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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只为你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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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沈聿白几岁时,沈父沈听松创业开了个小公司,规模不大,也不能挣大钱,每天还要亲自跑业务谈订单,时常很晚回来,日子过得平淡,但是一家人却很幸福。

    就像电视剧里普通又现实的结局,随着公司越做越大,逐步进军房地产暴利行业。

    沈听松应酬越来越多,回家越来越晚,甚至经常喝得烂醉如泥,被女人送回来。

    夫妻矛盾越来越多,家里时常充斥着俩人吵架声,乒乒乓乓的砸东西声音。

    后来沈听松出轨,母亲也认识了一个男人,夫妻俩当即达成一致,一拍两散,各自奔赴新生活。

    年纪尚小的沈聿白就成了拖油瓶

    俩人互相推诿,像踢皮球似的把沈聿白这个累赘踢来踢去,谁都不想要。

    几番争执后,外婆看不下去,在民政局外甩了一人一个巴掌,老人气得手都在抖,眼里还包着泪,指着沈聿白母亲说,我以后没你这样的女儿。

    一老一小回了小镇上。

    外婆对他很好,老人常年干农活,皮肤晒得黝黑,双手粗糙有厚厚的茧。

    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给他带糖,带其他小孩喜欢吃的零食。

    她说别人小孩有的,你也得有,乖乖,不用羡慕他们,你有外婆,外婆给你买。

    外公得病去世得早,家里上上下下只有外婆一人,不仅每天下地干农活,还要挣钱供他上学。

    沈聿白见不得外婆这么辛苦,开始学着慢慢挣钱。

    那时他年纪小,又没力气,没有地方打零工。

    于是他开始倒腾些零食赚差价,帮同学有偿写作业,每天放学后偷偷捡废品,捡瓶子卖。

    直到有一天被外婆发现。

    那是外婆第一次在他面前哭,她说不让他操心这些,让他只管好好读书,将来有一天出人头地,不再过这种苦日子。

    沈聿白没觉得跟着外婆的日子苦。

    但他听进去了,开始认真读书,想着有天出人头地,让外婆过上好日子。

    他考上县城里一所不错的初中,学校离小镇很远,他不能每天都看见外婆。

    照旧每天埋头读书,拿着贫困生补助和第一名的奖学金带回去给外婆。

    直到有天再平常不过的下午,他在教室听课,中途被老师叫出去。

    有邻居找来学校,外婆生病摔倒在地,几个小时后才被发现送去医院,没抢救过来,外婆去世了。

    沈聿白忘记那天是怎么过来的。

    忘记怎么买票上的大巴,又怎么下的车。

    他脚步虚空,耳边全是嗡鸣声,被车子刮倒、又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往家里跑。

    他再也见不到外婆了。

    那个给他做一日三餐、买糖给他吃,说他们有,我们乖乖也会有的外婆不在了。

    他忽然觉得没意思了。

    老天也见不得他好过,连唯一爱他的人都要从他身边抢走。

    那就这样吧,一辈子很短,又有什么呢。

    他用剩下的钱办了外婆的葬礼,彻底辍了学。

    他去打工挣钱,小镇上有一群不上学,整天游荡的混混,开始瞄上他,不断地找他麻烦,堵在路上要钱花。

    从前外婆在的时候,没人敢来欺负他们。

    而现在这些人如同春后雨笋,越冒越多。

    一向乖学生的沈聿白开始反抗,开始拼命打架,开始拿拳头说话。

    也是从那时候,他知道拳头就代表实力。

    拳头就是能让人心服口服。

    后来他身后跟着一群被治得服服帖帖的小弟,就这样混了两年。

    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这样混下去,那也没关系,反正他什么都没了。

    突然某天沈听松出现了,离婚时推三阻四、恨不得杀了他这个拖油瓶的沈听松过来找他,半哄半拽地要接他回家。

    那时,沈听松事业蒸蒸日上,公司更是风生水起,买了富人区香山湾的一栋别墅安家。

    新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那个女人和沈听松有个儿子,只比他小几岁。

    女人整天想方设法地陷害他。

    每晚吃饭时,便与沈听松明里暗里地告状,大到丢钱丢包丢项链,小到打碎一个杯子,全都赖他头上。

    实际上沈聿白连那些东西放哪都不知道。

    他开口辩驳,却仍少不了沈听松一顿毒打。

    后来那女人教唆她儿子,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买通学校里其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子,路上堵他,找他麻烦,或者阴阳怪气变着法地骂他是没人疼的野种。

    沈聿白重新拾起小镇上那一套。

    开始拿拳头说话。

    这群人最开始可能只想吓唬吓唬他,后来见这人脾气硬,于是也来了脾气,整天带一群人约着他打架。

    那阵子跟一群孩子打架、又被女人陷害,常常被沈听松打,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没几处能看的。

    沈听松除了被女人教唆着打他,平常对他还算不错,嘘寒问暖的也少不了。

    脾气再硬再犟,说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总是贪恋亲情的。

    没人不期望被爱。

    沈聿白也不例外。

    直到某天,学校有活动,他提前放学回家。

    还没进门,就听见家里传出的争吵声。

    他们知道他不在家,所以声音一点也没压着,清晰无误地传入沈聿白的耳朵里。

    女人扯着嗓子质问沈听松,“你告诉我,你是打算让他继承你的公司吗?那我们儿子又怎么办?”

