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章 孟阅千里报丧,仲尼洛阳访贤
“听闻自昨日起,孟子至今昏迷不醒?”
“真是天妒少孟,年纪轻轻便得了不治之疾。”
“有传言称,少孟恐将命不久矣!”
“惜哉!痛哉!我鲁国将失一阴劫矣。”
“臧赐真小人!竟于朝堂之上口污先司空,辱及亡者,视周礼于无物!”
“少孟性烈,又值父丧,不堪臧赐欺辱,怒而拔剑,臧赐断臂实乃咎由自取!”
“是既是既,少孟还是年幼心善,留了臧赐匹夫一命。若是有人辱及先父,吾必拔剑斩其头,无礼之辈弗能与之共天下!”
“我等曲阜国人没少受孟氏恩惠,此番孟氏接连遇挫,惜不能……”
“饮酒!饮酒!”
孟氏酒肆大堂,孔鲤听着周围的传来议论声,心中复杂:他毕竟与孟阅是总角之交,若没有姣姣的事情,两人还是很好的朋友。
可不过是两月不见,孟阅竟已身患脑疾病,命不久矣?
天意弄人,此事得赶紧告诉阿父。
“客人,你的酒。”孔鲤接过店家递过来的鲁酒,轻轻道了声谢,随后便往孔家小院飞奔而去。
孔鲤一路狂奔归家,见自家小院外已皆是了孟氏武士与车马,心中了然。
孟阅缠绵病榻,来访的大抵是孟氏新宗主孟何忌了。
离那日“朝堂砍人”事件已过去了两日,孟子沾染脑疾,几度昏厥的消息传遍了曲阜。
作为主人公的夏谕并未如传闻中那般,身如灯枯,命不久矣。
不过也相去不远,苍白清隽的脸满是憔悴,嘴唇上亦无多少血色,身形削瘦,连走路都要让妇人扶着,竟无半分少年昔日的活力与自信。
夏谕的虚弱与病态,让来孔子房间送酒的孔鲤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孔子提醒孔鲤道:“鲤儿,先下去吧。”
“是,父亲。”孔鲤回过神来,应声后退,临走前瞅了瞅少年身侧的姜雅,又深深地看了夏谕一眼。
“咳咳…咳咳”
目送着孔鲤离开,夏谕刚饮下一口热茶,便剧烈的咳嗽起来。好在有姜雅在身侧帮忙顺气,又朝着孔子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口腔内苦涩无比。
先前自己是突然拜访,孔家没什么准备,这茶该是姣妹妹沏的,茶叶放的太多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知女莫若母,亓官氏一直都知晓自己女儿喜欢少年。孟氏毁约,她很生气,碍于双两家差距,亓官氏只能暗自心中生怨。
可见到这样的少年,亓官氏心中对其的不喜与别扭都消了大半。关切了几句,就神色复杂的去让女儿准备茶水了。
备好了茶水,孔姣只看那人一眼,便已双眼微润,她很想上前拥住阅哥哥,可见到少年身侧有风华绝代的丽人伺候,只得苦涩的还礼而去。
“夏愚,你的身体……”
孔子话虽未尽,夏谕也知道他的意思,无非是见自己的气色不佳,关心一下病情。
夏谕默默摇了摇头,沉声道:“不知道何时染上的头疾,先父丧时初次发作,之后一月内已发作了三次。每次都是头痛欲裂,几无理智,状若疯癫,直至昏迷,数日方醒。”
“家中遍寻名医,皆束手无策,若长此以往,阅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
孔子艰难消化完信息,担忧的看向少年,关切道:“丘先前往瑕邑吊唁孟司空,听闻夏愚哀伤过重,以至昏迷不醒,没曾想竟如此严重。列国多有名医,不妨多看几位。”
列国医者?他这病就是扁鹊来也不好使,真想治愈恐怕得让太上老君来。
想到这,夏谕不由得苦笑:“生死有命,思之无益。阅只愿…之前能亲自将先父故去的消息报与天子。”
“至洛阳朝见天子报丧,其中礼仪规制,繁琐复杂,若是出错,阅有何颜面面对先父。孔子在礼乐方面的成就是天下之最,阅不才,想请孔子同行,赠以车马,不时请教礼仪,避免出错。”
“司空有恩于丘,为其善后、安排礼仪本就是丘的本分,余愿往洛阳。”
“听闻洛阳老聃是天下最博学的人,此行也好向他请教一二。”
“多谢夫子,咳咳~”
………
拜别了孔子一家,出了院子登上牛车,见丽人面色不对,夏谕疑惑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姜雅没说话,只回应了少年一个香软温暖的拥抱。
先前在孔子处,夏谕言说自己时日无多说的轻巧,却没注意到身侧的姜雅已听得面色发白。碍于孔子在场,丽人狠狠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哭出来。
现在到了只有两人的私密空间,姜雅哪里还忍得住,像抱洋娃娃一般小心翼翼的将少年拥入怀中,不敢多用力,眸中秋水莹莹,声音颤抖柔弱:
“当真…无人可医吗?”
夏谕被抱得愣了神,听到这话,瞬间回过味来了。
这是在担忧自己的头疾?
