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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藤蟒尸舞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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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虫子寄生的宿主,”白榆脚底发麻,有点想跳楼,“该不是我们站着的藤蔓吧?”

    他觉得自己的状态很不好,毕竟初出茅庐,到这个诡异的地方观光旅游的次数,并不足以让他积累足够多的经验,在这种时刻充满诡异的环境里,普通人很容易失心疯。

    “小伙子悟性不错,”老头的声音在黑暗里幽幽响起,“不过许老三说得没错,不管是正负空间还是阴阳区,除了妖,其他任何植物是不会进化成有意识的活物的。”

    老头说的正空间、负空间,根据京同档案馆的卷宗记载,大致是这样的:魂离人体为鬼,鬼居于负空间,属阴,人所居为正空间,属阳。

    而阴阳区,就比较有意思了。

    还是在北宋时期,正负空间不知道什么原因,在某些地方开始产生裂缝,这种裂缝可以说,是正负空间的交汇区域,总结下来,就是整个世界包含着正空间与负空间,而这两个空间之间也有一些区域重叠,这些重叠部分,后来就被统称为了阴阳区。

    正空间的人只有少部分人知道并且相信负空间的存在,也都知道裂缝里的空间,是非常诡异的。

    这些裂缝的出现没有任何规律可循,也就是说,它可以随时随地出现在任何地方。

    淮州省徽舟城刚好就被宠幸上了,这里的裂缝一个月前被内行人(也就是知道并且相信京同档案馆核心档案是真实的人)发现,孙老板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一行人,都是这个姓孙的老板雇佣在一起的。要说孙老板雇佣这么一批人究竟要给他做什么,先说一个小道传言。

    京同档案馆惨遭覆灭后,馆内其实有很多核心档案流露到了民间,这些核心档案有关于世界各地奇闻诡事、一些长期观察但始终也没法解释的东西、无法追溯源头的古物古建筑以及诡秘地方的记载。

    而流露到民间的其中一部分核心档案,是关于治愈不治之症和延长寿命的记载。

    京同档案管覆灭后,核心档案就跟一个巨大的机器突然间瓦解,流露在民间的只有支离破碎的信息,一些能人异士把那些碎片信息拼凑出了七七八八。

    大致是这样的:

    百鬼夜行之时,“门”将开,人混迹百鬼其中不分你我,百鬼从人间过,告之家属亲眷,皆而散尽,途经之地似圆非圆,以始为终,其尽头,为须望山,释之为,万物之本,众生之末,于此,便得永生。

    这个传言流传了几十年,几十年间都有傻逼为了这个传言,前赴后继亲自送走自己的狗命。

    首先“门”指得是什么?白榆知道,反正不是黄花大闺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个门,而是正负空间的沟通。

    通俗说,就是正负空间通过阴阳区联系紧密,想从正空间去往负空间,得途径阴阳区,在那里打开一扇门,门后的世界就是诡秘的负空间。

    既然两个空间有“门”作为沟通,那门上铁定是有钥匙的,门配钥匙天生一对,没有钥匙,清明节也不用过了,祖宗孙子一家子其乐融融。

    这个钥匙也是非常特殊的,人死、魂离、鬼生,每一只鬼都拥有一盏属于自己的魂灯,那便是鬼打开“门”的钥匙。

    但正空间的人和妖,要是想进入负空间,先得收集一千盏魂灯。一千盏魂灯,最快捷的办法,就是弄死一千个人,那不是闹着玩的,弄着弄着,就得“进去”,至少死刑起步。

    孙老板财大气粗,自己不冒那个险,就雇佣了一批人进入阴阳区。

    阴阳区当中就有很多孤魂野鬼瞎游荡,但这相当于开盲盒,有的盒子里鬼比较少,有时候打开的盒子非常诡秘,谁也不知道进去会遇到什么,就相当于亲自把自己送到铡刀下。

    要说白榆为什么要来作死,半个月前,他和师父正愁家里断水断电吃泡面苟命,孙老板的人就来雪中送炭,来的人是孙老板最亲的下属。

    白榆站在一旁,觑师父默读孙老板信时的脸色。

    师父平时为人正常,就是有时候毫无预兆的,就会大发雷霆,白榆一直觉得面目比自己还要清秀好看的师父,其实人生当中的更年期卡住了。

    等了半炷香的时间,白榆觉得师父还是每顿晚饭想吃西湖醋鱼,终于就跟孙老板下属递上来的预付金妥协了。

    白榆的师父身份非常神秘,知道他是什么人的人已经跟祖宗团圆了,各种传闻总结下来,他是个奇人,听说也是个长生者。

    孙老板这么大费周章,无非也想延长寿命,就差一冲动把苏老人家当成唐曾给烩了,这么一来,也就把队伍领导权交给了苏老人家,只是这位岁数很大的老人家,模样却十分年轻,队伍里的人总不能叫他祖宗爷爷,也就称呼他“苏先生”。

