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女为悦己者而容
慕容冲想到来邺城的路上，听说清河公主和亲的事，便问太后：“民间传言母后要将皇姐送去东晋和亲，这是真的吗？”
“桓温北伐，晋军强盛，不是我们能够抵挡的。”
“所以我们就将皇姐推了出去？”慕容冲有些不可置信，他知道燕国此时内忧外患，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将慕容嫣送去和亲，还是令他有些接受不了。
“凤皇，等你再长大些就明白了。如果可以，没有人愿意将自家儿女送出去。”
“母后，我进宫的路上并没有看见皇姐，您是不是又将她禁足了？”慕容冲放软了话语。
“清河性情顽劣，本宫并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任何差错。”
慕容冲拽了拽太后的衣袖：“儿臣可以去看看皇姐吗？”
太后犹豫着，慕容冲又拽了拽她的袖口，撒娇道：“我就去看看，陪皇姐说说话，没事的。”
最终太后应允了下来。
慕容冲走到了清河宫的门口，她忽然想起，在去徐州之前，堂溪瑶曾问过他一个问题。
若是燕国跟东晋开战，有多少胜算？
或许在那时，堂溪瑶就知道慕容嫣会被送去和亲了吧，只是她没有说，慕容冲也不知道。
原来国家的安定，需要靠一个公主来交换。
慕容冲突然无比痛恨自己，如果，如果他能早生几年，如果他有足够的力量，是不是就不用以慕容嫣的婚姻为代价，来换取两国的和平了？
清河宫内的摆设一如平常，宫婢也在做往常的活，看到慕容冲都来行礼。原本慕容冲还在想着要如何安慰慕容嫣，却发现慕容嫣此刻正边吃糕点边看话本呢。
她没有将头发绾起，就这么随意地披着，显然不会想到有人会特意来宫中看她。见慕容冲来到，她紧忙将糕点的沫子从自己的衣襟上拍掉，然后笑笑：“早就听闻凤皇在回邺城的路上，却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到的。”
慕容嫣的笑一如既往，没有半分的颓废，清河宫里的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仿佛没有公主和亲这件事一般。
“皇姐。”慕容冲走向前去，说道：“皇姐你瘦了。”
慕容嫣敲了敲他的脑袋：“你怎么抢我话说？”
慕容冲忍住自己的小情绪：“凤皇舍不得皇姐。”
舍不得，真的舍不得。一想到和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姐姐要嫁去那么远的地方，他就觉得鼻子发酸。
往后看不到皇姐了怎么办？
皇姐受欺负了怎么办？
以后他想她了，该怎么办？
与慕容冲相比，慕容嫣显然平静了许多，她的脸上挂着笑：“凤皇，我是愿意嫁去东晋的。”
“啊？”慕容冲有些发懵。
“对啊，当我听说我要嫁去东晋的时候，我松了一口气呢。”慕容嫣的眼睛亮亮的，她有着同慕容冲一样狭长的丹凤眼，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为什么？皇姐。”
慕容嫣咬了一口手里的芙蓉糕，然后说道：“我们燕国呢，只有我这一个公主。我从小便知道，未来会被送去和亲，所以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只不过这几年我一直在想，我会被送到哪个国家呢？是秦国？还是晋国？又或者是去其他的小部落？如今得知要去东晋，我这心里悬着的石头，终是放了下来。”
说这话的时候，慕容嫣是笑着的，她的嗓音清脆，好似风铃，语气之间满是无所谓的态度。
慕容冲从未想过，慕容嫣居然在很早之前便想到了这个问题。是了，公主和亲，自古以来都是这样，许多公主都是这么过来的。他知道太后从不会对慕容嫣的功课做任何要求，唯一的要求便是清河公主在燕国的声望，正因有了一个好的名声，才能将其像商品一样的推出去。所以无论是太后，还是慕容嫣，她们早就知道这样的结局，只有他傻傻的，做任何事都由着自己的性子，他什么都不去想，便什么都不知道。
“皇姐，你有什么还未实现的心愿吗？”
这句话从慕容冲的嘴里说出口，使得慕容嫣微微一愣。
心愿……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她与那人的交集少得可怜，那人却又常常入她的梦。她这两年常与人切磋棋艺，请了一个又一个的师傅教她下棋，为的就是……就是……
慕容嫣垂下了眼帘，她在犹豫。
“只要皇姐开口，凤皇肯定办得到。”
慕容嫣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最终道：“我想，与明王堂溪丞下一盘棋。”
这是她的私心，却是她此刻最想做的事情，她想见他，想再见他一面。若不是今天慕容冲来清河宫看她，她估计会将这件事憋在肚子里，直到去往东晋，无人知晓。
慕容冲不知她心里所想，只道：“好，我们现在就去往明王府。”
慕容嫣却又突然退缩了：“可我如今被太后禁足，不好再像往常一样偷偷出去……要不我们还是别去了。”
“那我们将明王叫到清河宫来陪皇姐下棋？”
慕容嫣大惊失色：“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公主的寝宫怎能随意叫外男过来，况且让王爷进宫只为陪公主下棋，怎么说也不是个事。
慕容冲叫来一个小宫婢，让她去打听太后如今在哪，没过一会，小宫婢回来说，太后在紫宸殿内同燕帝一起呢。
慕容冲笑了：“皇姐你看，母后在皇兄那，我们偷偷出去，下完棋就回来，没有人知道的。”
慕容嫣抿着唇，然后点头。就在即将爬墙的那一刻，慕容嫣又不走了。
“怎么了？”慕容冲歪头询问。
“我得打扮一下。”慕容嫣说着，又快速跑回屋里。
慕容冲不明所以，往常慕容嫣偷偷出宫要么穿着平常百姓的衣服，要么穿向他借来的男装，今天怎的突然想打扮了？
慕容嫣选了一件鹅黄色的衣裙，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件，衬得她脸色很白，接着绾起一个松松的云髻，她试戴了好多个发簪，却怎么都觉得差点意思，最终打算佩戴她常用的步摇。接着，她将口脂小心翼翼地涂在嘴上，这个颜色比较淡，不是那种隆重的大红色，涂完之后反而有种小家碧玉的感觉。最后熏香选什么味的好呢，她又怕熏香的气味太过浓烈，选择带一个小小的香囊……
光是这些事，差不多花了半个时辰，待慕容嫣完事之后，慕容冲差点在她的院子里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