    沈听松同样不客气,“你自己儿子心里没点数吗?你知不知道他们都怎么笑话我的,说我沈家生了个傻子!”

    女人气急,“你什么意思?难道他不是你儿子吗?我不允许你这么说他!”

    “我已经够纵容你了!”沈听松明显也火了,厉声道,“别以为你做那些事我不知道,你真觉得我会傻到以为他偷你钱吗?我给他的那些钱,他都从来没花过。”

    那一刻,沈聿白忽然明白,沈听松原来是知道的。

    知道他没有拿钱,更没有偷项链首饰。

    但他依旧顺着女人的意愿狠狠地打他,只为了哄他们母子俩开心。

    沈聿白还知道,那个叫干嘛就干嘛、外表看起来特别正常的弟弟原来是个傻子。

    他还知道,原来沈听松压根不爱他,接他回来压根不是为了什么狗屁的父爱。

    所有的幻想全都破灭了。

    关于父爱的美梦也碎得一塌糊涂,老天又在捉弄他。

    还不如回小镇上,自由自在。

    也不用每天打架打得浑身青紫。

    这之后第二天傍晚,他遇见了宋栀。

    一个穿着漂亮裙子,眼睛乌黑透亮的女孩子。

    他那时刚打完架回来,满脸青紫,脸颊可能还流着血。

    他以为她会被吓到,却没想到女孩子轻轻瞥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跑回家,再出来时,手上提着一个白色的医药箱。

    她捏着棉签的手指不经意擦过他脸颊,带起一阵细微的酥麻电流。

    干涸的伤口经过药水的浸润重新裂开,晚风一吹,钻心地疼。

    但沈聿白没觉得疼,那天傍晚的风都带着甜味。

    她距离他很近,近到沈聿白能看清她睫毛的弧度。

    她一边小心翼翼地擦药,又轻声问他疼不疼。

    沈聿白说不疼。

    其实他巴不得再疼些。

    他想记住这晚,想记住黑暗人生里漏进来的光束。

    他又觉得,这里好像并非一无是处。

    少年总是有奇怪的自尊心。

    那天之后,他打完架都会刻意地绕过那栋别墅。

    他想象着某天站在她面前,不再是鼻青脸肿的吓人模样,大大方方地同她打个招呼,重新认识一下。

    为了这一天,他好像还能再忍忍这种烂到透顶的生活。

    后来不知道打了多久的架,终于将那群人治得服服帖帖,不再找他麻烦。

    于是他开始期待,期待再次看见她,看见那双乌亮漆黑的眼睛。

    但没多久,有个参与打架的孩子跟家长告了状。

    一家人气势汹汹地上门,找沈听松要个说法。

    那个男人地位远在沈听松之上,人脉又广,轻易就能卡住他公司的命脉。

    沈听松问都没问一句,当着那家人的面,不分青红皂白地开始打沈聿白,几乎皮开肉绽,浑身骨头都密密麻麻钻心地疼。

    而后沈听松捧着卑微讨好的笑脸,恭恭敬敬地把人家送出门。

    还塞了一堆昂贵补品,说不好意思,让他家小孩受委屈了。

    那是沈聿白第一次深切体会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原来有些事情并不能靠拳头解决。

    他知道沈听松压根没把他当儿子对待,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等养好伤后,他再次走到那栋别墅,伫立原地很久,终于做好心理建设。

