的巨浪,迅速向两侧闪开,留出一条通道让这些丝状物经过。
此刻,沈镜被黑色黏菌缠上的左手已经彻底失去知觉,他一脑门冷汗但不显山不漏水,道:“什么情况下会出现这种现象?”
沈霖想了想,解释:“这种程度的臣服和害怕,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些黑色丝状物在生态位里所处的位置非常高。”
“啧!”沈镜冷汗涔涔地咂舌,道:“这就有些麻烦了。”
“谁说不是呢!”肖成清唉声叹气。
“老肖,你先冷静一点,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沈霖宽慰完,话锋一转,状似不经意道:“你手怎么样?”
“……”
沈镜沉默以对,肖成清见状帮忙追问:“对啊,小沈,刚才那些黏菌粘你手上了,你手臂怎么样?没什么大碍吧?”
经这一问,大家眼睛齐刷刷望向沈镜,等候他的回复。
“怎么说……”
沈镜眼看他不给出个正儿八经的回复,几人不会善罢甘休。
他叹了口气,默默地掏出左手,道:“可能不太好。”
暴露在众人视线中的沈镜左手臂已经被黑色黏菌完全覆盖。
整只手肿胀的如同一个发起来的黑面馒头,只有一个隐隐的手臂轮廓。
“嘶!”
除沈镜之外,几人都被吓得不轻,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沈镜乍看也被吓了一跳。
他心道:“几分钟前,还是零星几块,怎么就这么一会功夫就繁殖增生了这么多?怪不得我整只手失去了知觉,就不知道需不需要截肢?万幸我不是左撇子,失去左手对生活的影响应该还在可控范围内吧?”
沈镜胡思乱想之际,肖成清缓过神,惊呼一声:“小沈,你的手!”
沈镜因为已经失去知觉,所以第一时间全无感觉,只是单纯地以为他们是被自己左手臂已经被黑色黏液完全覆盖住吓到了。
出于习惯,他宽慰:“我知道,虽然看着是有那么些恐怖,但是我想应该没什么大碍。”
“不止如此。”肖成清咽了口唾沫,艰难指出:“那些丝状物爬到你手上了。”
“啊!”
沈镜惊诧,低头一看,那些蠕动着的黑色丝状物已经沿着他手腕一路朝上,取而代之了原本覆盖住手臂的黏菌,爬满了他整只手臂。
黑压压一片。
这些黑色细丝首尾相连,宛如一个个小镯子摩擦着皮肤,箍于手臂上,相较于黏菌粘腻湿滑,宛如软体动物的触感,黑丝触感更毛糙。
它们每时每刻都在蠕动,微硬毛糙的触感一刻不停地通过皮肤上神经末梢传递给大脑。
沈镜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次。
“小沈。”
肖成清一脸担忧,欲言又止。
沈镜苦中作乐:“你们别这幅表情,最起码黏菌褪下去了。”
“确实。”沈霖干笑两声,放眼四周,以他们几个所处的位置为圆心,方圆半米的黏菌全部褪了下去。如此泾渭分明,他感慨:“这些丝状物的生态位等级比我想得还高,它们存在后,周围黏菌也全部褪了下去。”
沈镜自然也留意到了周围情况,提议道:“这下不就车到山前必有路了,我们几个可以借助这些细丝的存在离开这里。”
“不行,谁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长时间留在你手臂上会不会给你造成伤害?”沈霖否决。
“这些是……”
沈镜仍觉着它们是头发,正准备再次强调这个观点,突然那股熟悉的腐烂气味从黑丝上散发而出,并萦绕在他鼻腔,这让他一瞬间瞳孔放大,也忘记了要说的话。
“他”又来了。
与这些头发一起降临。
肖成清担忧,道:“小沈,怎么了?你是不是感觉不舒服?”
“啊!没有。”
沈镜面色惨白,他所言的可信程度自然而然也就一般。
沈霖见状快刀斩乱麻,直戳要害道:“这些丝状物有什么问题?”
