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与过去正式的告别

    一下飞机，那种陈旧的感觉扑面而来。倒不是说这个地方不比那个南岛发达，只是因为那两年，总觉得北方的城市都有那么一些的苍凉。我转头看看表姨，她的眼神仿佛也飘得很远很远。

    “两个大宝贝！”这时表姨就回过神来了，不自觉的与我对视了一眼，因为她的表姐，我的母亲大人，正拉着我的父亲大人使劲的冲我们挥着手。

    “老爸你也要让我妈稍微收敛一点。”我爸很自然的接过我的行李箱，就看着我可爱的妈妈给我和表姨一人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加香吻。其实我一直觉得我们家是个很奇怪的组合，毕竟我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可是也许真的是因为血缘关系，我和我爸妈从来都可以无话不谈，啊，不论上什么青春期犯的傻事，至少我从来不担心出现什么新闻里因为相隔太久彼此生疏的情况。也许他们是真的很了解我，了解他们的女儿。实际上我们家族的关系融洽得很，可能祖父是其中比较例外的那个，但仍旧还是有我在身边将他和其他人联系在一起。祖父的脾气很多人摸不透，但我觉得他过得挺快乐的，起码他选择了他自己要过的生活。

    “我们女儿越来越漂亮了。”老爸摸摸我的头，老妈就一直挽着他的手臂。

    “我看田欣宝贝发的照片，总觉得其他人都是给我们女儿做陪衬的！”我挑了挑眉。

    “表姐这都是你遗传的好。”

    “所以我这么的爱你田欣大宝贝，说实话的孩子总是讨人喜欢的，表姐看好你哦！”我和表姨默默的对视了一眼，无言。这可能不只是缘分的问题了，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只有我爸可以对我妈心甘情愿成这样的了。

    “一个人应该还可以吧……啊，肯定的啊，我们女儿一直都不让我们操心的，而且据说所有人都很照顾我们家宝贝呢。”老爸还是温柔的笑着，他中间的话没让我来得及回复就自己替我回答了出来。“人这一路上，总不会永远都有人陪伴两侧的。所以我很开心我们的女儿可以依旧行走的这么好。”我觉得这是最好的夸赞，因为即使不是始终陪伴两侧的老爸依旧觉得我过得很好，那么兴许即使是那两年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你最美的老妈似乎听说有一个男生，叫白秦的是吗……”听到这里我也不顾着她后面会说些什么了直接瞪着表姨，表姨只是若无其事的挑了挑眉。

    “好了好了先上车，回去吃饭的时候再慢慢说。”我感激的对老爸笑了笑，但是我依旧注意到老爸的眼神里那一丝丝同样不怀好意和好奇的光芒。

    一路老爸开着车，看着路上的残雪，微微张口就会呼出成团的白气。这是我在那个四季如春的南城无法见到的景色。可是我在北方最没办法接受的也是冬天，灰蒙蒙的天，绝望的寒冷，兴许是因为我的南城没有这么冷过，兴许也是因为我的心本身就是冰冷的。尽管北方的冷让人神志清醒，可是不是任何时候人们都需要非常清醒的。那样本来美好的世界在我的眼里，除了震撼，就是马上袭来的对所经历的一切的人和事的回忆，然后很自然的又很不情愿的在脑海里开始评判所有的事情会有如此结果的原因。可是往往归结着归结着就是自己不够好。

    如果你可以见到一场南城夏日里轰轰烈烈也转瞬即逝的暴雨，伴着夕阳晚霞，将全世界都染成了金黄色。这样的金黄色不单单只是存在于你抬头仰望的整片天空，而是你身边的任何的一点点的空气，每一阵风，随手可以挥过的地方，都交融着金色的光辉。那样的时刻我总是一边贪婪的呼吸雨后清澈的空气，让风随性的扑面而来，然后一方面沉醉在这样的金色的世界却找不到任何言语说明我为什么觉得感动。我会不知所措，因为我不知道我该怎么留下这样的风景。

    我可能还是适合南方，我的骨子里也是存满着南方的血液和生命。看着被温暖色调充斥的世界，尤其是在我无法感受到更多的温暖时，这样的景色一旦想起我总会热泪盈眶。这样的时刻其实我可以不在乎蓝衫，不在乎林影，不在乎任何我觉得伤害过我的人，我只会想起我的祖父和那个老房子，无人问津的普罗米修斯，想起我远方的老爸老妈，同样一个人行走了许久的田欣表姨，想到大学时代里的杜风和杜朗哥哥，我身边的杨柳洋流，想到有一个叫做白秦的男孩，其实从来没有在我的生命中消亡过。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早上就睡个懒觉，然后慢慢收拾，晚上估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睡了。”老妈坐在我的床边，拿起我手边的《生如夏花》，泰戈尔的诗选集，“一般出去玩你要带书也是带的悬疑类的，怎么这次带的这个。”

