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灾星
贵妃的脸上先是浮现出茫然,然后,就听她急切地问:“陛下,陛下是怀疑,宸妃被参一事,是臣妾的父亲在背后安排的?”
陆昭霖幽深的目光看向她,反问道:“不是吗?”
贵妃手臂一撑,坐了起来,言辞恳切道:“此事定非臣妾父亲作为。宸妃救驾有功,便是让臣妾将这贵妃之位让给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臣妾的父亲,一向忠于陛下,忠于朝廷。在此事上,定然与臣妾想法一样,如何会安排人参奏宸妃?
那什么礼部侍郎,表面上是臣妾父亲的门生,背地里却说不准是受了谁的指示,请陛下明鉴。”
说完,她就跪坐在床上,脸上带了委屈之色,看向陆昭霖。
陆昭霖扶住她的手臂,道:“好了,朕也没说,这事一定是你父亲安排的,你还养着胎呢,快躺好了。”
贵妃眼中似有泪光:“还请陛下严查此事,臣妾敢赌咒发誓,这事一定与臣妾父亲无关。”
也不知陆昭霖信了没有,他只点了点头,说了句:“朕知道了。”
等陆昭霖的身影出了醒月馆,贵妃随手抓起床上的软枕,狠狠扔到地上。
然后,她的脸色瞬间一白,额上有汗珠滚落。
“娘娘!”纤月一惊:“奴婢命人去请太医。”
“不要!”贵妃拦住了她。
陛下才刚从醒月馆出去,她就请了太医。这是什么意思,表达她对圣上的不满吗?
她的声音低低的:“不要惊动人,去给我熬一碗安胎药来。”
纤月还想再劝,却见她脸色难看,只得应了下来。
纤月端了安胎药回来,一口口喂给贵妃的时候,湘影居里,陆昭霖正在跟江诗荧一起为八皇子选名字。
陆昭霖道:“礼部择的这几个字,朕觉得都差了些意思,不够寓意深远。”
江诗荧借着他的手看了礼部的折子,又看了他自己写的那张纸,笑道:“比之陛下悉心选的这几个,自然是多有不及的。”
陆昭霖问她:“这几个字里,阿荧更喜欢哪一个?”
江诗荧略作思索后道:“阿荧最喜这个源字。”
陆昭霖道:“启源,启生人之耳目,穷法度之本源。朕最喜欢的,也是这个‘源’字。”
说到这儿,他向着姚兴德伸手:“拿朱笔来。”
片刻之后,“源”字被轻轻圈起。而这张纸,被送到了礼部。
八皇子平安,从此就有了自己的大名——陆启源。
···
日子飞快地过去,转眼就到了九月十六,平安满月的日子。
因着早产伤了身子,江诗荧被赵院史和万嬷嬷勒令坐满双月子才可出屋。平安体弱,满月宴也被推迟到十月十六。
然而九月十六这日,湘影居里还是热闹极了。
除了还在卧床的贵妃,宫里所有的后妃们都聚集在了江诗荧的床前。
就连原本被禁足了的和美人,满了禁足之期后,才过了十多日,就被皇后体贴地派人接到了园子里。
这禁足和降位,到底是将和美人的气焰打压了下去。
如今,她站在皇后身后,探着脖子看向江诗荧和她怀里的平安,语气讨好道:“宸妃娘娘即便在月子里,也还是这般天姿国色。咱们八皇子也继承了娘娘的好容貌,一眼看上去,就招人喜欢的很。”
江诗荧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和美人也不觉得尴尬,面上始终挂着谄媚的笑。
不多时,江诗荧就让奶娘将平安抱回了厢房里。
皇后等人也没有多待,又说了两句话,便纷纷告辞了。
反倒是玉妃,没有跟着其他人一起出去,留到了最后。
门从外面被关上,室内安静下来。
“玉妃姐姐可是有事?”江诗荧问道。
玉妃点了点头,直言不讳:“我想提醒你,小心着宁贵嫔一些。”
“哦?”江诗荧挑了挑眉,语气中似有不解。
玉妃道:“最近这几日里,宁贵嫔和皇后来往甚密,四皇子也常去皇后跟前请安。”
江诗荧笑了笑:“多谢玉妃姐姐提醒。”
见她听了进去,玉妃也不再多说,起身告辞。
阿圆送了玉妃出门,再回来时,就见江诗荧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地放下帐子,熄了灯,坐在不远处守着。
江诗荧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半梦半醒间,忽然就听到了轰隆隆的声音,将她直接惊醒。
“阿圆。”她轻轻唤了声。
阿圆点上灯,上前掀开帐子,道:“娘娘醒了?”
江诗荧点点头,问她:“下雨了吗?我方才似乎听到打雷了。”
恰好红英从外头进来,听到她这句,答道:“并未下雨,是旱天雷。”
···
这之后,日子平静无波地往前走。
这一日上午,阿圆进门后,状似随意地将屋里伺候的人都打发出去。
然后,快步走到了江诗荧的床前,低声道:“娘娘,宫外有流言,说咱们八皇子是天降灾星。”
江诗荧的面色陡然一凝:“什么?你细细说来。”
阿圆面色严肃:“那流言说,前些日子的旱天雷,就是上天在示警。还说,六月时云州的水灾,七月时衡州的民乱,都是咱们八皇子带来的。”
话音落下,就听到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
阿圆低头一看,江诗荧身上的衿被,被面被她撕开,漏出了里面的棉絮。
江诗荧紧皱着眉,沉默不语。
阿圆有些急切:“娘娘,咱们可要趁着这流言完全传播开之前,把它直接掐灭?”
江诗荧摇了摇头:“京城里有那么多的有心人,有他们在,这流言是掐不灭的,只会愈演愈烈。”
阿圆急道:“那要怎么办才好?若是陛下信了这流言可怎么办?”
自古以来,被视为灾星的人,哪个能有什么好下场?
若是陛下当真信了这流言,认定了八皇子是灾星,恐怕八皇子被发配到行宫里长大都是好的。
最差的结局,就是这宫里又多了一个夭亡的孩子。
江诗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让我想想。”
片刻后,她道:“附耳过来。”
她这样那样的,在阿圆耳边嘱咐了一通之后,问道:“我方才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阿圆点了点头,却还是有些犹疑:“咱们这么做,不是火上浇油吗?”
江诗荧眼睑低垂,把玩着自己的指甲:“就是要让这火彻底烧起来,才能让幕后的人,引-火-烧-身!”
阿圆似懂非懂,道:“那奴婢这就传信出去。”
江诗荧道:“去吧。”
这之后,才过去三五日,外边儿的流言就传到了陆昭霖的耳边。
明光殿里。
陆昭霖听到蔺由的禀报后,右手重重地拍到桌案上,发出“啪”的一声。
他几乎咬牙切齿:“查,给朕查这流言是谁放出来的,又是谁在推波助澜。
所有传播流言者,不论其身份,皆视为蔑视皇家,杖责二十大板。”
蔺由道:“臣遵旨。”
他正要出去,又被陆昭霖叫住:“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