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将进酒，杯莫停
波轮法师先是一惊，但终究是转为了慈爱。
“此为你的缘法，若是强行将你留下，只怕反而坏了你的佛性。”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困守在漠北苦寒之地，也并非上善之举。”
“你准备何时启程，为师为你送行。”
许无锋躬身拜倒：“多谢师父。”
“启程之日定在了正月初二。”
漠北之地，并不兴过中原的春节，但阿蓉却早早地提出来了，凄凄惶惶的辞别多煞风景啊，不如尽欢之后，再无遗憾。
这个提议也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可。
八王子府邸成了此次宴会的首选地点。
除夕当日，由阿蓉和韩小莹，朱聪置办的年货都一一准备妥当，门前挂上了红灯笼，喜庆的剪纸贴满了廊柱和门房，后厨烹羊宰牛，还加入了中原特有的汤圆。
隆冬腊月，众人聚在一起，围着火炉，享受着难得的喜悦，青州四怪和金国王子，密宗喇嘛也在此刻搁置了影响深远的成见。
朱聪自然挥毫遒劲，书下一副副春联。
阿蓉亲自下厨，亮出自己的拿手好菜，并取名为“将进酒”。
酒过三巡，郭达摇摇晃晃，端着酒杯走上前来，向许无锋敬道：“无锋安达，我郭达虽然是个粗人，但也特地去找了一首别人的词，表达我此刻的心情。”
众人一听，皆是屏息，郭达才在青州四怪教导下识字不久，竟也有胆量作诗了。
柯镇恶闭着眼，但嘴角却难得地露出了浅笑：“小子，好大的胆量啊！敢在你师父朱聪和阿蓉姑娘面前作词了！”
韩宝驹笑道：“我说达儿，你可不要丢了你师父们的脸面啊！”
韩小莹啐道：“你好意思说达儿，一天只知道和马啊狗啊为伍，也没见你做过诗词！”
朱聪甚是欢喜，自饮一杯后，畅怀道：“那便让我们瞧瞧达儿你拾人牙慧的这首词吧。”
郭达清了清嗓子，朗声诵道：“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还未念完，终于有人禁不住笑了起来。
韩宝驹拍着桌子，笑骂道：“达儿啊！我听着词句怎么这么肉麻啊！大丈夫的离别怎么能用这等词句？！”
郭达摸摸后脑，无辜的说道：“这……这是我请教蓉姑娘，她告诉我的，为了表达为朋友的相思之情。”
顿时又大笑起来，说是阿蓉古灵精怪，又教了郭达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此刻阿蓉端着酒杯，脸蛋微红，就像刚剥掉的鸡蛋上擦了一层脂粉，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朱聪也辩解道：“这首词虽是词人赠予自己的红颜知己的，但却不是不能化用，词意沿用广泛，自然也可用来表示知己之间的珍重之情。”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勉强让郭达过了关。
宴会持续了一天一夜，直到正月初一的寅时才散去。
清晨的夜北城同样冷清，积雪没到了脚腕，北风如刀子般刮骨。
一队人马缓缓出城。
许无锋止住了他们的步子，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不如说断便断。
波轮法师点头称是，般若寺来送行的没几人，葛默汉领着滕德浩两僧，丁措因心魔缠身，还躺在床上，只怕见了许无锋病情会再次加深。
青州四怪和八王子等人也停下脚步，挥手告别，韩宝驹一边骂着自己不争气，一边抹着眼睛。
八王子反而坚强了许多，他紧紧握住了许无锋的手后，又缓缓松开：“等你回来时，我会变得和我阿爸一样强壮勇猛，成为草原上的雄狮！”
郭达也上前一步，从怀里取出了一块铜镜，交给许无锋：“这块铜镜是我射雕时，一只大雕嘴里叼着的，我看后面写着‘有缘人得此镜，可保一生平安’，就随时带在身上，的确能感受到一阵暖意，你带在身上，也能在路上抵御不少严寒风霜。”
“多谢！”许无锋接过郭达的铜镜，仔细瞧了瞧，这面铜镜竟是方形的，周边雕刻着雷云图案，背后是一面八卦，以及郭达所说的那两行字。
这面铜镜颇有些来历，但许无锋也并无多在意，放进了自己怀中，果然不多时，一股暖意就从胸膛升起，慢慢遍布全身。
与众人一一告别之后，许无锋翻身上马，马儿踩着积雪，向冰天雪地中走去。
“等等本姑娘！”北风中响起了少女清脆的喊声。
许无锋不用转头也知道，正是阿蓉。
昨夜阿蓉喝的酩酊大醉，醒来时早已人去楼空，赶紧收拾了装束，骑着马儿飞奔追来。
“正巧我也想回中原了，这漠北瞧来瞧去，只有戈壁和黄沙，倦了。”阿蓉冲着身后的众人摆摆手，与许无锋联辔而行。
许无锋笑而不答，兀自往前走去。
“嘿！你慢点啊！”
阿蓉也一夹马腹，快步追上。
在这片琉璃世界之中，两个小点渐行渐远，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
大王子府邸。
“除了波轮法师之外，许多不明身份的人也在穆雷的府邸参加酒宴？”大王子神色凝重，看来之前自己的忧虑是正确的。
他们根本就不是酒宴，而是借着酒宴之名，暗中商议大事！
许无锋敲响龙鳞鼓，得赐法师称号的消息，再次打破王子之间微妙的势力平衡，八王子已拥有两员法师坐镇，成为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飞云度自己和二王子对此都非常忌惮，若是能拉拢到自己帐下，便足以让自己占尽优势，但若是他自有打算，企图称王，那也是不能轻易抹杀的力量。
几位王子都不得不思考，这个人畜无害的八弟何时开始培养起一支如此深厚的力量，又是如何躲避了兄长们安插在府中的耳目。
三王子更为后怕，若穆雷真是城府如此之深的人，那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挟私报复自己。
接连数十日，三王子都闭门不出，连最爱看到胡姬舞也放弃了。
“继续详查，那些不明身份的人物究竟是什么身份？！”
飞云度再次下令。
“大王子殿下，属下还有一事禀报。”
“说！”飞云度不耐烦道。
“昨日清晨，许无锋辞别般若寺，和一名汉人女子，前往中原了。”
飞云度瞳孔一震，这一招棋又有何深意？
放着地位崇高的般若寺法师不当，却去那毫无势力根基的中原游历？
“中原！中原！中原！”飞云度喃喃自语，负手在书房内踱步，鬓间白发又多了几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