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谋划
“要与人为善，不能争强斗胜，假如真的避免不过，当动之雷霆，将隐患扼杀在萌芽里。”
老谢磕了磕烟杆，将残留烟灰颠出去。
“你自醒后就有些奇异，仿若换人一般脱胎换骨，老头子有些看你不透，这些话本不该说给你听。”
“但你也看见了，那癞子若被你一刀结果倒好，就不会引来申家那些娃娃，可一旦留下后患，其后果你能接受，你娘他们能接受么，或者说，你放心么。”
“你遇事果决，但心不够狠。”
老谢认真地将烟叶一丝丝按压了进去，旋即点燃。
“要来一口么？”
任立摇摇头。
老谢一脸可惜，继续说道。
“天灾频发，粮食短缺，你要么缩着脑袋求活，不动则已，一旦出手就必须要分出生死、不留余地，所谓斩草除根不外如是。”
他一脸平静，脸上显露出一丝回忆神色。
“这样，你们娘三一家才能走的更远，走的更久。”
任立沉默点了点头，环境差异造成心理差异，他作为现代人一时半会肯定心理行为扭转下来并不会那么迅速，
比如他第一反应并不是直接把人弄死为目的，而是以吓退、驱赶、防卫为主。
不过任立是以重生的前提做打算的，这点老谢并不清楚，但即使这样他也能体会到老谢的真心实意。
“看来娘眼光倒是不错，也不知道她俩怎么认识的。”
任立心想，决定有机会找个时间询问一下。
“看来你听进去了，老头子很高兴，回去吧，太冷了，这身体呀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老谢惬意抽了一口大烟，拉着任立重新回到了篝火前，石清看见他眼睛一亮又黏了上来。
“这是，看来老陈家将东西送过来了啊，倒也不蠢。”
老谢落座，才发现严氏身前摆放一堆的衣服、食物。
“嗯，使人拿过来的，这棉衣倒也不像滥竽充数的，摸上去可暖哩。”
严氏捏着棉衣爱不释手，半天不撒手。
“一人一件，哑巴来给发一发。”
老谢招了招手，哑巴乐呵呵跑了过来，和老谢哼哼唧唧交流了一下，
就给任立三人一人面前放了一件棉衣。
“可惜，都是同样尺寸，先勉强穿着吧。”
老谢砸了咂嘴，有些不满意。
“来，清儿，吃果脯。”
他挪了下，将石清拽到他怀里，给石清嘴里塞了一片。
石清被烟味熏得下意识想挣扎出去，但一股甜腻融化在嘴里，她立马眼睛笑成了月牙。
“甜吗，小清儿？”
“好甜，谢谢谢爷爷，谢爷爷真好。”
她一本正经感谢着，眼神藏着一丝狡黠。
老谢愣了愣，脸逐渐黑成锅底。
“哈哈哈。”
篝火旁笑声不断，引起阵阵侧目。
黑云关隘。
一座小小角楼之前。
排着两队参差不齐的队伍，多以男人老人为主。
隶属于官府的衙役纷纷面色严肃，眼神偶尔看向关隘里边的道路泛着焦躁和凝重。
他们前方被麻绳简单围起一道封锁线。
其中一队。
旁边摆着一个大锅，里边粥水滚烫沸腾着，一名伙夫满脸大汗，抄着大勺时不时向前方碗里扣满肉粥。
“下一个。”
旁边捕快一边大喊一边拿出一吊大钱扔了过去。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一个接一个的百姓小心翼翼接过满满肉粥，拿到一吊大钱连连对着身前的官差道谢。
然后满脸喜悦带着付出生命交换的物资返回家人身边。
旋即依依不舍告别家人，自觉排到另外一队队末，
也有蹭吃蹭钱之后想逃跑的，
但稍有行动，就被一旁早都盯着的差役一棍子抽翻在地，狠狠毒打一遍。抽回大钱，像押送犯人一样拖到队伍末尾。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进行中，但所有人脸上都死气沉沉，毫无生机可言。
李圭坐在临时布置帐篷内，
蜡油燃烧，滋滋而响。
他脸上古井无波，手中两个蟾蜍核桃随着掌根不断盘旋、
“大人，人已经布置好了。”
刘仓一身简装，轻身走了进来。
“嗯。”李圭只是点了点头，目光放空在想着什么。
好半天他才好似回过神来，低声喃喃。
“鬼灯笼死了一批，拉拢了一批，剩下的倒是不足为虑，只是可能鬼丸会消耗了一部分。”
“但残存数量肯定足够我们逃出去了，刘捕头，现在我们所有人死活就掌握在你手里了。”
“你，务必成功啊。”
李圭死鱼眼直视过去，变得消瘦的脸颊一鼓，表情阴沉，仿佛厉鬼一般恐怖异常。
“大人言重了，属下万死不辞。”
刘仓低下眼眉，手按在佩刀上半膝跪地。
半晌，帐篷里又剩下李圭一个人了，他手中转着蟾蜍核桃愈来愈快。
“我正值壮年，大业尚未功成，焉能庸碌而死。”
“尔等莫要怪我。”
他自言自语，似是在说服自己。
直到最后一滴蜡油消耗完，衰弱烛光一闪，帐篷霎时一黑。
久久，
一道老枯树皮一般的嗓音哀叹犹如鬼叫。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山风冷峭，没有任何密林遮挡，席卷着两旁山体，不停带出雾蒙蒙般的石子碎砾。
任立换上新的黑色棉衣终于浑身暖和了许多。
不远处排成长龙的队伍慢慢变短，但关隘前卡着一排官差，加上身处黑夜根本看不见后面什么情况，大概只有排到前面几个人才能看到具体景象。
他脚步慢慢上前直到快要到绳子封禁的区域，想凑近观察一下。
“喂，干什么的。”
一个差役踩着长靴踢踢踏踏走了过来。
“没事，官爷，钱滚掉了。”
任立从脚底下拾起几枚大钱，浅笑着退了后去。
大钱碰撞声音传递出去。
周围好几个差役纷纷循着声音目光移了过来。
这个差役也没阻挡，只是走到任立的位置脚步踩在他刚才踩过的地方，直到周围目光散去，他才俯下身子迅速捞了几把。
任立离开关隘处带着满腹心思往回走着。
直到走到一处人群聚集的地方，闹哄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他才下意识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