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无色茧（四）
云瑶最终把罗乐乐变成的无色茧带回了自己家。
凌晨三点五十八分，小区楼上没有半分光线，只有杵在楼下的路灯默默注视着一行人的到来。
“别出声。”
掏出钥匙开门前，云瑶特意嘱咐了禹烬一句，“我妈在家呢。”
重新化作人形的禹烬单手拎着茧，面无表情看了云瑶一眼。
这小区都是多层住宅，云瑶家在六层，三室一厅，带个阁楼。
云瑶轻轻打开门，一只花尾巴大狸子正趴在玄关处呼呼大睡，在它身上还挤着几只小荧鼠，随着肚皮起伏尾巴尖的光芒也在一亮一灭。
都是些对人类没什么害处的小妖怪。
云瑶用脚把大狸子往旁边挪了挪，腾出空来换好鞋，朝主卧方向看了眼，确定没惊醒老妈后冲禹烬一招手。
先上阁楼。
云家的阁楼一侧堆着几只隔潮箱，另一侧摞着许多空花盆，中间还留着蛮宽裕的空间。
禹烬把茧朝房顶上一戳，大茧自动黏上屋顶，沉睡中的罗乐乐就这么被挂到了云瑶家的阁楼上。
云瑶站到茧前观察了一会儿，罗乐乐身上没有出现任何异化迹象，只是似乎“睡”得不踏实，嘴巴时不时会动几下。
把无色茧带回家中无疑是冒险之举，好在明天就是周六，在下周一到来前，罗乐乐怎么说都会破茧。
而且……
她瞥了眼站在一旁不住打量那些空花盆的禹烬。
眼下她也有了可用的帮手。
“把这个阁楼封起来吧。”
云瑶退到阁楼门口说道。
虽然这个阁楼平日只有她会上来，但万事小心为上，在确定罗乐乐会被异化到什么程度之前，她既不希望妈妈上来，也不希望罗乐乐能寻隙跑出去。
禹烬打了个响指，一层肉眼不可见的光膜将整座阁楼笼罩起来。
“这次的隔离不会只持续十五分钟了吧？”
云瑶挑起眉尖来看禹烬。
禹烬：……
他算是发现了，这丫头一旦处于“安全区”就会不自觉露出几分恶劣脾性来。
云家的两间副卧都靠北边，其中一间是云瑶的卧室，另一间原本的门被堵上，从云瑶卧室里开了扇门，被改成了独属于她的书房。
开灯的一瞬，许多小妖怪纷纷从盘踞之处逃向更阴暗的角落。
“书房里有张沙发床，你可以去那边休息。”
云瑶指着书房门口道。
禹烬却没急着走，他环视了一圈，目光定格在一张全家福上——那显然是一张很有年头的合影，照片中的云瑶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年轻的父母一左一右蹲在她身后，三个人中有两人笑容灿烂。
只有云瑶冷着一张小包子脸没笑。
禹烬嘴角微微一勾。
云瑶回头时发现禹烬盯着自己书桌看，沿着他的目光顺过去，也看见了那张照片。
盯着照片里的父亲看了片刻，她轻声问道，“你真的不知道他的下落吗？”
“这件事上我没有骗你。”
禹烬收回目光看向云瑶，“你父亲当初失踪得很突然，也没有留下任何有用信息，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云瑶把照片拿到手里，手指隔着相框玻璃轻轻摩挲。
“你父亲还活着。”
禹烬走到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这是目前我唯一可以确定的事。”
还活着……
只是不知所踪。
云瑶皱了皱眉，转手把照片放下，“那你知道他带走的宝物是什么吗？”
之前在妖居时她就想问这件事，只是被七月打断，紧接着去处理无色茧，如今终于有了时间，她跟禹烬又签订了“唤名为令”契约，云瑶终于把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禹烬向后倚在椅背上，半闭着眼道：“一面镜子——关于镜子的功效倒是众说纷纭，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了。”
“镜子？”
云瑶把照片倒扣在桌上，在记忆中搜索一番，觉得家中镜子都很普通没什么可疑之处，“你居然不知道镜子功效，难道你对它不感兴趣？”
“确实不感兴趣。”
禹烬笑着打了个响指，“我更喜欢看它流落人间搅动腥风血雨，若是落到我手里，大概就不会有这个效果了。”
那样趣味实在会少很多。
“你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云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禹烬闻言轻笑，却没有反驳。
“对了。”
房间里唯一的椅子被占了，云瑶只能走去床边坐下，“你说的培育妖怪是怎么回事？”
“无色茧的效果你也看到了。”
禹烬抬手指了指头顶，“后天培育出的怪物没有自己的思想，容易控制，对一些人来说是最好的工具。”
“人……把妖怪当工具？”
云瑶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儿像天方夜谭。
“不光把妖怪当工具，还嫌弃原本的妖怪有思想不好掌控，干脆自己制造。”
禹烬睁开眼，眸底闪过一抹冷光，“人类为了满足贪欲而创造出的怪物，数量已经多到超乎你想象了。”
“那他们为什么会冲着我来，就为了那面子虚乌有的镜子？”
云瑶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这个。
“不仅如此。”
禹烬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守门人以及你们背靠的超自然生物管控局是他们这种人的天敌，对他们来说，一个没有守门人的城市才算自由之地，我不能断言当初你父亲出事是否与他们有关，但我敢保证，他们现在很想让你像你父亲一样失踪。”
“你父亲或许就是察觉到了什么，当初才冒险唤醒我签订契约，希望我能为你提供保护。”
听完禹烬的话，云瑶一脸凝重坐在床头，房间内一时静默。
四点半整。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云瑶犹豫一下，抓起手机看了眼，只见屏幕上显示着：来电人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