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秦晏直接被送进了急诊。
头颅ct的结果很快出来了,庆幸的是没有颅内出血。
与此同时,令人担忧的是,秦晏一直没有醒过来。
看到外科医生给秦晏清创,江迟又觉得没醒来也挺好,这伤口最难处理的地方,就在于酒瓶碎了。
未免碎玻璃碴残留在伤口里,导致变态反应造成伤口愈合不良,此类外伤在清洗伤口需要格外注意检查。
而这个检查方式非常原始,也非常血腥,
医生把镊子探进秦晏伤口里面寻找玻璃碴,血顺着秦晏削尖的下巴上淌下来,被旁边的护士擦走,又很快淌出新的血。
看到这一幕,江迟差点把洪子宵胳膊捏断了。
洪子宵疼得龇牙咧嘴:“哥哥哥哥!看不下去就别看了。”
江迟额角沁出一层细汗。
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恨不能以身相代’。
那一酒瓶要是敲到他自己头上多好!
不一会儿,医生就从伤口里扣出块的酒瓶渣,‘哗啦’一声扔进铁盘里
指甲盖大小的玻璃渣沾着血,勉强露出一丁点底色的幽绿。
片刻,又是一块儿碎玻璃被摸了出来。
除了那两块大的玻璃碴,医生还用镊子夹出若干块细碎玻璃,碎的跟沙子似的,数不清个数。
完成清创后,秦晏额角的伤口才完完整整暴露出来。
那是一个‘┑’字型伤口,横竖都需要缝针。
护士对江迟说:“你是家属吧?看他这么俊的脸,要是普通针缝合肯定会留疤,我给你请美容科的医生来缝,不留疤,就是遭罪。”
普通缝合只需要缝一次,用粗线的话,横竖各缝两针就行。
但因为秦晏伤在额角,属于面部缝合,为尽量减少皮肤破损,美容科医生选择了更细6-0线,上下一共缝合12针,一层一层足足缝了三次。
洪子宵的胳膊已经被江迟捏得没知觉了,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给江迟擦汗。
医生瞥到后,笑着说:“我这做手术的都没出汗,你跟着出什么汗。”
江迟说:“你认真点。”
医生头也不抬,用无菌棉球擦去血水:“现在知道怕了?打架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这伤的挺严重吧。”
江迟:“嗯,脑震荡。”
医生握着针的手微微一顿:“就脑震荡啊?那怎么昏迷这么久?”
洪子宵说:“可能他体质比较弱,我当时都说是脑震荡了,可有些人就是不信呢,非整那生离死别的死出,逗死我了……是吧,江迟。”
江迟不想听洪子宵在这里调侃他,就对洪子宵说:“你先跟着警察去做笔录去,我在这儿陪着他。”
洪子宵应了一声:“你也别太担心了,医生都说没事了。”
江迟点点头。
半夜的时候,秦晏醒了一回,和江迟说了几句
话,很快又睡了过去,第二天又在留观室里观察了一天。()
熊哥那几个人涉嫌寻衅滋事,行政拘留3-15天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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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晏没去验伤,笔录也是在医院和两位警察单独做的,签的当然是秦晏自己的名字。
秦晏脑震荡后遗症严重,在做笔录的半个小时里吐了两次,
其中一位警察疑惑地翻着笔录:“你叫秦晏?他们怎么都说你叫季瑜啊?”
秦晏脸色苍白的要命,语气却很平淡,只是声音被微酸灼得有些哑:“那是我的绰号,出来玩,不想让别人知道真名。”
警察恍然大悟:“哦,这样啊。”
作为派出所民警,警察也算见多识广,并没有大惊小怪。
他仔细核查了秦晏的身份,见秦晏并没有犯罪记录,在追逃名单上也没有‘季瑜’的名字,就没再多问。
秦晏的状态看起来实在太差,护士跟监护人似的守在门外,动不动就透过玻璃窗往里望望,生怕这个病人出什么差池似的,搞的警察压力很大。
根据双方陈述可以证实,两方打架和秦晏没什么关系,警察对这场群架中唯一的受害人,自然抱有应有的人道主义同情,例行询问后,带着笔录回了警局。
2023年的最后一天,熊哥他们在看守所度过。
秦晏和江迟则是在医院过的。
秦晏每每想起来他在大街上交代遗言的事,就恨不能自己真的死了。
当江迟问他‘89652715’是什么东西时,秦晏选择了假装头晕,装作没有听到。
他的头是真的很疼。
伤口一涨一涨地跳痛,头晕、恶心、呕吐等后遗症几乎一刻也不停。
开始还吐些水,后来吐的都是黄色的胆汁,看起来非常恶心。
于是就成了种恶性循环:
头晕恶心——吐胆汁——看到胆汁更恶心——继续吐——吐干净了回床上躺着——又开始头晕恶心——吐胆汁
秦晏在外科住院部留院观察,因为床位紧张,住的是三人间。
江迟想把他转到私立医院住单间,秦晏很坚决地拒绝了。
他进急诊走的是绿色通道,不需要身份证明,说了名字就直接看病住院,要是去私人医院重新走一遍住院流程,秦晏上哪儿弄季瑜的身份证去。
在这次受伤前,秦晏从不认为‘弱’这个字和自己有关。
但伤了这么一次以后,秦晏不得不承认,比起普通人来,他好像确实更不太能吃苦,也不耐痛。
左边的大哥因为车祸住院,全身多处骨折,腿上还打着石膏,右边的大爷脑出血,前一阵刚做完开颅手术,身上插着好多管。
即便如此,两个人看起来也都比他精神。
秦晏刚开始吐的时候,很怕打扰别人,会让江迟扶他去卫生间,后来两位病友都让他别折腾,说不打扰。
秦晏歉然道:“我听我自己吐的声音都反胃,你们没事
() 吗?”
