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暗恋我
原本见对方迟到了,盛枳是打算一走了之的。
但那人认错态度良好,没有试图狡辩,对她那些阴阳怪气的消息也感到没生气。
盛枳心想她也不是那么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人,便留了下来。
迟到了半个小时后,对方终于姗姗来迟。
男人扯开椅子,坐了下来,表情有些愧疚:
“实在对不起,工作上出了点状况,来晚了,很抱歉。”
闻言,盛枳抬头看向眼前这个衣冠整洁,气质温润儒雅的男人。
她点点头,客气地说了句没事。
等点完菜后,对方才开始做自我介绍,他脸上含着笑,嗓音温和。
“枳枳你好,我是陈翼哲。”
盛枳嗯了一声,“我妈已经跟我说过了。”
陈翼哲:“那就好。”
昨天晚上睡觉前,盛枳收到了商雅纭的信息,叫她明天下午过来相亲。
并把对方的信息、照片以及联系方式一起全扔给了她。
盛枳大致看了一眼。
对方叫陈翼哲,今年二十九岁,父母都从商,开了一家公司。
本人是渝州政法大学毕业的,目前在省内最有名的德成律师所工作。
用她妈的话来说:
对方家境好,年少有为,长得端正,性格风趣体贴,很适合结婚。
出于礼貌,盛枳稍稍坐直了身子,也回了个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盛枳,木只枳。目前在家做自由插画师。”
“其实我对插画师这个职业很感兴趣,时不时有空喜欢去逛画展,可能是我没有那种艺术细胞,于是便觉得你们很优秀。”
陈翼哲双手交叠在一起,他笑了笑,从容自若地展开话题:
“枳枳你喜欢逛画展吗?正好我这儿有一张唐重鸿画展的门票,送给你吧。”
这话一出,盛枳眼睛都亮了。
唐重鸿是有名的国画大师,下个月会在申城办为期一个月的画展。
一共展示八十五幅作品,虽然这次画展时间很长,但依旧是一票难求。
盛枳最近几天都在为这件事犯愁。
她一直很喜欢画画,在这件事上也很有热情。
原先她还担心爱好变成工作会逐渐丢了那份热情,但工作后她的热情反倒有增无减。
其实盛枳清楚的知道,她在画画上算是很有天赋的。
毕竟高一才学画画,高考还以专业第一考进了蓟城美院。
也是因为毕设的那副《穷与病》,收到了来自各种公司的offer。
她擅长用温馨温暖的画风,展现出自己对某些问题的深刻思考。
几乎是从盛枳学画画开始,她便一直是一帆风顺。
没受过什么挫折,身边的人对她也基本上全是夸赞。
她偶尔也会因为外界的这些赞扬,觉得自己是百年难遇的绘画天才。
年少无知,意气风发,所以骄傲过、也自满过。
但后来眼界被拓宽了,见多了那些国内外的绘画大师,便意识到自己的路还很远。
在家当自由插画师的这段时间,盛枳一直在突破改变自己的画风。
某些时候来说,她也算是个有野心的人。
毕竟谁不希望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光发亮呢。
想到这,盛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客气道:“这不太好吧。”
“怎么会。”
陈翼哲从口袋里掏出门票,双手递了过来。
“算是我迟到的赔礼,很抱歉让你久等了。”
盛枳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
她看着态度真诚的陈翼哲,莫名有些惭愧。
虽然他迟到了,但显然是在来之前用心了解过她喜欢什么的。
不像她,只是想简单应付一下……
“拿着吧枳枳。”陈翼哲笑她,“你要是不拿着,我今天晚上可是会因为这件事自责,难受到失眠。让女生等这么久,回去我妈估计也要教育我一顿。”
闻言,盛枳噗呲笑出了声。
她知道陈翼哲是故意这么说的,好让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这张门票。
盛枳接过门票,“那好吧,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谢谢啦。”
接过门票没多久,他们点的牛排便上来了。
盛枳拿起刀叉,刚想低头切牛排,披着的卷发便落入了盘中。
她微微蹙眉,有些懊恼没带皮筋过来。
“没带皮筋吗?”对面的陈翼哲抬头看了过来,他提议:“有一种无皮筋扎头发的方法,分别从两边抽出一小部分头发,然后把头发放进去就好了。”
盛枳抬起手,按照陈翼哲的方法试了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手笨的原因,失败了。
于是她又试一遍,但还是失败了。
“不对,不是这样。”陈翼哲在一旁指导,“枳枳你塞错了。”
盛枳尝试着分出一股头发,然后把马尾塞进去,问:
“这样吗?”
