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引子(三)
之后,何必赢是如何答应告诉中年男人“奉天”的线索的,据说,是因为十五盘大鱼大肉,十五盘大鱼大肉收买了一个教书先生的半条命,这买卖究竟值不值当?当然,教书先生不是傻子,属于他的交易是,这个登门造访的中年男人,得清除想杀他的东西。
中年男人姓白,叫白沉舟,沉舟侧畔千帆过的沉舟,他跟何必赢做这笔交易时,问:“何先生说有东西想杀你,能告诉我,那东西是什么吗?它在什么地方?”
何必赢的回答是这样的,他竟然只有唉声叹气的无奈:“我只能说,那东西一直跟着我,从很多年以前,它就跟着我了,我能感觉到它想杀了我。白先生,我跟着你去阴阳区,但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让它得逞,把我给杀了。”
白先生也很无奈,但更多的是狐疑,一路上他不停得套何必赢的话,但是何必赢的回答总能避开要害,不是因为这个老古董老奸巨猾,而是太轴太慢了,甚至有些蠢,蠢到听不出来话中话,直白的问,何必赢也就会直截了当地拒绝。
等进了阴阳区,白先生带领的一队精英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人,也就习惯了何必赢这个老古董,把话换汤不换药唠叨好几十遍了。
“那东西一直想杀我。”何必赢再三确定,要弄他死的东西就在这半间破屋子里面,“我能感觉到,它恨不得现在把我皮扒了,做人皮地毯。”
这是一间塌了一半的土房,抬头能看到连成一个勺子的七颗星星,那是北斗七星,指引迷途者的神明。
然而,现在天上的神明在这里,恐怕也找不着北了。
“白先生,”何必赢像条断了尾巴的大狗,眼巴巴把可怜的目光怼在靠着破门而站的白先生脸上,“你得救我,你向我保证过的,你会救我这条命的。”
破房子里稀稀拉拉还有七八个人,除了角落蹲着的一个单眼皮姑娘,剩下的男人都盯着白先生,等他发话。
“何先生跟着我冒了这个险,我实在感激不尽,”白先生指了指身旁沉默寡言的小青年,拍了拍小青年单薄的肩头,“但是何先生,恕我直言,我也得保证我外甥一根头发也不能掉,这小子跟着我淌了这趟浑水,如果他出事,我们所有人怕是也得横着出去。”
“但这里的人,只有我知道‘奉天’的线索。”房子中间摆设一张土黄方桌,桌角立着一盏照明灯。何必赢靠在方桌旁,冷黄色灯光打在他下颌,让这张胡子拉渣的长脸显得不大像人。
“我们已经在这个破地方困了一个礼拜,谁不想捡着半条命,重回人间?”何必赢抬手,掌心摁到桌面,血红色绷带在黄光照射下,似乎愈加鲜红了些,“是,您得确保您这外甥,活蹦乱跳的从这里出去,但白先生,您要时刻记得,您的时间不多了。这里剩下的人,唯一一个能救你的,只有我何必赢!”
“何老师自身难保,连要杀你的东西都不知道是什么,”蹲在角落的姑娘起来,甩头啐了一口血沫子,“怎么救白先生?我看,你知道奉天的线索,也是唬人的吧?”
“我这辈子没说过慌,我这个人很耿直的,你不能血口喷人。”耿直的何必赢挪开手掌,桌上就露出一个红色的巴掌印。
他扭着身子瞪那姑娘,回头时扫了眼四周,照明灯的照明范围仅有三四米,近处影影绰绰的东西都是已经倒塌的破土房,再往远,四面八方就都是漆黑的深渊。
他再去瞪白先生身旁的小青年,那孩子个头也就一米七,长得不如白先生凶悍,反倒清新脱俗。
听说叫白榆,天上星榆一夜彫的那个榆。
何必赢努力装出凶狠的表情,对面小青年竟然也不畏惧的跟他对视,那双纯澈的眼神微微一转,直勾勾看着他的身后,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叹了一口血气,有些腿麻,拉出方桌底下的凳子,把座子上面的灰土权当纯天然坐垫。何必赢慢吞吞坐下,并拢住两条腿,两只手轻搭到大腿腿面上。
看凝重的表情,他正在沉思当中。
“嘿!这小白脸又开始了。”骂人的是一个三十岁的寸头男人,“读书人就爱摆个读书人的臭架子,求人救命哪有口头上只说,不表示表示?何必赢,你要是个姑娘,还能指望白先生玩尽兴了捞你一条狗命,可惜你就是个长了张女人脸的小白脸!”
寸头男人正说着贱话,方桌上的照明灯猝然熄灭,所有人猝不及防,但都没有因为铺天盖地袭来的漆黑而惊恐尖叫。
漆黑从四面八方把他们这些人包裹在中间,他们就像一群被驱逐得精疲力尽的羔羊,只是潜伏在黑暗里的,是比狼群更加诡秘的东西。
何必赢只是又一次感觉到身旁刮过一阵阴风,是贴着他的脸刮过的,他摸索着抓到照明灯,破灯突然又亮了,光束直直刺进他的眼睛里,差点当场瞎了他的狗眼。
“他果然死了。”白先生身旁的小青年冷笑了一声,何必赢惊魂未定,闻言,下意识把照明灯打到寸头男子刚才站着的地方。
那地方却空空如也,只有地上,摊着一滩新鲜的血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