大爷说:“这有什么,住院都这样,我们还床上吃床上拉呢,你就拉上帘,但我们不存在就行。”
另一边的大哥说:“你这个是脑震荡,就得平躺着休养,总动来动去还能好,让你朋友买个桶,再买个尿壶,你就别下床,想吐就桶里,要尿就尿尿壶里,千万别来回折腾。”
江迟应了一声,让洪子宵去小卖部买尿壶。
秦晏看了眼江迟,说:“你去请个护工吧。”
江迟拿毛巾给秦晏擦了擦手:“躺着吧,我照顾你是应该的,别不好意思。”
秦晏躺在床上,第一次发现原来生病这么难受。
比起生理上的痛苦,心理上的羞耻感更难接受。
他好像一块儿被扒光的白肉,只能任人宰割。
江迟作为他的朋友,这么任劳任怨照顾他,让秦晏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平心而论,如果受伤的是江迟,秦晏会给他找最好的医院,请最好的护工,但不会事必亲躬,亲手给对方倒尿壶,倒呕吐物。
江迟怎么可以这么好呢?
他好的让秦晏慌张,好的让秦晏不知所措。
在医院的时间仿佛静止的,没有人在医院跨年。
但毕竟是新年夜,江迟去超市买了很多巧克力,分给护士站值班的医生大夫和同房病友,也算共享了新春的喜气。
晚上八点,整个楼道安静下来,病房还没有关灯,另外两位病友都在小声和陪护去亲戚聊天。
江迟拨了一颗巧克力喂给秦晏,压低了声音说:“吃颗糖,去去晦气。”
秦晏含着巧克力。
巧克力中间夹着的酒心流出来,甜滋滋地味道在口腔蔓延开,压住了嘴里的苦味。
“我明天能出院吗?”秦晏问。
江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给秦晏冲蜂蜜水喝:“想什么呢,留院观察五天。”
秦晏脸上浮现出一点绝望:“那我怎么洗澡?”
江迟笑了一声:“我可以给你打水擦擦。”
秦晏马上说:“也可以不洗。”
江迟忍不住地笑:“你脸皮怎么这么薄?”
秦晏揪着被子上的线头:“我想出院,我想回去了。”
江迟问:“回哪儿去?”
秦晏说:“回家,等病好了再来找你。”
在不知道怎么和江迟相处时,秦晏就会不自觉想要逃走,逃到没有江迟的地方缓一缓,缓过劲了再来找江迟玩。
秦晏受到的所有教育中,从没有学过‘逃避’两个字,可自从认识了江迟,这两个字就好像就和江迟一起从天而降,突然见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了。
这真是很罕见的情况,和秦晏受伤差不多罕见。
都是在他人生第一次出现的事情。
江迟目光温和,没有一点攻击型,仿佛清楚秦晏心中所想,声音很轻地问:“是我照顾你让你觉得不自在,所以你想走了吗
。”
秦晏胡乱点了点头,晃得自己一阵头疼。
江迟摸了摸秦晏额角的纱布:“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我照顾你是应该的伤口还有点肿,把消炎药吃了。”
秦晏不知该怎么说,他觉得江迟对他的好超出了朋友的界限,但他又没有其他朋友可以作为类比,无法具体确认到底超没超过,又超过了多少。
江迟没有想那么多,在他看来,朋友之间就应该相互关心,肝胆相照。
如果今天躺在医院是洪子宵,江迟也会一样照顾可能会稍微粗糙一点,因为洪子宵本身就是个很糙的人,不像秦晏精致讲究,再说洪子宵打架闹事,住院遭罪也不值得同情,而秦晏则完全是受了无妄之灾。
这让江迟十分自责。
从事发到现在,江迟一闭上眼,就能听见玻璃酒瓶在耳边炸开的声音。
酒瓶与他手臂擦肩而过的一幕,几乎定格成一幅画面,深深印在江迟脑海中。
这是他无法自恕的失手。
没有人怪他,洪子宵没有,秦晏更没有,但他没法原谅自己。
侠以武犯禁,他不该随意动手的。
在一群小混混面前逞英雄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伤不到自己,转手将怒气发泄自己朋友身上,累得秦晏因他受伤。
江迟凝视着秦晏额角的纱布,目光幽深,晦暗不明。
他的一万次成功,都将在这一次的失手面前黯然湮灭。
这份败绩绣在了江迟最想保护的人的额角,他怎么能原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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