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故意说坏话
古镇里有十几条小巷纵横交错。
俩人慢悠悠地穿行在小巷子里，享受难得放松的闲暇时刻。
临街的商铺大多都是美食小吃，宋栀扫了一眼，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俩人牵着手穿过一条小巷，拐进另一条巷子。
这条巷子很长，风格和其他的光鲜亮丽不一样，青灰色的石板缝隙里冒出几片青苔，两边是灰白色斑驳的墙壁，有的地方墙皮已经脱落，其中有几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木门里是商铺，比其他街道更古老更破败。
俩人踩着青石板慢慢往前走，沈聿白忽然开口，“那个综艺都有谁参加？”
宋栀想了想，实话实说，“很多人，听苏沫说有素人、有演员、还有歌手明星，都有。”
“不是，”沈聿白轻笑一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和你一样的评委都有谁。”
宋栀顿了顿，反应过来，“我没问，苏沫说一共四位评委，其中有两位前辈。”
沈聿白侧头看着她，语气是真实的疑惑，“还有在你面前称前辈的？”
他夸人的时候很正经，语气特别认真，宋栀反倒有点儿不好意思，“不是，是演艺界。”
“那怎么是前辈？”沈聿白不太清楚这些，因为她去参加综艺，他尽可能多了解一些，“你和演艺界不属于一个行业，哪来的论资排辈一说？”
宋栀没想到他能这么较真，无语地看着他，“因为他们年纪比我大，称呼前辈表示尊重，但见面一般都叫老师。”
“懂了。”沈聿白说。
宋栀很夸张地赞叹，“你好聪明。”
沈聿白轻笑几声，漫不经心地接话，“就像别人喊你宋老师一样，对吗？”
“……”宋栀噎了下，“对，就是这个意思。”
三五分钟，俩人已经走到巷尾。
沈聿白问她，“综艺是录播还是直播？”
宋栀搞不懂他怎么对这档综艺这么感兴趣，明明平时连剧都不追的人。
她刚想回他，抬眼就看见巷尾的茶馆铺子。
这条巷子联通主街，巷尾的斜对面就是茶铺，几方棕木色茶桌摆在店门外，热热闹闹的，几乎坐满了歇脚的游客，每个桌上茶水热气缥缈，隔着老远仿佛也能看见轻烟徐徐上升。
宋栀的注意力在茶铺侧边的冷饮店。
南城古镇虽说空气清新怡人，温度不高，但长时间徒步走来，身体不免有点燥热。
宋栀想喝冰水降降温，她拽了拽沈聿白牵着她的手，“你想不想喝冰饮？”
沈聿白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冷饮店在主街斜对面，看着距离不远，其实走起来还是要几分钟。
沈聿白看了眼女孩泛着红润的脸颊，走到一片树荫下，柔声道，“你在这等我，我去买。”
宋栀反握住他的手掌，“我也想去。”
沈聿白无奈，只好依着她。
五分钟后，俩人走到巷尾，穿过人群熙攘的主街，对面就是冷饮店和茶铺。
宋栀觉得自己好像热出了错觉，冷饮店冰柜里的雪糕都在向她招手。
她目光移到旁边立式冰柜上，在某一瞬间，她身影忽然顿住，然后不确定地重新转回旁边的茶馆铺子里。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她清楚地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人——沈聿白的父亲。
准确来说，是他的父亲、后妈，和弟弟。
她听母亲提起过沈聿白的家事，父母离异，父亲另娶，他从小跟着外婆长大，长大后又被父亲接回，但这家人对他并不好。
此时他们一家三口正坐在茶馆铺子前，有说有笑地喝着茶，不知道桌上同父异母的那位弟弟说了什么，沈父乐得哈哈大笑。
一家人其乐融融，温馨又有趣。
宋栀本来急于奔赴冷饮店，是走在沈聿白前面的，几乎是瞬间，她就反应过来，飞快拉着他的手转身，“那个……”
她有点慌，只知道牵着沈聿白转身往回走，脑子里空白一瞬，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理由。
沈聿白听话地跟着她转身，面色不解地侧眸看她，“嗯，怎么了？”
