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众生皆苦
但现在思考这些都没什么意义。温情摇摇头,将脑海里的思绪驱散,离开了空间。因为这个戒指的原因,温情无法在一个地方久居,在这里温情已经居住了超过三天。温情必须再接着朝其他地方迁徙。温情叹了一口气——但凡是个人,都不会喜欢长期过于频繁的颠沛流离,喜欢稳定安全久居的生活是人的本性。或者不如说规避麻烦是人的本性,但是没有办法。她想,短时间没有办法,并不代表她会一直没有办法。她从来不怕多余的挑战,或者说,挑战还能让她的脑子更为活络。如果说重生让她懂了什么的话,她觉得最关键的是逐渐明白了最重要的是要靠自己。靠山山倒,靠水水淹。她将自己搭建好的房屋存到空间戒指里,收拾好行囊,将自己打扮的灰扑扑的,俨然已经完全一副流民的模样了。再看上官衍,代入的更是飞快。脸上涂的油彩斑驳恰似一些色彩浓重的伤口,甚至连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腔调都完全改变了。一时间温情都不敢保障,如果失散后再遇她能否能认出他来。伪装仿佛已经刻入了他的骨髓里一般,他无时无刻不在观察试探,然后在关键的时刻将过往收集到的一切全部加以利用来保护自己或者达成自己的目的。“我们走吧,再不走就赶不上流民大部队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我们会藏在他们嗤之以鼻的流民堆里的。”
上官衍讥嘲地说道,远眺着起伏的山峦,像在辨认即将到来的大部落会走那条路线一样。“好。”
温情将包袱绑在腰际,“事不宜迟,我们走吧,他们大概会走哪条道,官道吗?”
上官衍摇了摇头,声音里的讥嘲味更浓重,“官道上那一个个高官,铺着的板石地可以是普通百姓通行,可以是勋爵王侯通行,唯独不可以是流民通行。”
温情沉默着,左手搭在右手指戴着的戒指上,反复的不停的摩挲。“你说的对。”
她淡淡地说,“最近发生灾情最严重的县是安陆县,如果走小道,大概是最朝南的那一道,我们可以在那处蹲守他们。”
上官衍点了点头跨上了马,朝着温情伸出了手。天边逐渐下起了碎雪粒子,逐渐越来越大,单薄的粗陋衣服无法挡开寒冷的侵袭。温情逐渐开始有点发抖,上官衍策马的速度也降低了,遍地的茫茫的白也让他一瞬间几乎彻底丢失了视野和方向感,几乎纯粹靠着感觉在奔走。到了目的地,两人显然都狠狠地遭罪了。两个人脸色都是很惨烈的青白色,上官衍的手上有几处很明显的冻伤,可以毫无瑕疵的混入行列中。两人于是在原地休整了一下,不久后,就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这种声音并不可能仅仅是一个人能发出来的,踩雪的吱嘎吱嘎声,疲惫的喘息声,痛苦的呻吟声……这些一同交织成了一个令人震撼的景象。温情注视着那如同大军压境般庞大的流民量,心头庞大的震悚和寒意一点点铺盖上心头。这是一支何其庞大的队列啊。每个人都几乎将自己能搜捡到的稍微能御寒的东西往身上披着。远远看去甚至完全不像是个人。而他们所披盖的麻布甚至完全起不到丝毫御寒的作用,许多孩子甚至是光着脚在地上行走,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麻木不仁,精神气头早已在长途跋涉中消散的一干二净。上官衍拉着温情混入了队列,也只有几个附近的流民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很快就丧失了兴趣一般的垂下了眼皮,继续往前走着。温情慢慢地走着,心里五味杂陈。就在这时,她听见远处有个孩子的声音响起来,“娘,我们还要走多久啊?我好冷……”女子怀里还抱着一个明显刚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腾不出手来抚慰另一个孩子,甚至无力给予孩子一个明确的答案。温情凑近女子,“我和我丈夫是刚加进来的,我想请问一下这位大嫂——我们是要往哪边行啊?”
女子身旁的孩子也被他们二人吸引了注意力,也没有再去揪着母亲询问,而是抬头用那双瘦到凹陷的眼睛盯着两人。女人看了温情和上官衍一眼,“看你们的样子,应该并不是从受灾严重的地区逃出来的吧。”
温情点点头,面不改色的扯谎,“我和我丈夫来自附近的石头村,我们夫妻二人经营着一亩粗田,近来的气候导致粮食颗粒无收,我家又只剩我与丈夫二人,本就无力打理田地,朝廷的税更是没有余裕去承担,所以我们卖了田地给我们的邻里,准备去附近比较繁华的县市做点小买卖碰碰运气。”
女子点点头:“怪道看你们不像是饱受霜寒的侵扰的模样。”
她又叹了一口气,“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跟我们走算是走对了——我们的目的地是开封。那里大概不缺营生,但是我恐怕那里不会接收我们入内。”
她说着说着,脸上更是添了许多愁绪。分明从五官上看起来明明还至多只有三十出头的妇女,却被风霜摧折的皮肤好似老妪。“一路上我们也路过了不少个县市,没有一个愿意容纳我们的。”
女子淡淡地说着,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像是经历了无数摧折的老驴一样,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温情张张口,却没有办法说话。她是知道安陆县的情况的,疫病横生,现在这些侥幸组织成的大部队恐怕都是已经万里挑一幸存的幸运儿了。但它庞大的人口数量和人民对疫病的恐慌,也会让各县的县令心存顾忌。这甚至都不能对各县的县令加以责怪,他们只是做了当下最理智的决定,将资源优先倾斜给本县原住民。然而,流民又有何辜呢?谁来为他们主持公道呢?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