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愿珍之重之

    顾易安在垂花门前等她。

    此刻将过申时，初夏的日头不骄不躁，习风袅袅。有一束光透过枝丫投到他修长的身形上，落在陈莘眼中，更是道不完的俊朗。

    陈莘步子慢慢缓迈，但一路行来造成的急促呼吸还未平复：“你……你应了？”

    “是，我已经与陈伯父议定，在进京赶考之前与你成婚。”顾易安如今身份有变，自然以更为亲近的称呼来唤陈老爷。

    陈莘两颊还透着绯色，犹在梦中：“那岂不是很快了？我……退之，我会成为你的娘子。”

    顾易安也被她这大胆的称呼惹得耳根泛红，他清咳一声：“我虽家贫，双亲早逝，但还有一位伯娘照应，亦有些余财可供下聘。该有的礼节，我一样不会欠缺，此次科举，我亦会全力以赴摘得头筹。”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莘儿，我总觉得委屈了你。”

    陈莘只觉得自己的小名由他念来格外好听，连带着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心跳复而加快，但她的眸光却十分坚定：“我不怕，退之，你不要小看了我。更何况你若欺负我，我爹才不会放过你呢！”

    顾易安笑道：“我怎会欺你，该是放在心中，珍之、重之。”

    许多年以后，陈莘都还记得这一天的风和日丽，以及他说每个字时的声调。

    陈家嫁女，自是热闹非凡，不仅开了两天的流水席，甚至乞儿途经亦能得上一吊钱。嗣城百姓对这桩亲事也议论纷纷，有人说陈老爷慧眼识珠，在顾易安高中之前抢先定下亲事，以后便能和官身的女婿做亲家。也有人说，顾易安手无缚鸡之力，不过皮相好看，才勾得陈小姐芳心暗许，陈老爷无奈之下同意成亲。

    不论外面如何排喧，陈家对此俱不入耳，欢欢喜喜地送陈莘出嫁。

    顾宅在迎亲之前便新翻修过，又栽了陈莘喜欢的花木，顾家虽算不上富贵，但父母仍早早的给顾易安留下娶妻的银钱。他也想尽自己所能，给予陈莘自己的所有。

    成婚后的日子无疑是陈莘最幸福的时光，但三个月后，顾易安便需赴考，因担忧陈莘独自在家将有不测，他将妻子送回陈家，独自前往征途。

    会试的结果并未让人等得太久，两个月后便传来顾易安连中三元的喜讯。他并未如民间话本所写的那般负了“糟糠之妻”，反而亲自回嗣城接陈家众人去往京城定居。陈老爷感叹自己不曾看错人，又见女儿与女婿琴瑟和鸣，自然十分舒心。

    但这样的平静日子却并未持续太久。

    一年后，朝堂局势骤变，多位二品大员涉及贪墨等罪名下狱，京城西边的菜场每日午时都在砍头，血水浸入地砖，即便后来下了两场雨都未能冲刷干净。

    当今沉迷丹药女色，一月中只上朝二三回，朝廷历经十几年分割站队，大致分为三类。一为顾易安所在的清派，多是科举出身的正直之官；一为以权贵勋爵为主的勋派，以及皇帝授命的宦官锦衣卫一流的宦派。

    而说来可笑，这次的贪墨大员中竟有大半是一心为民的清派官员，正是勋、宦两派联合打压的结果。

    清派此次根基受损，多数派系官员深觉自危，一时未有动作，勋派借此填补官缺，将几个重要职位都安插上了人手，而宦派则趁皇帝怒急攻心，进献许多丸药美女，更得圣心。

    无奈之下，清派只得另择贤才，大力栽培让绩，推举出三名信得过人品的新入朝堂小官上位。因得清派扶持，又心怀正义，年少赤忱，他们早已与其他两派形成对立。

    而顾易安，便是清派看重的三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