宋栀目光飘忽着，忽然瞥见巷尾有家卖玩偶的店铺，她灵机一动，“沈聿白，我想买玩偶。”
说完，不等沈聿白同意，她直接将人拉进去。
宋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但她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沈聿白，看到那种画面，肯定会难过，下意识地，她也不想他难过。
宋栀心不在焉地随手挑了两个玩偶，塞给沈聿白，“就要这两个，你去结账。”
沈聿白看了眼怀里的玩偶，眉梢微挑，“你确定？”
宋栀现在心思注意力全在对面茶馆的那一幕，她也没仔细看，敷衍地摆摆手，“对，就要这两个，你快去结账。”
结账台在里面，沈聿白去结账，宋栀走到门口等他出来，一边观察着对面茶馆铺子的那桌人。
他们仍在聊天，三个人脸上都挂着明媚的笑容，女人有时娇嗔着打男人胳膊，对面儿子则是一脸没眼看的表情侧过头去。
任谁看都是一个和谐有爱、幸福美满的家庭。
不到一分钟，沈聿白提着装有两只玩偶的手提袋出来。
宋栀生怕他转头看见，等他一出店门就推着他往右拐，往来时路上折回，边走边说，“那个、我突然不想喝冷饮了。”
沈聿白停了停脚步，回眸，“嗯？”
宋栀拽着他胳膊往前走，动作强势，不给他回头看的机会，“我想回车上待着。”
沈聿白垂眸看着她，“不再逛逛了么？”
“不了，”宋栀飞快地说，她用手扇着风，装作很热的样子，皱着眉头，“天气很热，再待下去快要中暑了，我要晕倒了。”
沈聿白低眸笑了。
目光忽地一顿，他视线定在她脚上，女孩子今天穿了一双平底的凉鞋，宽度适中的黑色带子勾着莹白的脚背，她脚很漂亮，脚型瘦长，皮肤很白，因此接近脚腕那的几处红痕更加明显。
可能是走路太久磨红了，而女孩子精神高度紧张，压根没发现。
沈聿白停住脚步。
俩人已经走出很远，确认看不到后，宋栀彻底松了口气，转头就看见沈聿白背对着自己，整个人弯腰蹲在自己身前的画面。
宋栀疑惑地看着他，“你干嘛？”
沈聿白温柔带笑，后面的手朝她勾了勾，“不是说快要晕倒了？上来，我背你。”
“不用，”宋栀小时候被家里长辈背过，没被其他人背过，有点不自在，“我们走快点就行了。”
沈聿白保持着半蹲在她面前的姿势，“是我想背，好不好？麻烦宋老师满足我一颗热忱之心。”
宋栀第一次听他叫宋老师，心口像被什么软软的东西戳了下，酥酥麻麻地窜过一阵电流，指尖都麻了一瞬。
宋栀眨眨眼，下意识接话，“什么热忱之心？”
沈聿白气定神闲，“宋老师，我是您粉丝。”
宋栀：“……”
沈聿白淡定，“铁粉。”
宋栀：“……”
——
宋栀趴在沈聿白背上，视野随之开阔很多，他脚步很稳，哪怕走在高低不平的石板路上，她都没觉得很晃。
他后背宽阔，身上有种淡淡的味道，像果香味的洗衣液，又像昨晚的沐浴露花香，很好闻。
宋栀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她抬起胳膊揽着他脖颈，另一只手拿着玩偶的手提袋，也环到他身前，手提袋跟着他脚步轻晃，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现在临近中午，大多都在店里吃饭，像他们这样在路上走的人很少。
宋栀安心地趴在他背上，脑海里不禁想起他刚才那句话，她轻唤，“沈聿白。”
“嗯？”沈聿白应她。
宋栀一脸认真，“谢谢你。”
“……”沈聿白身子一顿，无声弯了唇角，继续背着她往前走，“谢什么？”
宋栀说得真诚，“谢谢你背我。”
她确实脚很累，但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如果不是茶铺的小意外，她极可能会逛完，到时候脚怎么废的都不知道。
沈聿白穿过巷尾，到另一条小巷子里，再自然不过地说，“我们老夫老妻的，别这么客气。”
宋栀无言，回想起这几天他时不时就飚出来的令人猝不及防的情话，半晌才憋出来一句，“沈聿白，你这样我很不习惯。”
“怎样？”他问。
宋栀纠结措辞，“就是……”
还没说完，被前面一声低笑打断。
宋栀用力勾了勾他脖子，语气透着一丝危险，“你笑什么？”
她力道轻得像羽毛似的，短暂地在他心尖上挠了一下，很快就离开。