    他努力按捺着心里的期待,颤着手按下门铃。

    结果却走出来一个陌生女人,她告诉他,房子原来的主人已经搬家了,她也不知道搬去了哪里。

    她问沈聿白和这家人什么关系。

    沈聿白鬼使神差地说是朋友。

    后来陌生女人话里话外都是羡慕之意,她说那可是宋家,哪家都巴不得自家小孩同他家孩子做朋友呢。

    沈聿白不知道宋家。

    他只记得当时自己站在那,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住,心里缺了好大一块。

    最后女人说了什么,他早已不记得了。

    只记得那晚的风很苦、很涩,眼里也进了沙子,怎么都揉不掉。

    事后,沈聿白想起,沈听松每次提起宋家那个嫉妒又羡慕的样子,一边又想着怎么讨好宋家。

    但宋家从未正眼看过他。

    沈聿白终于体会到,什么是跨不过的阶层。

    他不再想着回小镇,而是老老实实地学习、上高中、住校,周末打零工养活自己,仍旧不花家里一分钱。

    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总得见一面吧。

    远远看一眼也行。

    那阵子沈聿白经常被沈听松绑架似的拎回家里,家里时常还有个女生来作客。

    两边家长明里暗里地撮合俩人,开些隐晦,却饱含深意的玩笑话。

    沈聿白逐渐想通了所有的事。

    沈听松这么自私的人,怎么舍得让他接手或者占有宝贝公司。

    他把儿子接回来,只是把儿子当作一枚有用的棋子,为他的事业添砖加瓦。

    沈聿白从没想过继承他那个宝贝公司。

    他一早就做好打算,所以高考志愿直接填了离家几千公里的大学,要多远又多远。

    大二申请了公费国外的交换生项目,在那儿认识了被父亲扔到国外的富二代周宇川。

    俩人性格相投,也聊得来,后来沈聿白创办华越也多亏他帮忙。

    他拼命地跳出那个框,摆脱既定的命运,走出一条自己的路,见自己想见的人。

    华越成立第二年,沈聿白终于拿到上流圈层的入场券。

    在那场聚会上,他再次见到了宋栀。

    时隔多年,女孩子和以前没任何区别,依旧漂亮,明媚动人。

    她被一群人簇拥着,坐在他遥不可及的位置,脸上挂着笑容,气质温婉大方。

    那是沈聿白第一次见到她笑,也是第一次走近她的世界里。

    耳边充斥着酒杯的叮当作响,有人提起宋小姐,话里无不是恭维爱慕之意。

    哪怕他口中的宋小姐压根听不到这些彩虹屁。

    那几年沈聿白最疯。

    周宇川调侃他,说他没底线没操守,什么人都结交,不是他认识的沈聿白了。

    沈聿白只淡淡一笑,对此不置可否。

    他摒弃以前那点清高病。

    在饭桌上与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惯着一杯又一杯的烈酒,华越也在觥筹交错的酒杯里越做越大。

    只是在喧闹褪去的时候,周宇川发现,他经常一个人待着,对着手机里一张照片发呆。

    有次周宇川好奇,从身后经过时无意中瞟了一眼。

    是一个女孩子的背影,还是坐在椅子里,连后背都被挡住,只能看见柔软长发的背影。

    这人却跟着了魔似的,能盯着看好半天。

    那时候在周宇川眼里,沈聿白几乎是神一般的存在。

    不仅顺利冲破地产行业巨头的重围,有个项目首次开盘即跟星睿持平,而且后续还转化全新的一种开发模式,不像其他公司全方面发展,而是专注主业,竭尽所能地拓宽人脉,扩大华越储地规模,主打住宅,完善相关的物业服务,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

    华越终于冲破所有桎梏,在地产行业占据一席之地。

    后来周宇川发现,他手机里那个女孩子的背影照换成了一张女孩戴生日帽的正面照。

    她笑眼弯弯地和旁边人说话,五官清晰明亮。

    那是宋家千金,宋栀。

    周宇川忽然就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疯、这么拼命了。

    华越日渐鼎盛,却危机四伏,日子并不好过。

    前有星睿恶意竞争,爆华越高层莫须有的丑闻、污蔑华越派遣商业间谍、引导大众舆论,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后有其他行业巨头几面蛰伏,虎视眈眈地盯准华越,妄图垄断市场,把这个最大的威胁掐死在摇篮里。

    与沈聿白同辈的富二代,没几个能打的。

    行业巨头大多都是上一辈的老油条当家,手段固然阴狠毒辣,却也有致命的缺点,墨守成规,不肯接受新鲜事物。

    沈聿白能走到这一步,手段自然不比他们绵柔温和,加之眼光毒辣,精准把握当前市场风向,硬是从四面楚歌中杀出一条生路。

    华越有条不紊地步入正轨,发展自己的系列项目,参加市政招标,扩大企业影响力,后续沈聿白又看准互联网的风头,率先打造热门ip,将ip运用于地产项目,极大地增强了企业的知名度。

    自此,华越在行业内一骑绝尘。

    与此同时,沈聿白身价暴涨,顺利跻身于上流圈层,一度成为同辈中的佼佼者,商场新贵。

    在此之前,周宇川得知他心底深藏多年的人是宋家千金时,曾问过一句,如果你这辈子都登不上顶峰,只能远远仰望宋家呢,你会怎么办?

    沈聿白认真想了想,说,我会尽我所能,登不上顶峰,那就上半山腰,能看见她的背影也行。

    周宇川笑骂他痴情种。

    “我翻山越岭,只为你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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