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一顿饭,三个人,心思各异。
江舟把二人送到楼下,祁念正准备问他要不要再上去坐会,话还没出口,就被他手机电话打断。
“将云濯?嗯……好。”
他放下手机神色淡淡的侧身看向两人,“那我先回去了。”
将云濯……又是这个名字。
祁念见他应该是有事,也没有再开口挽留,轻轻道了声“好”。
随即拉着祁深上楼。
电梯里,她思忖间还是发了条信息问了问秦半夏:
——你之前说的那个男人,是不是叫将云濯?
那头半天才回复:
——是啊,怎么了?
祁念又说:
——他好像跟江舟认识。
这次是秒回:
——那我岂不是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靠你了姐妹!
电梯正好开门,祁念没再回复她,两人回去就是一顿躺。
直到第二天才继续收拾堆在客厅一旁的东西。
才给江舟养了没多久,东西多了可不止一倍。
“你看看你吧,这才是亲爹好吗?你比后爹还后。”祁念慢悠拾辍着,没几分钟拾辍到了沙发上躺着。
祁深按了按被打肿的嘴角,轻“嘶”口气,“你还别说,真行。”
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他翻了翻剩下的,“姐,你记不记得之前二蛋好像有个红色的毛绒玩具。”
祁念刷着手机漫不经心随口答道:“好像是,怎么了?”
“这里没有诶,你问问舟哥是不是落在他那了。”
落在他那?
祁念不疑有他,认真的问了问:
——你现在在家吗?二蛋有个红色的毛绒玩具不见了,你看看是不是落在你那了。
很快,江舟没有回复她的信息,而是直接给她打了个电话。
“喂?”
“是落在我这里了,你有空过来拿一下吗?”
“现在?”
“嗯。”
“好,马上来!”
祁深在一旁摆弄着玩具,看她挂完电话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不着痕迹打听,“在他那?”
“是啊。我现在过去拿。”
“过去拿个玩具而已,还化妆干嘛?”
祁念上粉底液的手一顿,“关你屁事,看我有约羡慕嫉妒恨是吧?”
“不敢不敢。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精心收拾了一番,出门前还在祁深面前转了一圈。
“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到不得了哇!”
“你真是一个合格的捧哏。”
祁深见她关上门,迅速解锁手机,点开名为江舟的对话框,回了个‘ok’的手势。
第二天……
“好像还有个蓝色的饭盆,你再问问舟哥看看?”
祁念略有些怀疑,却还是问了,得到跟昨天一样的答案。
第三天……
“好像还有个……你再问问看?”
……
此时祁念跟江舟已经吃完晚饭,走在江边,边上是石头做的护栏,两岸的灯光落在江上照亮了江面,是人间烟火。
许多迟暮老人一对对走在前面,手轻轻地拉着对方,留给身后的他们一双双佝偻的身影。
可路灯打在他们身上,影子被拉得老长,不见半点岁月的风霜。
祁念似乎在他们脚下的影子里,窥见了少年风光以及一腔赤诚的爱意。
她停住脚步,手插在兜里,认真凝视着江舟。
“怎么了?”江舟温声问。
树叶莎莎迎来了一阵风,撩起了祁念的头发,迷了眼。
她插在兜里的手紧张的揉搓着,心跳声一声更胜一声,如鼓槌般一锤一锤砸响,砸的脑子里一片轰鸣。
发出的声音细弱蚊蝇,“我怀疑……”
江对岸升起了一发发烟花,“祖国生日快乐”几个字轮番在天空映现。
祁念剩下的半句“你喜欢我。”就这么消散在风里。
烟花足足放了好几分钟,等耳边都静下来,江舟看着她,“你怀疑什么?”
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骤然被打断,她突然就泄了气,喉头像是被哽住了般,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没什么,这个烟花好漂亮啊!”她抬头望了望天,可是天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你喜欢烟花?”
“喜欢啊,但是它太短暂了,短暂的我还没来得欣赏就没了。”
江舟抬步继续往前走,他侧头招呼祁念跟上,祁念啪嗒啪嗒小跑几步,立在他身侧不急不缓的走着。
“下次。”
祁念不懂他的下次到底是什么意思,暂且就当是他对她许下的承诺吧。
小区楼下,祁念准备上去,他在背后看着她进去。
江舟刚转身准备走,又听见她的声音。
“江舟!”
江舟回过身,看她笑眼盈盈的站在那。
“怎么了?”
“明天,明天还会有东西落在你那吗?”
