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引子（一）

    有一件怪事。

    这件事情怪到何种程度？首先要提到一个非常特殊的机构——京同档案管。这个机构其实原本不叫“京同档案馆”，它原本的官方名字叫作“抚灵司”，其体系庞大，可以追溯至宋朝时期，据说是由宋代某位皇帝亲自秘密组建的。

    关于这个机构的工作，众说纷纭，正面负面的传闻比比皆是，这样，蛛丝马迹的真实信息就会被混淆视听，导致知道京同档案管是做什么、以及深入了解它的人，更就寥寥无几了。

    不过，那些谣言当中有一个值得注意一下，说这个档案馆，是专门跟鬼以及妖怪打交道的，这其实有点接近真相，但谣言毕竟脱离事实，只凑巧胡诌八扯对了前半部分。京同档案管是跟那些非自然的诡秘之物打交道的没错，不过更核心的，实际是专门负责观察、记录、整理以及顺带处理全国各地，有关与“诡秘之物”有所联系的事件，以及目前科学技术无法解释的奇怪现象。

    至于京同档案馆更深更具体的信息，与这件怪事关系不大，在这里先不表述，只知道它负责记录、整理特殊事件就好。那么，与这件怪事有何联系？

    当时还是晚清，进行记录特殊事件的档案馆员们惊奇地发现，全国各地开始涌现大量的“长生者”，档案馆的人员把搜集到的长生者的信息，经过反复确认整理后，发现他们的平均寿命竟然已经有358岁，这些长生者几乎都生于同一个时期，往前推算，大概是明朝嘉靖年间。

    按照封建时期的科学技术，人类想要延长寿命根本是无稽之谈。他们究竟是如何获得长生的，通过他们的方式延长寿命会不会对人体产生影响，发生某种未知的变化？或者说，这些长生者究竟还能不能算正常人类？

    一个接一个的谜团接踵而来，当这些谜团杂糅成更加巨大的谜团时，所针对的，就不只有京同档案馆了，而是整个人类。

    因此，当时档案馆的总负责人从内部抽调了一批精英，对目前所发现的长生者们进行了长达几年的研究。这几年间，谁也不知道这批精英们是如何在全国各地进行追踪研究的，而当他们带着最终结果回到档案馆本部时，总负责人馆长却突然人间蒸发。

    他是如何消失的，去了哪里，档案馆内部人员一无所知，分布在各地的档案馆人员组建成了一张庞大的搜寻网，几乎翻遍全国，也没有寻找到馆长的蛛丝马迹。他们甚至怀疑，这个人的存在只是他们的臆想。

    总负责人失踪这件事情被整理成了档案，后来，档案的部分记录大致是这样的：民国十三年，第三十四任馆长突然失踪，经寻，未果。十七年，第三十四任馆长重归，另带回一个十五岁女孩子，名为阿玄，三日后，该女消失于档案馆，与此同时，第三十四任馆长下令封锁本部顶楼，并遣散档案馆部分人员。

    京同档案馆总负责人在消失几年后重新回归，他的一系列奇怪举动因为记载有限，也就没办法追溯，再到后来，整个档案馆在一夜之间惨遭灭顶之灾（当时京同档案管总部有成员一千余人，“京同档案管惨案”当中，近九百余人死亡），就更没法调查馆长消失的几年间，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带回来的女孩子与那些长生者有何联系？

    而这样一个庞大的档案机构，又是如何在近千年的人类历史中，从极盛逐渐衰落走向覆灭的？

    真相并不会消失，而是在历史更迭中逐渐被压箱沉底，总有那么一天，当一个接一个的小谜团汇聚成更加庞杂的谜团时，事情的发展也会迅速向前推进，真相便抽丝剥茧地呈现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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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必赢在京同档案管覆灭之后，并没有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

    他是个教书先生，清王朝覆灭后仍在淮州省徽舟县穷乡僻壤的何家村教书，他在这地方待了半辈子，半辈子有多久？何必赢都快忘记，后山埋了多少任村长了。

    学堂里的学生跟韭菜似的，一茬接着一茬，如今新一茬鲜嫩的韭菜们正放了学，在水稻田里跟大人们插秧，何必赢没事可做，就坐到田埂上，看着这群韭菜们追逐打闹。

    “哎！何仙人！”水稻田里的老妇人抬起腰，张望他身后。

    老妇人面对何必赢，举止上有些哈腰顿首的膜拜意思，其实村里人多数如此，为什么？因为何必赢是个活了很久很久的活仙人。

    孩子们的嬉笑声让她想起，几十年前，她也那么在何老师痴呆似的的注视下，在稻田里撒疯的。她的老师也教过她的奶奶，听说还打过她姑奶奶戒尺。

    老妇人如今已经黄发垂髫，可是何必赢却仍旧长着张三十岁的脸，那张脸十分俊俏，可惜穿得寒酸，身上穿得长衫，本来不像现在这样白的清贫；听村上最年长的老人说，何必赢大概活了好几个世纪，但连何必赢自己都忘了自己究竟活了多少年。

    “何仙人，你那个三十六岁的小童子，回天上复命了？”老妇人三年前的印象中，何必赢无论做什么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直到三年前某天傍晚，孙子放学回家，说有个男人缠上了何老师，整天到晚跟在何老师身后骚扰何老师，而这一骚扰，就是整整三年。

    村里人老早就习惯了何必赢的身后，跟着一个比他高一截的男人，老妇人最近几日，却没再看到何必赢身后的男人，有些好奇的冲他喊着问：“怎么这几天，都不见他跟着你瞎晃悠了？”

    何必赢愣了愣，也回过头看着自己的身后，目光所及之处，是傍晚的余晖和稻田里的插秧人，再往远看，是一座直入云霄的高峰，清王朝彻底完犊子了，新时代正在过渡，重新编排的新版地图上面，把这座山叫穹灵山。他还记得，夏天傍晚时，他就会跟那个男人肩挨着肩，坐在田埂上说笑，一起看远处那座山，但现在

    “他大概已经死了。”何必赢起身拍干净衣服上的土渣子，不知怎么有点伤感，他蹙眉仔细回想，才想起来，几年来一直跟在他身后问长问短，说要把他研究透彻的那个男人，前不久留了封信后，就再也没回来了。

    当何必赢听说京同档案管的惨案后，他知道，他又要一个人随波逐流在黑白人间。

    学生们见老师在夕阳里孤零零的身影，围到他身边嘻嘻哈哈地闹，何必赢心里装着事，低头沿着曲折的小径往前走，田里插秧的人看到他在村口站了很长的时间，他的影子被往后拉得很长，也不知道这个命长的人想了些什么。

    随后，路过的村民就看到何必赢出了村口，听他嘴里一直念叨着一句话：“有东西想杀我”

    自此之后，就再也没有了这个长命仙人的任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