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接下来几天的训练，似乎都进行得很顺利，对于皎皎来说，困难的永远不在于记住动作，而是如何控制自己的扭出原版视频那样，而不是拥有一副仿佛刚刚才认识彼此的四肢。
不过在姜芫和顾瑾的帮助下，大致上是看着差不多了，只不过仔细瞧瞧就会发现，她和其他人的力度差很多，收放也没有那么自如，个别速度快的地方甚至看起来像是要把自己给捆个死结。
但她特意给自己找了个边边角角的位置，很多动作做起来就会被前排挡住，无伤大雅，基本上都记住之后就开始过上了浑水摸鱼的每一天。
“1、2、3、转圈——皎皎，你怎么又慢了？”
顾瑾停下动作，叉着腰回身点名道。
“啊……不好意思，我有点走神了。”
“明天就是第一次公演的日子了，我们是没有给彩排的时间的，只会在进场之前看一看舞台大小是否合适，一般都是没问题的，如果有问题还要临时修改队形，你现在连个别动作都会有跟不上的时候，如果届时要改队形，你能反应过来吗？”
“……队长，我觉得皎皎的记性还是很不错的，换队形对她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事事没有绝对。”
“可是你这两天指名道姓地点皎皎，我觉得很奇怪，她也不是没有在努力，主题曲跳成什么样，现在又是什么样，我们大家都有目共睹，皎皎进步很大啊。”
好的，感谢王雨替她说话，但是能不能不要再提那个需要用一生去治愈的三分钟了。
顾瑾没什么表情地甩了甩手腕，拿起放在地上的水瓶灌了一大口冷水。
“只有进步是不够的，她起点太低。”
“？？你这话说得就很奇怪，什么叫起点低，那人家还天生一把好嗓音呢，不像有的人公鸭嗓，那你也叫起点低咯？”
皎皎在一旁抱着水杯，一时之间陷入茫然的状态。
不是，这，怎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不是王雨随口为她说了一句话，以肯定她的进步，起到鼓励的作用吗？怎么就杠起来了呢？？
顾瑾听到这话，依然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好像丝毫都没有生气，她放下水杯，似笑非笑地看向王雨。
“我好像也没有说重话吧？”
“是没有，但是这几天，你自己数过吗，每一天、真的是每一天都在点皎皎的名，如果是她跳的不好，也就算了，但是她现在努力了、而且也有进步，就算有的极个别的地方跳的不是那么好，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完美的，不影响整体感官不就得了吗？你是队长，还真把自己当导师了？有意思，队内pua？”
听到这里，皎皎也差不多明白了。
王雨帮她说话是真，怨气积压已久也是真。
只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一口气全都吐了出来。
但她其实不明白，王雨的怨气来自何处。
也许是顾瑾日复一日的冷脸，也许是她不那么客气的语气，也许是因为出道过，所以时常会显得稍有那么一些高高在上的口吻。
又或许全部都有。
顾瑾的脾气她也有注意到，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但皎皎不说、不生气，完全是因为没有脾气了。
如果说是来到这里之前的自己，被追杀前的自己，那个曾经住在鲛人宫殿，被捧上天的鲛人公主的话——或许顾瑾早就被她扔到污泥区去清扫海底火山喷出来的泥灰了。
但现在的她寄人篱下，还被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带刀卫虎视眈眈地盯着，而且还怀揣着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公布与众的定时炸蛋。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就像是一只惊弓之鸟，平日里看着安逸懒散，稍有风声，便会立时扑腾着自己的翅膀逃离。
这种环境下容不得她肆意嚣张，担惊受怕的日子也慢慢磨掉了她的棱角。
皎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大腿。
哦，连身体上的棱角也一块给磨了。
皎皎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两个人，连忙把奇怪的想法甩出了脑子，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解决她们两个的问题才对，她冥思苦想，只想起了电视剧上女主劝架时的台词。
“那个……你们不要为了我吵架啊，我不值得！”
顾瑾：“……”
王雨：“……”
姜芫：“……”
不是，麻麻你为什么也要用这种无语的眼神看我啊？？
