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玉山。
少昊看着青鸟和妖兽的尸体缓缓沉入瑶池，看着萦绕在他们周边的灵气，他略略放下心来，驱策玄鸟飞往天庭。
他并未去找帝俊，歇斯底里解决不了事情，只会让他那个自以为是的父王更加得意而已。
从玄鸟的背上跳下来，少昊直奔女娲殿。女娲娘娘正在小憩，见少昊来得匆忙，便问是何缘由。
少昊将夸父杀死青鸟和看守金乌以及十大金乌倾巢而出的事情一一道来。听完后，女娲娘娘并未发表任何意见。
这几千年来，她看着巫妖两族之间摩擦不断，想来积怨已久，终会有爆发大战的一天。若不是对伏羲有所承诺，早就避世隐居。她劝阻不了，只能冷眼看着，唯一能做的便是护住无辜的人族。
见女娲娘娘陷入沉思，少昊起身告辞。
女娲娘娘看着少昊离去，心内感慨。他虽未说什么，但其中意思，不言而喻。倘若他说了，护住人族的功劳他便也要掺一份。
虽然于自己而言，功劳是谁的并无大碍。少昊却是要把这功劳全部记到她头上，日后人族也不必对他感恩戴德。
女娲娘娘叹口气，吩咐仙侍关闭殿门，从此不见任何来客。
十个金乌从归墟逃离后，怕少昊再来拿他们，刚开始还好好躲在母后的羲和殿，维持着一日一人出去的规则。后来见少昊在天庭来来去去，也没有把他们怎么样，便胆子大了些。
这天正好轮到小金乌当值，就在他在天上兢兢业业为大地带来光明时，见自己的九个哥哥全都跑出来了。
刹那间，天地间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小金乌慌了，急忙叫他们回去，可却没有人听他的。
天上出现了十个太阳，大地寸草不生，湖泊河流全部干涸，露出干裂的河床。这还不算，到了夜间，他们仍不肯离去，仍旧明晃晃挂在天上。
人们劳累了一天无法休息，只得重新拿起锄头干活。骄阳似火，他们嗓子干得厉害，却没有水喝。
不到一日，大地便横七竖八躺了很多干尸。巫族夸父一看急坏了，原来不是每天都是光明的就是好的。他知道自己犯了错，便去追逐太阳。
金乌们丝毫不惧怕夸父。他们乃是天帝之子，谁敢奈何他们？！他们逗弄着夸父，想要耗尽他的体力。夸父一边追一边咒骂，金乌们大怒，不再逃跑。夸父以为有了希望，不料还没到他们跟前，便气绝身亡。
这一下子可惹了祸。大羿为了给夸父报仇，弯弓搭箭，射死了九个太阳，只留下了小金乌。
消息传到天庭，帝俊大怒，巫妖大战由此拉开序幕。
少昊踏着玄鸟而来，巫族有人看到了他，一声惊呼过后便把矛头对准了他。少昊只是微微一笑，在玄鸟背上盘膝而坐，一把古琴出现在他面前：“你们打你们的，我就是来看个热闹。”说着，他拨动琴弦。
急促的琴声回荡在每个人的头顶上，失去帝俊和东皇太一的妖族大喜：“是大殿下！”同样损失惨重的巫族惊恐道：“是少昊！”
可不管是妖族还是巫族，都惊奇地发现。少昊并没有插手的意思，他真的只是在弹琴。
两败俱伤之际，少昊从玄鸟背上一跃而下。蓐收、句芒等人愿意归附于他，蚩尤和刑天则趁其不备逃入下界。
至于蚩尤后来建立九黎部落与炎黄作对，那是后话了。
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刻，是妖兽那张开的血盆大口。他本想说，傻瓜，没用的，今日你我，注定殒命于此。
喉间喷涌而出的鲜血止住了他的话，眼睛一花，脑袋一磕，顿时没了意识。
意识再次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他感觉到自己被包裹在巨大的扶桑花里，因为花香阵阵。他听到少昊沉稳的声音，听到妖兽嘶吼般的哀鸣声以及王母亲切的呼唤声。
他想要挣脱眼前的黑暗，努力挣扎却无济于事。他绝望地想要拍打巨大的扶桑花瓣，却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一股股暖流进入自己的身体，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有人隔着花瓣在和自己对话。
是妖兽的声音。
语气很自责，一遍遍地在说“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有那个功夫不如让他揍几顿。再者说了，什么对不起？为什么要对不起？这只妖兽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包大揽。