    进入阴阳区后,这里的一切变得诡异异常,任何匪夷所思的事情都会摧残世界观,白榆有点后悔没听师父的话写遗言,孙老板雇佣的十七个人,现在完完整整在这里的,就剩他们四个了。

    说回老头这句话,深思其实不难理解,假设这些藤蔓只是长得比较肥硕,而它们最终的作用是汇聚所有血蚣虫吸食的血,那这里近千条的藤蔓,把汇聚的人血,输送给了什么东西?

    白榆想了想,压制住不断涌出心口的恐惧,他的声音倒是没有颤抖,小声说:“萧老前辈的意思是,这些藤蔓也是一种寄生物,这栋楼里,藏着一个很危险的东西?”

    “那他妈得了,还瞎搞个屁!明明是奔着避难来的,刚逃脱狼嘴,又进了老虎的口。”许三气冲冲地说道。

    “我们还没有深入这楼的中间,”蒙夫人的声音逐渐飘远,听声音她似乎在凭借记忆,摸黑跳到了远处的藤蔓上,“我记得来时的路,这些东西对光线敏感,你们听着我的提示,我们往出走,先出去再说。”

    老女人有这么好心?白榆对人这种里外不一的东西,信任度不是很高,尤其对方还是跟他产生过小冲突的异性,听说女人这种生物很容易记仇,他一直觉得这个定义太片面,是一种偏见,现在这样的环境,他倒是觉得这句话很适合蒙夫人。他怎么保证她不会趁机弄死他呢?

    白榆还在犹豫,老头叹了口气,说:“来不及啦,咱们出不去了。”

    难道真的要葬身在这种地方了?白榆感觉到一股沉重的悲哀正从心里泛上来,生命可以伟大,也可以死得猝不及防。不过这种矫情劲还没酝酿出眉目,立马就被老头接下来的话塞了回去。

    老头换了口气接着说:“原路返回的路已经被这些血蚣虫堵死了。咱们四个现在是这里唯一的幸存者,这些血蚣虫其实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完全钻进干尸的脑子里,在里面长出很奇怪的丝,这些丝能够控制尸体进行像行走或爬行这样的简单动作,现在咱们周围站满了被血蚣虫操纵的尸体,它们是想寄生咱们,吸食咱们的血。”

    “那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许三怒了,“老东西,你刚才不是说这里还有更危险的活物么?原路返回被这些蛆恶心,总比在这里当待宰的羔羊强。”

    白榆的想象力很丰富,他不由自主脑补了一下长虫从他的后脖颈钻进去,沿着颈椎钻进脑子里,在他的四肢百骸长满粘稠的白丝,然后他被长虫操控,爬到藤蔓上被倒吊,刮个大风,他就在空中转圈。

    “既然原路返回不了了,”白榆把自己大腿上的肉掐住使劲一拧,刺痛才逼退一半恐惧。他道:“我们现在的位置才只是这栋楼的头,昨天我们经过架着这栋楼尾的楼层时,我发现那栋楼外面围着很多怪物,但是那些怪物都不敢进入那栋楼,是不是说明,那栋楼里有制约怪物的东西?”

    蒙夫人的声音又近了很多,她反问:“你说的制约怪物的东西,就没想过其实那栋楼里有比怪物更可怕的东西么?”

    这倒也是,白榆看不到周围的干尸群有没有靠近他们,他沉思的空档,老头就说:“小伙子其实说的不错,架着这栋楼尾的楼层,是这个阴阳区比较安全的地方。你们应该听过,有些特殊的阴阳区其实是有两条裂缝的,这两条裂缝,一个只能进,一个只能出。”

    总算看到了一点希望曙光,白榆欣喜道:“萧老前辈是说,我们对面的那栋楼里有出口?”

