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情起莘复莘

    第二日，顾易安持帖前往陈家。

    陈家在嗣城北边，这一带住的皆是非富即贵，与城南有着天壤之别。顾易安在陈家家仆的带领下往陈府的西厢房而去，那里设了陈小姐的学堂，自然，授课也是在那。

    从侧门入府，经由垂花门走进一条抄手长廊，进入一座小花园，沿鹅卵石径走过月门，便是授课堂了。堂门前的台阶旁一面栽种芭蕉，一面栽种湘妃竹，碧绿葱茏，教人见之心生凉意。

    顾易安始终垂目行走，只用余光打量周遭，并未四顾，却在心中暗暗记下路线。家仆将人领到门前便告辞，顾易安朝他道了谢才推门而入。

    甫一入屋，进入眼帘的是一副大字，上书孟子圣言：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字下设二席，正为师席，左下另设一席；案上摆有文房四宝并书卷等物，室内燃着不知名的香，闻之宁神沁脾。

    将这屋子的情况扫视一番，然后才入席翻看着一本诗经，等待那陈家小姐的到来。

    陈莘来到思修堂的时候，顾易安还在捧着那本诗经细看，他端坐在那，与窗外的一隅翠竹相互映衬，更显不骄不躁，正是君子如玉的模样。

    她轻吸口气，这才带着丫鬟锦瑟入屋。顾易安听见声响，抬头来看，那个身穿碧色锦衫的女子步步生莲，背光朝他走来。

    这是顾易安见到陈莘的第一面，却不是陈莘第一次见到顾易安。

    第一次见到顾易安，是在四天前的公布科举名次的红榜前，陈莘和丫鬟锦瑟出门购置饰物，但因学子们堆聚在一块看榜拦了去路，她一时玩心突起，硬着拉着锦瑟一同挤进人群瞧热闹，等她被人潮推送到最前排，正看到一些书生围着顾易安道贺，而顾易安则如众星捧月，脸上带着和煦的笑，与人说着谦词。

    豆蔻年华里的少女，第一次因为这样一个人，心动了。

    没有缘由，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足够沦陷。

    陈莘还在神游太虚，锦瑟却一把将她拉出人群，担忧道：“小姐，您再不快点，老爷就要发现您偷跑出来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面上一派无谓，笑嘻嘻地拉着锦瑟的手往反方向走去：“知道了，知道了，咱们这就走。”

    嗣城并未拘束男女之守，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也没有太过严格——她不能上街来，是因昨天打碎了爹爹近期最心爱的花瓶，所以爹爹一气之下让她闭门思过，只是陈莘何许人也？哪会乖乖听话，该怎么玩照样怎么玩。

    待陈莘回府，便亲去找了陈老爷，撒娇说想要用功读书，旁人还不入眼，点名要新晋大才子顾易安来教。

    陈老爷笑道奇事，她的女儿自己最清楚不过，琴棋书画中，只有字还拿得出手。不像她的俏皮性子，却是一手簪花小楷写的婉约动人。

    知道她突然上进，只当一时兴起，并未放在心上，但陈莘苦劝良久，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这才正色看她：“莘儿，你当真醒悟了？”

    陈莘连连点头：“自然是的，我若再不用心，爹爹尽管罚我。”

    她生的貌美可人，撒起娇来也是令之疼惜，陈老爷哪架得住，自然应好，让下人去收拾屋子来。还待细说，陈莘却已出了书房，她一边走一边回眸笑道：“谢谢爹爹，我这就回去给先生下帖子。”

    陈老爷只轻叹口气，也便由她去。

    陈莘并不知道，她这样明媚肆意的笑容，往后会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