沈聿白眸色深了几分，语气仍温柔带笑，“你和我之前都没怎么接触过，我们是从你这次巡演回来才每天都生活在一起的，而且你也不知道我以前什么样子，怎么会有习不习惯一说？”
一番话堵得宋栀彻底哽住。
宋栀：“……”
宋栀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模样。
他举着一把遮阳伞，伞下男人面容清隽，眼眸清澈黑亮，像被水洗过似的，眼底盛着轻晃的碎光，鼻梁挺直，五官清晰俊美，身后是被挡住的正午阳光。
他气质不是散漫不羁、霸道强势那种类型，也不是冰块脸，介于两者之间，为人淡漠疏离，好像对什么事都不在意。
他那时勾着唇对她笑，但宋栀没感觉到一丝友善。
毫不夸张地说，宋栀见他第一面就预感到自己今后平淡无趣的生活，但她也无所谓，那时候只想着结婚应付爷爷。
但她也没想到婚后生活是这样，这人平淡无趣的外表在婚后尽数抖落，剖开内里，只剩骨子里真正的温柔。
——
十分钟后。
沈聿白背着她走到车边，小心将她放在地上，确认她站稳，才慢慢起身，提前把车里空调打开。
宋栀拉开副驾驶的门上车，靠进座椅里，闭着眼睛休息。
片刻后，关上的车门被拉开，紧接着她脚腕一麻，有微凉的触感覆上来，宋栀猛地睁开眼睛，条件反射般地缩回脚。
脚腕被修长冷白的手指捉住，动弹不得，沈聿白就站在车外，正弯腰帮她轻轻揉着脚腕。
宋栀缩了缩脚，“你干嘛？”
沈聿白视线落在她脚腕一侧，“疼不疼？”
宋栀迷茫地“啊”了声，顺着他的视线才看见脚腕被凉鞋带子勒出来的红痕，“不疼的，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
沈聿白没说话，把她的凉鞋金属扣解开，轻轻揉着她脚腕。
他们的车子停在古镇入口的停车场，停车场在一个山坡上，地势很高，放眼望去，能看到远处的青山松林、古镇里的炊烟袅袅，和翘起的青瓦飞檐。
一副充满人间烟火气的画卷在眼前铺展开，生动形象。
风里夹杂着草木的清新，将沈聿白的衣角吹地翻飞，他也不在意，只低着头，敛着眸子，细致轻柔地揉着女孩子一截细白的脚腕。
宋栀被风吹得脸颊发热。
停车场侧边花坛几棵枝叶茂密的柏树哗哗作响，在风声里疯狂摆动着叶子。
宋栀觉得自己的心跳跟这几棵树一样，乱了节奏，乱了章法。
——
回去的路上，俩人找了一家餐厅吃午饭。
吃过午饭，下午两点左右到了华越公司。
宋栀一踏进华越公司大门，忽然觉得整个人都通透了，凉气扑面而来，把身上残留的燥热全都吹散，连呼吸也顺畅了。
抵达顶层总裁办。
沈聿白把提了一路的手提袋递给她。
宋栀这才想起自己还买了两个玩偶。
她伸手接过，打开手提袋，把玩偶拿出来放到办公桌上，目光忽地僵住。
一个是可爱的白粉色九尾狐，尾巴蓬松、毛茸茸的，另一只是……蓝色的形似青蛙的玩偶，眼睛像漏斗一样大，脑袋上盖着蓝色刘海，厚厚的香肠嘴巴，模样滑稽，奇丑无比。
宋栀：“…………”
宋栀当时只顾着着急，压根没仔细看就随便选了两个。
沈聿白着看她，似乎想说什么。
宋栀反应极快，把粉色九尾狐护在怀里，另一只递给他，“喏，这只送你。”
沈聿白：“……”
沈聿白表情一言难尽，拧着眉看那只玩偶半晌，“你认真的？”
宋栀试图跟他讲道理，“这只我想挂在我衣帽间，风格比较搭，另一只就勉为其难送你了。”
沈聿白也是第一次见丑得如此清新脱俗的玩偶，他看着这只玩偶沉默几秒，才慢慢从她手里接过。
而宋栀还在一本正经说服他、感化他，“其实挺漂亮的，主要有些东西不能细看，要用心体会。”
沈聿白：“……”
恰在这时，许特助进来。
今天沈总不在公司，堆积了一大堆文件要签字，许特助急得额头冒汗，“沈总，您……”
没等他说完，沈聿白转身，把手里提着的玩偶展示给他看，“好看吗？”
许特助抬头与那只眼睛如沙漏的玩偶对视足足半分钟，像没听清似的，“什么？”
沈聿白微笑不变，嗓音温和，“好看吗？我太太给我买的。”
宋栀：“……”
许特助：“……”
许特助愣了好半晌，擦掉额头细密的一层汗珠，不可置信地看向沈聿白，压低了声音问，“您这是在秀恩爱还是故意说宋老师坏话？”
宋栀：“……”
沈聿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