“对。”
话音刚落,陈翼哲便看到盛枳耳旁的碎发散了一缕下来,他看见盛枳笨手笨脚的,忍不住笑着问:
“需要我帮你吗?”
盛枳尴尬地舔了舔唇,正想说不用。
眼前的陈翼哲却站了起来,他边走到盛枳的身后,边说:
“我帮你把碎头发理一下。”
陈翼哲指尖拿起盛枳的卷发,尽量没跟她有肢体接触。
盛枳没多想,在陈翼哲的帮助下,总算扎好了头发。
做完这些后陈翼哲便坐了回去。
一直到吃完饭,盛枳跟陈翼哲相处得都还算融洽舒服。
跟想象中的不一样,陈翼哲性格风趣而幽默,不会逾矩。
他懂分寸,说话也很有风度,还会刻意在她喜欢、感兴趣的事情上找话题。
不得不说,她妈介绍的这个相亲对象,还是可以的。
至少相处起来让她没有负担,言语也没有透露出对于自己家境的优越感。
很低调,为人也比较绅士。
吃完饭后,陈翼哲主动提出要送她回家。
盛枳没拒绝。
她跟着陈翼哲走出餐厅,在街边的停车位上看到了一辆黑色的保时捷。
看到陈翼哲拉开副驾驶的门,盛枳颔首道谢,坐了上去。
门被轻轻关上,她看着绕到车前准备上车的陈翼哲,自觉地拉下安全带系上。
车身一沉,旁边的张翼哲也坐上来了。
他系好安全带,偏头说道:“那我开车了?”
“好。”盛枳应了一声,她侧目,视线瞥过车窗旁的后视镜。
从镜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看见程砚南站在街角,身后是流光溢彩的霓虹和车灯。
今天是小年,四衢八街,万家灯火,一切都很繁荣。
所有人的脸上几乎都带着笑容,唯独程砚南没什么表情,模样冷漠。
他杵在人来人往间,一动不动,与这热闹的街道格格不入。
透过后视镜,盛枳甚至觉得有一瞬间跟程砚南对视上了。
盛枳不由得一愣,难道他刚才也在那个餐厅吃饭?
车子启动,程砚南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盛枳下意识地扭过头,想去看一眼。
但车子的速度太快,隔着玻璃已经看不清了。
她抿了抿唇,只好坐了回来。
“怎么了?”陈翼哲问。
盛枳摇了摇头,“没什么,好像碰到了一个熟人。”
“熟人?要掉头回去看看吗?”
“不用了,掉头太麻烦了。”
说完这句话,盛枳又忍不住往后视镜那边看去。
可能是周围热闹繁华的场景相衬,她莫名觉得这样的程砚南……
怪可怜的。
几乎是这个想法一出,盛枳便甩了甩头企图把这个荒谬的想法从脑袋里轰出去。
真是疯了疯了,她居然觉得程砚南可怜。
-
目送着那辆黑色保时捷开远,程砚南依旧站在原地没动。
一月的潭州寒风刺骨,站在风中没几分钟,手便冻僵了。
可因为心情很糟糕的原因,程砚南完全感受不到。
保时捷消失在拐角处,程砚南还是没有收回视线。
想起刚才盛枳跟别人相谈甚欢的场景,他心里空空的。
头一次有了这么强烈的危机感。
从很久之前程砚南便知道吱吱不喜欢他。
但这么多年,他在吱吱身边也没见她对谁动过心,喜欢过谁,跟谁谈过恋爱。
盛枳长得漂亮,不缺有人表白,但她每次都拒绝得很果断。
满心满眼扑在了画画上。
高中的时候,于朝总是对他说:
“我觉得盛枳已经对你算比较特别了,你看有的男生跟她搭话,她有时候都爱答不理的。但她会跟你说话还会听你说话啊,所以砚哥,我觉得你还是有机会的。”
本来程砚南也觉得他是有机会的。
只要他陪伴在吱吱身边,就会等到她喜欢上自己。
直到上大学后盛枳四年没联系他,从他的世界可以说全身而退。
并且不带一丝留恋,仿佛他只是一个关系一般的朋友、高中同学。
那时,程砚南才明白——
他唯一的优势,便是跟吱吱认识得早。
除了这个,其余的他什么也没有。
等着等着,程砚南终于等到吱吱把他抛在了身后。
“下雪了!”