“这是头发。”沈镜话说一半留一半,一边走一边又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他一走,黏菌立刻重新翻腾,意图覆盖住空地。
沈霖几人见状立刻跟上。
一行人刚走到门边,覆盖着大门的黏菌刷的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速度之快,肉眼几乎都捕捉不到黏菌的运动规矩。
沈镜推开门后,退开立于一侧,示意他断后,让其他人先离开。
最后从卫生间走出去的王文一如既往睿智,道:“头发?能有如此威力的头发是那个‘他’的吧,你应该又闻到了那股腐烂的气息吧。”
沈镜干笑两声,没说话。
他这一沉默变相证实了王文所言。
已经出去了的肖成清立刻提醒:“小沈,赶紧出来,里面既有黏菌又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他’,太危险了。”
“我晓得。”
然而,沈镜抬步,门却嘭的一下合上了。
沈镜被隔绝在了门里。
“小沈!”
“沈镜!”
门外,沈霖几人缓过神,拍门高呼。
门内,沈镜倒是一切如常,有‘他’的头发在,那些黏菌也不敢接近,唯一不好的就是他尝试着拉门,但是显然‘他’不想让他出去。
试了几次无果后,沈镜放弃继续努力,隔门道:“你们别担心,我除了出不去以外,余下的都还好。”
闻言,身为母亲的林碧血压噌的一下上来了,着急道:“现在要怎么办?”
她有遗传性高血压,现在情势严峻,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层出不穷,就已经够她喝一壶了,这要是额外在多受点惊吓,她居高不下的血压绝对要在上飙飙。
怕她血压升太高,沈镜隔门勉力笑了笑,安抚道:“你别紧张,我没什么大碍的。”
“怎么可能会没事!”林碧音调拔高:“进来前我就说了,你不要进入,但是你们一个个都非要听天由命,现在呢?现在要怎么办?”
“老林,冷静。”沈霖也怕她血压一下升太高,直接昏厥,出言宽慰:“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一定会找到解决方法的。”
“方法?你能有什么解决方法!”林碧尖叫:“沈槐出事前,不是也告诉过你,向你征求过意见吗?你不是也没解决掉吗?”
沈镜听都没听过这茬,惊讶之余,立即问:“到底怎么回事?沈槐出事前到底说了什么?还要什么事你没告诉我吗?”
门外,沈霖左看看右看看,嘴唇蠕动,终了还是没说什么。
肖成清出面帮腔:“老沈,你到底瞒下来了什么没让我们知道?”
沈镜隔门继续问:“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哎!”
沈霖长吁短叹后,缓缓阖上眼睛,一五一十道:“槐儿逝世前说过的话我其实差不多已经全部告诉你们了,唯一没说的就是槐儿有一天突然问我,这个世界上存不存在去者重返。”
沈镜没太明白,“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因为她找到我的时候精神状态已经非常糟糕了,一直跟我讲‘他’回来了,问我世界上存不存去者重返,鬼魂复仇什么的。
显而易见,我这种搞自然科学的,又怎么会信她的话,所以给予她的帮助就是给她联系了个心理医生。”
沈霖自责。
“沈槐问你世界上存不存在鬼魂复仇吗?”沈镜抓住重点。
沈霖回忆了一下,道:“她是这样问我的,还说她死后你就是下一个。”
沈镜点明:“所以在她离奇死亡后,你认为是有一个曾经被我们得罪过的人回来复仇了,才一直坚信不疑地认为是有邪祟作乱。”
“正是如此。”沈霖肯定。
即便得到了更准切的信息,沈镜也是一头雾水,因为他和沈槐虽然是孪生兄妹,但性格差异颇大,沈槐光芒四射,聪慧好学,开朗活泼,他则截然相反,性格沉闷,寡言少语,头脑也远不如她聪明,打小起,沈槐就不怎么看得上他,交流也少,根本不可能同时得罪什么人。
沈镜全无线索,越想越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