江舟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眼神从她身上笑着移到脚边的地上,又重回她脸上,低沉的嗓音在月下传过去。
“我会回去好好找找的。”
听了这话,祁念不再流连,在转身的那刻笑开了花,只留给江舟一个背影。
上楼推开门,祁深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柄玩游戏,难得祁念进来没有怼他。
他凑过去坐在她身旁,用肩膀推了推她“去干什么了?笑的春心荡漾的。”
“说了你也不懂,小屁孩儿玩你的游戏。”她脸上挂着的笑还没放下,两根食指放在胸前相互绕着圈圈。
就这么期盼着明天。
可明天到了,后天也到了,甚至大后天也来了,她再没有收到江舟的消息。
祁念失魂落魄的盘坐在落地窗前,她无数次拿起手机又放下,自尊心作祟,她不想每次都是她主动联系他。
窗外的夜景已经开始辉煌,她揉了揉眼睛,地上的手机开始震动。
“江舟”两个字在手机屏幕上明亮而耀眼。
她故意等了十几秒才接通,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淡无比。
“喂?”
“是祁念吗?”
“我是祁念,你是?”她轻拧起眉心,电话那头不是江舟的声音。
“我是将云濯,江舟喝醉了状态不太好,你能过来一趟吗?”将云濯声音平缓,未见半点急切。
祁念不禁有些生疑,“你不是他朋友吗?为什么还要我过去?”
“他刚刚叫了你的名字,或许你过来他会好受点吧。”
祁念赶紧起身,从沙发上拿了件外套匆忙套上,直奔地下停车场。
自从上次撞车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再开这辆车。
路上的街景迅速倒移,直到她停在将云濯说的酒吧前。
里面的灯光不甚明亮,昏昏暗暗的,但是一路进来却一个人也没有。
酒吧里面,她放眼望去看到一个男人坐在吧台上,轻慢地摇晃着手里的酒杯。
他就是将云濯吧。
“你是将云濯?”
男人看向她,她借着昏暗的灯光大概看清楚了他的脸,那是极具攻击性的长相,张扬,不可一世。
“是,祁念?”将云濯放下酒杯打量了她一眼。
“他呢?江舟在哪?”
祁念四处张望都没有看到江舟。
将云濯从椅子上下来,带她来到一个角落,最角落里的沙发旁赫然就是江舟倒在那。
周身的酒味浓郁的有些刺鼻。
“既然你来了,我就先走了。”
祁念走过去,蹲在江舟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江舟?”没有反应。
她又抓住肩膀用力晃了晃,“江舟?醒醒,江舟?”
江舟终于咳了几声,朦胧的睁开眼。
“你还好吗?”她问。
江舟捂住额头,闷声敲了敲,看着好像是清醒了些。
他抬头看她,恍惚间像是置身时间旋涡,与四年前重叠。
那是他第二次见她,彼时他倒在巷子里的地上,她也是这样半蹲下平视着他,问:“你还好吗?”
“你来啦?”江舟对她撑开一个笑容。
“你怎么了?怎么喝这么多酒?”祁念皱着眉头不无担忧。
江舟仰头苦笑着,眼睛有些酸涩,“你知道吗?今天是他的忌日。”
“他?他是谁?”
说完,祁念想起在婚礼上的那次,他叫她帮一个叫陆泽的人送了一样东西,他说陆泽是他死去的朋友。
“陆泽?”
“我看着他一点一点,越来越虚弱,最后没了生息……”他双手捂住脸,说出来的话也带着哽咽,“好多血,真的好多血,我怎么捂那些血都捂不住,它流的好快,真的好快,我阻止不了,我救不了他……”
他的痛苦祁念看在眼里,心里隐隐有些疼意,那么意气风发的人,此刻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一下一下用头撞击着墙壁,似乎这样才能缓解一下心里撕心裂肺的痛,才敢掩面流出那么一点泪。
祁念伸手隔在墙壁与他脑袋之间,使他脑袋撞在她手心。
她另一只手握住他脸上的左手,一下一下轻抚,安抚着他的情绪。
“可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不是的,我知道,我知道你比任何人都想要救他。”
江舟长久的沉默,再开口,声音嘶哑,“为什么死的不是我?本来应该死的是我。”
“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谁应该死,谁不应该死的。每个人都会希望死的不是自己的亲朋好友,就像我惦念你这样。”
“很痛,真的很痛……”
“我知道的。”
祁念知道他是真的醉了,说出的话语无伦次,只是想到一句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