皎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再次陷入了社死场面，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小雨，谢谢你替我说话，我自己来吧。队长，如果你有什么不满的，可以直接说，你总点我的名字，有时候我也很纳闷到底哪里做的不好，毕竟也没有拖大家的后腿。”
顾瑾看向她，毫无波澜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怒气。
“你态度不端正。”
“态度？”皎皎一头雾水，“什么态度？我是早退了，还是迟到了？还是在大家都训练的时候偷懒了？”
饶是她现在基本上没什么脾气了，也被顾瑾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给激起了怒意。
“你的心根本不在这里，更没有想要出道，既然是来当混子的，又何必多占这一个名额？”
皎皎从没有被人指着鼻子说过这种话，听过最严重的大概也就是微博那些黑她的内容了。
但面对那些话，她都没有真正动过怒，顾瑾这一句却实实在在扎到她心窝子里去了。
是她不想吗？是她不愿意吗？最初确定来这里的意愿，也是因为听到经纪人说，这是一个可以放声歌唱的舞台，跳她是不行了，如果能把自己的歌声让更多人听到，如果没有潜在的危险……难道她会不愿意吗？
皎皎动怒了，这气一上头，把她从前在鲛人殿时的公主脾气都给勾了出来。
她碧蓝色的眸子微微沉下去，投上了一层阴影，从顾瑾的角度看，更像是冰湖里无法打捞那种深度的冰。
“自己没有的东西，看到别人有，就想逼迫对方去实习你不能做到的事。”皎皎笑了笑。
“也是可悲。”
第一次公演前的最后一次排练就这样不欢而散，姜芫好像又带着队友去食堂的后厨开小灶了，这次做的似乎是甜品。
皎皎原本很感兴趣的，但现在也没了心思。
排练还没结束，她便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洗了澡之后，横着躺下，湿哒哒的头发顺着床沿垂在了地上。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她和顾瑾，原本应该是没有矛盾点的啊……
顾瑾只在乎姜芫和自己的比赛，她作为队长，也只是在履行应尽的责任罢了，更多的关于队员上进心的问题，这本不是她会操心的事情。
她也没有拖累队伍整体的进度，想不明白，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难道真的像她说的那句气话一样，顾瑾在嫉妒她的嗓音吗？
正在她为了这件事愁得头痛欲裂时，房间外响起一阵轻柔的敲门声。
阿娜尔没事不会找她，找她必然是来撕的，俞橙橙和她更是半句话都没搭过，顾瑾……反正，这人一定是姜芫没跑了。
果然，下一刻，姜芫温温柔柔的声音响起：“皎皎，你睡了吗？我来给你送吃的。”
原本皎皎打算被子一蒙头，装死到底的，但姜芫实在是太了解她对吃的执念了，这一句出来，肚子也恰到时分地“咕”了一声。
皎皎捂着自己不争气的胃，“哐哐”直以头抢地。
“嗯……门没锁，你直接进来吧。”
黑暗的房间里渗进来一丝光亮，姜芫一身睡裙，端着只精致的草莓圆盘，她没有开房间的大灯，只是稍稍把窗帘拉开了些，让外面的光能稍稍打进来照些明。
“晚饭你没有来，我做了只八寸的草莓慕斯，甜品会让人心情变好，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话……”
“是有科学依据的哦，甜食的摄入会增加血清素和多巴胺，短暂时间内可以让人心情愉悦。”
“短暂时间内……那过了这段时间，会不会心情就又不好了？而且因为有过对比，所以甚至会变得比吃甜品之前更加沉郁？”
“这……”
“对不起，我仿佛是个杠精。”
皎皎几不可闻地轻叹口气，接过圆盘，拿起放在边上的草莓柄小银叉，切下来蛋糕的尖尖，插起来放进口中。
慕斯入口即化，滑嫩的口感在舌尖缓缓融化开来，上面还有一层口感绵密的蛋糕体，加上淋在最顶层的草莓果酱，三种味道混合在一起，甜而不腻、还带着那么一丝丝沁人心脾的清香。
“谢谢你的蛋糕，很好吃。”
皎皎一口一口吃着，姜芫就坐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她。
末了，圆盘见空时，皎皎低至谷底的情绪莫名攀爬了上来，变得稍稍不那么沉重了。
她不好意思地刮着盘底的奶油，悄悄抬眼看姜芫。
“还、还有吗？”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想给自己一嘴巴子，丢人啊……
姜芫一个没绷住，抿唇笑了起来，点头：“嗯，阿瑾说你好像睡眠不好，半夜经常惊醒，所以混合奶油时我加了些薰衣草粉进去。蛋糕还有很多，不过我放在食堂的冰箱里了，你要和我一起去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