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无色茧（六）

    罗乐乐确实孵化出来了。

    云瑶推开阁楼门，就看见她闭着眼躺在一地破碎茧衣中，手指脸颊都分布着不同程度的裂痕。

    禹烬端着水走进来，把水盆放到罗乐乐跟前，奇异的一幕出现了，盆中水立刻凝聚成几条水柱飞向罗乐乐，转瞬就被吸收得一干二净，随着水被吸收，那些刺眼的裂痕快速愈合消失。

    “水系异化。”

    禹烬抱臂走向一旁，“她当时的心愿一定与水有关。”

    云瑶蹲下来看着罗乐乐，当裂痕完全消失后，躺在地上的少女看起来跟从前没什么明显的区别。

    “在头疼如何判断她的异化程度吗？”

    禹烬问。

    云瑶没有否认，她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判断人类的异化程度，守门人全套入门课程有六个月，而她才上了不到三分之一，许多东西还没学会。

    “其实很简单。”

    禹烬指了指地上的罗乐乐，“像这种因‘强烈意愿’而被异化的人类，只要问出促使她异化的意愿就可以做出基本判断，当然，前提是她醒来后仍保持理智。”

    如果丧失了神智，那也不需要判断了。

    两人正说着，地上的罗乐乐发出几声鼻音，眼见着就要清醒过来。

    禹烬垂下右手，黑红色的长匕首出现在他掌心。

    云瑶瞥了一眼那把好似随时都能滴下血来的匕首，毫不怀疑只要罗乐乐展露出一丝异常，就会立刻毙命在这把匕首上。

    但罗乐乐终究是醒了，在对自己的命运全无知觉的前提下，只见她皱着眉头翻了半个身，嘴里嘟囔着什么，而后才缓缓睁开眼。

    当她看到云瑶时愣了一下，而后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你怎么来我宿舍了？”

    云瑶无语了片刻，禹烬状似随意地背起手，把匕首挪到身后去。

    至少先确认了一点，罗乐乐还维持着人类的神智。

    “不对不对，这不是我宿舍……”

    罗乐乐这会儿终于发现了不对，她左右看了一圈，“这是哪儿啊云瑶？”

    “我家。”

    云瑶不想多谈这些，她直奔主题，“罗乐乐，你为什么要进盥洗间？”

    “盥洗间”这三个字终于唤醒了罗乐乐相关记忆，她短促的“啊”了一声随即翻身坐起来，“我的饼干！”

    饼干？

    云瑶眉心拧了拧，“什么饼干？”

    “我排了两小时队买到的手工曲奇饼干！”

    罗乐乐脸上浮出了肉眼可见的焦虑。

    云瑶：……

    “我好不容易买到的，专门留了最后几块没舍得吃，洗衣服时忘记掏兜儿给泡盆里了！”

    罗乐乐哭腔都出来了，“虽说饼干有独立包装，但谁知道那包装能撑多久啊，不行我得赶紧回去！去早了饼干说不定还有救！”

    云瑶：……

    “云瑶，你家离学校远吗？从这儿怎么过去？”

    一提起吃的，罗乐乐连自己怎么被带到云瑶家都不关心了，满心满眼都是冲回去抢救饼干。

    云瑶用了几秒钟找回自己的声音，“坐62路，十五站。”

    “那么远吗！！”

    罗乐乐发出悲鸣。

    在确认罗乐乐属于极其轻微的异化、没有任何危害性后，云瑶将她送上返校的公交车，而后度过了一个难得的安静周末。

    如果没有那篇论文作业，以及云妈妈下班后买回家的一大袋高档狗粮的话，一切堪称完美。

    周一。

    云瑶一来到学校就先去了趟办公楼后的小花园，她要看看那棵丁香树。

    有人比她更早出现在花园中。

    那是个长相秀气的男生，穿着米白色薄毛衣与浅灰色牛仔裤，袖口撸到手肘部位，手腕外侧有一枚栩栩如生的蝴蝶刺青。

    男生手里拿着调色板跟画笔，正在面前支着的画架上描描画画，看样子是来写生的。

    云瑶路过时朝他的画上瞄了一眼，发现他画的竟然就是她想看的丁香树，不过在男生的笔下，这棵丁香树开满了花。

    这也算写生吗？

    云瑶心中嘀咕了一句。

    距离七月处理完丁香树已经过去了两天，透过云瑶的眼睛看去，仍能看到许多残留的血迹，连带着树干都被染成了暗红色。

    云瑶本想凑近些看看的，但想到不远处还有个在写生的男生，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只看了两眼就径自朝前走去。

    在她离开后没多久，丁香树依旧繁茂的叶片下忽然钻出来条一寸来长的小鱼，小鱼摇了摇尾巴，犹如在水中一般晃晃悠悠飞到男生手腕处，用嘴巴轻轻碰了碰蝴蝶纹身。

    “别捣乱。”

    男生抬眼看向丁香树，半晌，用画笔蘸取了少许红色，均匀地涂抹在树干上，直到这一笔画完，他才再度开口，“去干活吧。”

    小鱼吐了几个泡泡，转身飞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