    “昨天老头子我单独行动时,去那栋楼里查看,就在那个地儿发现了出口。”老头说道,“这种出口跟入口的联系是非常非常紧密的,入口一旦闭合,出口也就会消失。咱们嘛,得抓紧时间喽。”

    从进入阴阳区到现在为止,实话实说,他们收集到的魂灯数量,加起来才五十盏,这五十盏魂灯实在来之不易,搭上了九条人命也没达到孙老板要求的数量。

    这里的危险没办法预料,谁也不知道下一秒等待他们的究竟是什么,老头先前说,裂缝很快就要闭合,就算孙老板开再大的价,也没有一条性命宝贵。

    几个人现在就出去的意见非常统一,但是要进入那栋楼层也是相当困难的,先不说只能攀爬藤蔓,打不了照明,摸黑在这些庞然大物间穿梭,根本就是瞎眼鸡叼虫子——碰运气,一旦下脚落空,待会可就被什么东西搬到这里当怪物的储备粮了。

    蒙夫人耳力派上的用场很大,因为血蚣虫控制干尸移动会发出只有她才能听得到的细微响声,她每跳一根能够落脚的藤蔓,就在那里很轻很慢地拍三下掌。

    白榆起先待在原地,等许三跟老头都起跳,对老头问了句:“萧老前辈,前面情况怎么样?”他问这话的意思,是侧面打听打听蒙夫人带的路安不安全。

    老头还没回答,蒙夫人不耐烦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她倒是也明白白榆的意思,说:“乖儿子,你现在死了对老娘的价值不大,何况你身上还有十盏魂灯,魂灯得来不易,要不你现在把魂灯给老娘,老娘再趁机把你弄死。”

    白榆当然不干,他隔着冲锋衣摸了一下装在里兜的方盒子,这玩意算是个黑科技,是前几年市场上刚流行起来的收纳盒,死贵,孙老板一口气给整支队伍人手一个,白榆觉得但凡自己脸皮厚点,出去就跟了这个素未谋面的大官人。

    盒子总的来说,高只有五厘米,直径跟高差不多,十厘米之内,有圆形有多边形,外面装饰有镶嵌金银珠宝的,也有颜色单一只雕刻着浮雕的简约类型。外面都是吸睛的装饰,盒子里面的空间才是这东西的价值所在。

    耽误了一分钟,前面三个人正等着他,因为这是每跳一根藤蔓就得听声辨位的路,所有人要统一行动。白榆正要起跳,这时,眼前的黑暗突然逐渐变得亮了起来。

    光线冷白,是从正上方照射下来的,白榆抬头一看,就见月亮已经悬到了头顶,正从黑色的云层里挣扎出半个圈,光辉正好对着破损的窗户投下来,从参差不齐的藤蔓缝隙间穿过,产生了丁达尔效应,他就成了黑暗里最亮的一个崽。

    白榆对重见天日这个词有了深刻的个人理解,长时间待在极度黑暗的环境里,神经紧绷,很容易击溃理智,突然有一束光亮起,他几乎要感动地哭了。低头时,就见站在前面一条藤蔓上的三个人,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丁达尔效应产生的时候的确很美。”白榆下意识以为他们也被月光的通路感动到了,但他再一看,却发现他们盯着的是他的身后。

    瞬间,白榆才蔓延全身的暖流凝结成了寒流,他眼神往右后方瞟,余光就瞟到一具脖子探得非常长的东西站在他右后方,一眨眼,那东西已经贴到了他的后背。

    白榆没敢转身,挤眉弄眼给前面的三个人投求救信号,他看到老头转身看着自己的身后,像是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再看许三,这个瘪三就吊儿郎当地把胳膊肘搭在一旁的藤蔓上,对着他做了一个后会无期的动作。

    白榆跟蒙夫人对视,后者笑了笑,挥着手很潇洒地转身,惋惜地说:“乖儿子,你放心去吧,娘出去了给你弄个衣冠冢,那十盏魂灯娘留给你了,就当你的陪葬品吧。”

    他心里五味杂陈,想着求人不如求己,待会死了变成鬼,非得堵到出口叫这几个王八蛋磕头认错。白榆把蝎子□□钻到手里,正想着该怎么办,他就听到耳边很近的距离,响起一道十分诡异的声音:“……白沉舟你不得好死”

    声音像一个将死之人从喉咙里声嘶力竭地吼出来,但是非常小,白榆听到这句话时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立即转身,看到的却是一具干瘪得非常厉害的干尸,干尸穿着前几年经常流行的冲锋衣。

    而刚才的那句话,正是从这具嘴巴一张一合的干尸喉咙里挤出来的。

    白榆跟这具干尸面对面对视了很久,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不断重复那句话,半天不见干尸有其他动作,他眼神往下一瞟,看到干尸的冲锋衣胸兜里别着一本证件,想了想拿出来一看,觉得证件照片上的男人很眼熟。

    “何必赢?”身后响起蒙夫人的声音,白榆头还没回证件就被突如其来的女人一把夺过去。

    白榆见她脸上惋惜地表情,指着干尸道:“这人,您认识?”

    蒙夫人叹了口气没回答,双手合十对着干尸鞠了个躬:“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没想到再见到你,是以这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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