    “恩，我也不知道，突然就是想看看，诗这种类型的东西。”其实看这样的诗集不像是我的风格，但是自从回来后我的心情依旧是捉摸不定，反倒是那两年里做了一个容易被“形容”的人。

    “‘我们将有一天会明白，死永远不能够夺去我们的灵魂所获得的东西。因为她所获得的，和她将是一体。’虽然老妈我的英语不是很好，但是觉得这样的翻译不错。死亡仿佛带走了一切，可是其实死亡也什么都没有带走。”记得以前老爸说老妈是一个大智若愚的人，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可是心里什么都明白。而明不明白，和要不要根据这样的明白做那些大家觉得是最好的事，又是另一回事了。老妈的话让我想到祖父。尽管泰戈尔的意思不一定是这样的，但是至少我知道，祖父不在了，死亡带走了他的一切，可是他的一切又都还在。是那个公寓，是我，是我们家族的任何一个人，只要我们还在，即使我们也死去几十年，那共同的血液都证明他的存在。“宝贝，这个世界上还有两种人，一是你把这个世界看得越透彻就会越痛苦的人，另外一个就是因为看的太透彻反而看开的人。其实这个世界和身边的人是很容易看透的，可是看透之后呢……我觉得看不看得透都没关系，一件事你看得多了肯定也就明白了，不明白是因为没见过。可是你的选择，应该是在你明白之后，该如何继续行走。”

    老妈的话让我脑袋空了一下，我觉得我大概知道，但如果要用言语回答的话就是复杂的一大段话。老妈穿着素色的睡衣，和平时喜好的打扮似乎挂不上钩。“老妈你把明天晚上的要说的话放在今晚说了。”我笑笑。

    “诶呀呀，明晚才不适合说这些话呢，明晚要说说你的事情，你和白……恩，的事情。那才是一年结束时刻的重点。”我感到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我开始考虑到时候应该把表姨和尚青稞的事情先供出去。

    “老妈，你和我说说祖父吧。我们家的人都挺好的，要说是爷爷奶奶那边和祖父不算亲切也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在我记忆中，舅舅，小姨他们也都没有怎么去看过祖父呢？”

    “不是不想见，是你祖父不愿意见，偶尔见的那么几次，也只是待上那么一会儿，说不来几句话，就走了。”老妈顿了顿，用手抚了抚《生如夏花》诗集繁花似锦的书皮，“你祖母去得早一些，那之后你祖父就不是很愿意与人交往，哪怕是家里人。你祖母以前也和我们几个孩子说过，说祖父就是一个很不会与人交往的人，所以也就祖母在他身边时，会比较轻松活泼些。祖母还说他是很爱自己的家人们，但是他不会表达，或者是，不好意思去说什么。你祖母去世后，他就不爱见人了，见到我们，就好像又会想起你祖母。本来就不擅长言辞，又经受对你祖母的思念之苦，自然而然的，就觉得不见也罢。”

    “所以老妈为什么你们不介意谈恋爱这件事情呢？”

    “首先我们知道你不会做傻事，再来我们知道我们的女儿，眼光不至于那么差吧，会找一个不错的人的，最后呢，如果一个人在你生命很重要的时刻出现，或者他属于你目前生命中的每一个重要的时刻，他注定要在你的生命里留下痕迹，那么时间的早晚就没有什么差别了。”听到最后的那句话，没有忍住的鼻子一酸。我就是个幼稚的人吧，活到四十岁了我可能会不可思议现在的我居然会为了那些事情伤心不已，那样的放大一些“稚嫩”的感情。可是事情就是这么的发生了并且如此的发展，唯有面对，反而让我能够前进。

    “我想了很久，可能很多时候我只是无法接受伤害到我的事情是那些我一直认为是很好的朋友做的。”假如林影一开始没能和我相处的那么好，或许我也不会一直这样耿耿于怀。

    “有的人认为一昧的善良也是一种懦弱的体现，可是老妈觉得善良和懦弱依旧是不一样的。懦弱是因为缺少勇气，不过许多时候长久的善良本身就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老妈顿了顿，看着我，笑着帮我缕了缕刘海，我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另一个深远的世界。“你不需要质疑自己一直不作出反击是因为懦弱，你只是没办法看着因为自己的反击而产生的更加惨烈的结局。”

    这一刻我在想，或许我已经可以让那两年，安然的散去了。

    在新的一年的前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