他愤怒地想着，想狠狠在妖兽的脑袋上狠狠地啄几下，把脑袋里装的稻草一点点啄出来，再把脑子里的水放空，估计他就不会说对不起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青鸟觉得自己可以动了。他扇了两下翅膀，一下子从扶桑花苞内冲出！
妖兽正把脑袋贴到花瓣上，听到里面有动静，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刚想听得仔细些时，就被一股强大的气流狠狠掼了出去！
少昊正在和王母闲聊，听到这般动静出来查看。只见一只体型巨大的青鸟展开宽阔有力的翅膀，正在天空中自由翱翔。
扑棱翅膀带起来的飞流，震落了玉山上的桃花。花瓣簌簌而落，宛如下了一场桃花雨。正在半空里的青鸟见到了那抹粉红中的一点，欢快鸣叫着朝少昊飞去。
青鸟在离少昊不远处稳稳落地，地面上的花瓣随着翅膀的扇动有规律地升起落下，远远望去，煞是好看。
青鸟垂下脑袋，乖巧地让少昊摸了两下头。少昊负手而立，唇畔溢满笑意。像是觉得少了些什么，青鸟望了望四周，扑棱两下翅膀，无声道：禁呢？
少昊笑着指了指狼狈从瑶池里爬出来的妖兽。禁看到非，尴尬地抬了抬前蹄。
非却转眼间两副面孔，像是没看到一般，化作青衣小童跟着少昊进了屋。
禁一看急了，忙化作人身，也腆着脸进去了。
少昊三人向王母道谢后便离开了玉山。不过这离开成了大问题。少昊自然是玄鸟带回的，只是妖兽速度慢而且还不认识回打铁处的路。
少昊便自己先回去了，让青鸟飞得慢且低些，一路引着妖兽回去。
许是劫后余生，青鸟的性子明显比以前快活了不少。这一路上，它不时地在逗妖兽。一会儿戳戳它的鼻孔，一会儿啄啄它的脑袋。要换了一般人早就不耐烦了，妖兽却乐在其中，一面留心记路，一面追逐着青鸟。
这么一耽搁，回到打铁铺时已经傍晚了。青鸟飞入墙内，妖兽也从墙头一跃而下。这两个东西可吓坏了在打瞌睡的二憨子，他揉揉眼睛醒来的时候，正好对上妖兽那双火红的眼睛。
二憨子吓得往后跑，却撞上了一双绿瞳的青鸟。吓得嗷嚎了一嗓子，直接倒在锅灰里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青鸟和妖兽化成人身，笑作一团。
禁从来不知道，原来还可以这样玩。他从来没有出过归墟，不知道除了玩珠子还有比这更好玩的事情。
他看着捂着肚子笑得灿烂的非，心底涌上无限柔软。
少昊听到了动静跑过来查看，却只看到两个人在地上笑得打滚。跟出来的青阳看着两个活宝无奈摇了摇头，他拍了拍少昊的肩膀，却只是在憋笑，什么也没说。
“你们两个，”少昊也在憋笑，他咳嗽了两声，漱了漱嗓子，尽量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以后不许化成原形吓唬人。”
“知道啦。”非拉着禁跑出了屋子，进入另一间睡觉去了。
“小青鸟的性子倒是活泼了不少。”青阳微笑道。
少昊看了青阳一眼。几百年匆匆而过，似乎青阳和青鸟调换了性情。这几百年，青阳的性子越发沉稳，什么事情都是不苟言笑。也正如他所说，他已经任性不起来了。
看着这样的青阳，少昊忽然有些心疼。他道：“毕竟经历过一回生死，明白什么事都是及时行乐。”
青阳默默看了他半晌，转身回了屋子。
少昊紧随其后，心内感慨万千。
几百年来，天庭渐渐没落，倒是人族在炎帝和黄帝的治理下越发壮大。就是后来的九黎，也在蚩尤的努力下，脱离了炎帝的掌控。
只是近来有一些传闻，炎帝神农氏尝百草，身体已经中毒，恐怕不久会撒手人寰。只怕神农这一死，世间又会起纷争了。
少昊轻轻叹气。
他能想到，青阳何尝想不到。他如今的境遇，和当初的自己何其相似。
这都是他们不能逃脱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你现在所享受的荣华富贵，衣食无忧，必将会用一些东西来偿还。这世间，公平得很。
少昊正想着，走在前面的青阳猛地顿步。他没留神，一下子撞在青阳的背上。
“怎么了？”少昊揉着鼻子坐在桌前，轻轻挑着灯芯。
“少昊。”
“嗯，我在。”
“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青阳道。
“什么事？”
青阳深吸一口气：“如果，我说如果，如果我在这场纷争里死了，你能不能帮我照顾我的家人？”
“不能。”少昊想都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