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欲壑难填
“那也不关你的事。”
瞳玄凤觉得思绪有些乱，这些事情，他也说不清楚。但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把尘初救回来。
他不再理朱颜，把尘初抱起来快步离开这里。
“呵呵……你救不回来的，阿夜，因为……”朱颜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用余下的一口气说道，“他也并不想活下去。”
寝殿中，瞳玄凤将尘初放在床上，将手覆在他的手心上，尝试给他传输灵力。刚传输一阵，瞳玄凤发现，他的身体像个无底洞，无论自己给他多少灵力，都转瞬即逝，在他体内消失不见。
“怎么会这样……”瞳玄凤惊诧地看着他。他想到一种可能，难道因为他被剜了心，所以无法吸收灵力吗？
瞳玄凤看着他的脸庞，苍白无力，双目空洞……剜心之痛，可想而知。况且他还只是一只兔妖，当时的场面有多残酷，不禁让瞳玄凤倒吸一口气。
“别死……”瞳玄凤变出一把利刃，朝自己的胸口刺去。血液流出，瞳玄凤用小碗接住，足足接了一整碗。
魔君的心头血不同于普通人，况且这副身体又有天族血统，更是珍贵至极。
瞳玄凤将那碗心头血给尘初喂下，又给他输入灵力。有了心头血，他的灵力终于不再消失。
输了好一会儿，尘初才动了动手指。瞳玄凤见状，又继续给他输灵力。
可这时，尘初突然艰难地抬起手，推了推瞳玄凤的手。
瞳玄凤疑惑地看着他，这反应，像是在拒绝他的灵力。
“我……”
尘初的嗓音喑哑，他说什么几乎都听不出来，于是他索性闭上嘴，一边摇头，一边用手比划什么。
“别比划了，我先把你救过来，其他的等你活过来再说。”瞳玄凤本想忽视他的行为，继续给他传输灵力，但尘初却摇头摇得更厉害，仿佛极度反对这件事。
瞳玄凤皱了皱眉，问道：“你想说什么？”
尘初比划半天，瞳玄凤也没看懂。他似乎有些着急，挣扎几下想要坐起来。瞳玄凤把他扶起来，给他拿来纸和笔，对他说道：“你写出来。”
尘初拿着笔，手颤颤巍巍地在上面画了几笔。瞳玄凤凑上去，看到他画了两个大圆圈，和三个小圆圈，每个圆圈上都有两个树杈一般的画线。
三个小圆圈紧紧贴在一起，在他们后面，是两个大圆圈。
他们全都笑着，似乎很幸福。
“呜呜…”尘初看着他的画，温热的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喉咙里呜咽声不止。
尘初给瞳玄凤指，让他看自己的画。
“你画的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瞳玄凤皱起眉，但还是认真分辨，“这是你？”
尘初哭着点了点头。
“那……这是你哥哥，这是尘莘，后面的是你爹娘吧？”瞳玄凤问道。
尘初又点了点头。
尘初把那幅画抱在怀里，他紧紧抱着，薄薄的画被揉出褶皱，陷入他浸了血的白衣服里。
“你想告诉我……你想去找他们？”瞳玄凤问道。
尘初点了点头。
瞳玄凤沉默片刻，对他说道：“活下来吧，我带你离开这里，去没人的地方，大不了改头换面，再换个名字，继续活下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出于对尘初一心赴死的同情，或是别的……他也不清楚，但他不想尘初就这么死去。
心里总空落落的。
或者说，总觉得欠他些什么。
尘初摇摇头，握着他的手，用乞求的眼神看着瞳玄凤。感受到手上一凉，瞳玄凤愣了愣，随即反握住他的手。
“你这是……要我杀了你么？”瞳玄凤问道。
尘初点了点头。
“……”
瞳玄凤沉默半晌，终是垂眸不去看他。他用一只手覆上尘初的双眼，感受到那片温热，稍一用力，尘初便没了气息，直直地向前倒去，倒在瞳玄凤怀里。
尘初的身体化成一颗颗晶莹的颗粒，飘向空中，最终化为尘埃，再也不见踪影。
留下来的只有一只雪白的兔子，在瞳玄凤怀中一动不动，安静地躺着。
瞳玄凤忍不住抚摸他的绒毛，不知为何心中涌入一股酸涩。他杀过人，杀过许多人，他杀人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可今日，不知为何，他觉得有些难过。也许一开始，他的确把尘初当作尘莘的替代品，养在身边，以排解心中苦闷，可后来呢？后来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的确是尘初，不是尘莘。
瞳玄凤突然意识到，或许在设计尘莘堕入轮回道的时候，尘初就已经做好了死亡的打算。
“难道我很自私吗……？”
瞳玄凤看着怀中身体渐渐僵硬的尘初，迷茫地问道。
他最终，还是把尘初带回了兔子窝，把他埋在那里。
回去的时候，路过狼族宫殿，他在不远处站了许久，虽然看不到里面，却依旧看了许久。
“难道我真的，做错了什么吗？”瞳玄凤喃喃道。
他又想起来之前问过尘莘的那个问题，“若一开始与他一起寻找的人是自己，那尘莘会选他吗？”
瞳玄凤垂下眸，似乎在问他，又像在问自己。
“所以，会选我吗？”
————
“阿啾——！”
从街上回来的两人正牵着手，尘莘措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着凉了？”寒暮烟赶紧帮他拢了拢帽子和衣领。
“没有啊，怎么回事啊？”尘莘吸了吸鼻子，真奇怪，他明明不冷的。
“今晚喝些姜枣茶，省的着凉了。”寒暮烟说道。
“好吧，不过我真觉得不冷。”尘莘点点头应道，“我们什么时候去选拔啊？”
“三天后，说是在落月峰下集合。”
“哦，那我们是不是要在那里待好长时间？”尘莘问道。
“应该是，他们说参与者若是擅自离开，视为弃权。”寒暮烟伸出手捧起他的脸，揉了揉说道，“你的脸怎么这么凉啊？”
“唔唔唔……”尘莘的嘴巴被脸颊挤成一圈，说话都不清楚。
“别说话啦，我给你暖暖再说。”
暖了一阵，尘莘的脸变得热乎乎的。寒暮烟看着他的脸，又瞟了鸦羽一眼，鸦羽非常有眼力见儿地背过身去。
“唔…！你又……”尘莘顿时脸红，可一想起来鸦羽还在，声音立刻小了下去，小到用气息说道：“你……在外面不许亲我。”
寒暮烟也用气息对他说道：“可是三天后可能就亲不了了，我会馋死的。”
“你…！”尘莘对他不知羞耻的说辞感到无可奈何，羞涩地骂了句“真不害臊！”
“那怎么办？”寒暮烟笑着说道，“你骂我也好，对你，我就是欲壑难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