其实头疾并没有他忽悠孔子时说的那样可怕,不时危及性命。
他在大殿上砍个人,都没多大危害 ,“四孔流血”看着唬人,在回路上的轻车上就醒了。
这事给当时孟何忌吓个半死,一度以为是自己弟弟回光返照……
之后,夏谕回家给自己造个谣,画个妆又饿了一天就来找孔子了。
有了系统的帮助,夏谕头疼的时机和时间都是可控的,只不过代价不小。
只要自己不作死,大概还有个十几年的时光吧……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天不予寿,更要好好珍惜眼前人。
先前光顾着忽悠孔子了,都怪自己没事先和姐姐解释,害她这样担心。
夏谕不舍地挣开柔软的怀抱,又抚上丽人的脸颊,轻声解释着自己先前是骗孔子的,自己身体好得很,头疼的毛病也并非无药可救。
可见少年一副奖励哥的模样,姜雅怎么也不肯相信,总觉得夏谕在安慰他。
夏谕知道言语上说服不了她,那他只能勉为其难在行动上证明自己身体无事了。
钳住一双素手,一把将丽人压在身下,随后,欺身而上。男上女下的体位,姜雅用尽全身力气半天都没挣脱开……
孟宗主:我刚死…
十月初,温度已渐渐冷了起来。
此去洛阳报丧,也不好带女眷,一二人照顾起居足矣。
再带点所需的衣物辎重,随便安排几百个保镖、十几二十辆战车,夏谕拜别母亲与兄长,就这么上路了。
至于某只粉红小猪,知书和司琴已经照顾它近一个月了。洛阳此刻正遭受兵灾,带着宠物唯实不方便,索性就让它继续待在瑕邑。
在曲阜与孔子的轻车汇合,数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一路向西。
值得一提的是,孔子这次西行洛阳并未像历史上闻名的“周游列国”那样,带上几百个马仔四处拜码头。孤身一人随行的孔子,更像是给孟氏个当大管家,顺便游学一番。
洛阳之行,子路将兵负责路上安全,仲尼制礼确保报丧不出错,夏谕则是老老实实当个“病号”躺狗,还剩下某只小猪混吃等死。
鲁国的西部是叔孙氏的封地 ,与齐卫曹三国隔大野泽相望。
大野泽这个名字可能听起来有些陌生,换成水泊梁山知名度就高多了。
楚汉时期的梁王彭越在此和项羽打过游击战,水浒里的梁山土匪在这里被带怂招安。
据传说,大野泽形成于大禹治水时期。《史记》记载:大野既潴,东原厎平。
潴,就是水聚集的地方,大禹把这里作为蓄水的地方,可见其水量之多。
数百里的水泽,临岸全是淤泥沼泽难以接近,夏谕站在车上远远望去,大泽一眼见不到头,心中不禁有了几分前世看海的感觉。
花了数日离开大野泽的范围,再穿过曹国,直插卫国南境。
至于南边的“春秋五霸”宋国,夏谕打算留着回程的时候再来游历。
夏谕这次西行的路线不经过卫国的国都,沿着濮水穿过卫国入郑国,再走管、清、抵达虎牢关(汜水关)。
虎牢关作为洛阳东边门户和重要的关隘,因周穆王在此牢虎而得名。
十二月初。
数百人西出虎牢,踏着风雪过花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孟氏这几百人的队伍可算是进入周王畿。
周王畿,春秋时又称“王野”,顾名思义就是周天子的直辖领地。
从西周幽王为犬戎所杀开始,周天子的千里“王野”辖地开始不断缩小。
关中丧于西戎,河内赏赐晋国,郑国侵占了部分东地,伊洛之戎、陆浑戎的东迁不仅占土地,还联合晋国堵住了“王野”的西境。
如今的周王畿只剩下大河以南,虎牢以西、彀水之北的洛阳盆地周边三百里土地。
三百里之地大吗?夏谕表示他老孟家治下的土地差不多也是这个面积。
那三百里周王畿和列国主要国家面积比如何呢?
首先周天子的难兄难弟卫国,从地跨黄河的东周第一强国沦落到地方六百里的墙头草。
郑国开拓多、鲁国底子厚,这俩都有近千里之地。
秦、宋一个量级,有一千里出头之地。两国纸面实力差不多,处境也差不多。
秦国最重要的黄河、淆函通道两大天险屏障都在大爹晋国手里。几代秦公被压制在关中,那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宋国四面平原,无险可守,自春秋伊始,楚、齐、晋、吴轮番上阵蹂躏收小弟。宋国和聂风他娘一样,历任霸主的标配装饰品。
郑国:……
吴国新近崛起,地广人稀,底子单薄,虽有两千多里的土地,总人口还不如宋国。
齐国独一档,土地接近两千里,而且一半的土地都是人口稠密的膏腴之地,实力强大。
晋楚最强,广有三四千里的土地,不过两国不少土地质量不太行,比不上中原齐鲁的国家土地开发程度高。
在老六秦国崛起之前,于周天子而言,自己的辖地已经没有缩小的空间了。
三百里就三百里吧,好歹都是人口多开发程度高的土地。可偏偏这三百里的土地还有一堆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