“卧槽,潭州今年居然有雪!”
“亲爱的你下班了吗?外面下雪了诶。”
旁边传来路人兴奋交流的声音。
程砚南抬眼望去,果然看到了浮在空中的雪花。
一片一片,随着灯光落了下来。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专属铃声,程砚南眼神一滞。
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拿出来看信息。
吱吱:【你也在莫林西餐厅吃饭吗?】
程砚南低下眼,打字回复:
【不在。】
【噢,那我可能看错了。】
【不过那个人真的好像你啊,早知道拍张照片发给你看看了。(垂头丧气jpg)】
程砚南不知道回什么,干脆收起了手机。
恰巧贺易周他们吃完饭走了出来,他看见贺易周走到自己跟前,小声地问:“喜欢的人?”
程砚南沉默了会,嗯了一声。
闻言,贺易周惊讶地抬起眼看向程砚南,轻啧了一声。
原本以为他以为像程砚南这种人,只有别人追他的份,结果现在程砚南是那个苦苦暗恋别人的人?
是个情种???
真是活久见了。
“可惜了砚哥。”贺易周声音放到了最小,劝道:“人女生都有男朋友了,你还是换一个吧。”
“……”
程砚南沉默着,没说话,好半天,突然说了一句:
“我走了。”
见程砚南转身就要走,贺易周连忙伸出手拉住了他。
“别走啊砚哥,我们待会去唱k,你跟我们一起去吧。”末了,贺易周朝他眨眼补充,“酒能解千愁呢,而且……”
迎上程砚南淡淡的眼神,贺易周放弃了。
差点忘了,他砚哥是个绝世好男人来着。
不抽烟不喝酒不嚼槟榔,作息时间贼规律。
“算了,看在你失恋的份上,这次放过你吧。”
程砚南抿了抿唇,知道自己扫了贺易周的兴,于是颔首说道:
“抱歉。”
贺易周不自在地摆摆手,“没事没事,砚哥你走吧。”
见贺易周没有不高兴,程砚南便安心地走了。
身后,贺易周看着逐渐走远,湮没在人群中的程砚南,轻叹了口气。
讲道理,在这之前,他还真没见过程砚南这么完美的人。
长相身材家境人品,甚至是学历,哪一样都不缺。
偏偏是这样一个人,万花丛中过,片草不沾身。
跟自己完全是两种人。
低调谦逊从容,能想到的词套到程砚南身上,完全没有一点问题。
贺易周原本以为像这样的人,大概率人生是没有什么烦恼的。
但现在看来,上帝还是挺公平的。
给程砚南开了那么多门,唯独关了恋爱这扇窗。
人群中已经没了程砚南的身影。
贺易周转身跟着前面人的脚步,然后轻啧了一声,感叹道。
还好他够浪,没有念念不忘的人。
……
回到商家老宅后,盛枳发现屋内是一片灯火通明。
她微微一愣,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却还坚持等着自己的外婆。
为了避免把身上的寒气传给外婆,盛枳脱掉了外套才走进去。
她放轻脚步,走到外婆跟前,蹲了下来,试探着喊了一句:
“外婆?”
才叫一声,钟杏便醒来了。
她眼皮耷拉着,睡眼朦胧,却双手拉住了盛枳。
“枳枳,外面是不是很冷啊,外婆给你泡杯姜茶吧。”
“不用了外婆。”盛枳笑了笑,拒绝了,“我自己来就好,您先去睡觉吧。”
钟杏点了点头,“好,那你千万要记得泡了姜茶喝再睡觉。”
“嗯好。”
由着盛枳扶了起来,钟杏跟着照顾的阿姨往房间那边走。
看着钟杏回了房间,盛枳累得顺着沙发坐了下来。
指纹解开手机,聊天界面还停留在跟程砚南的消息上。
那头的程砚南没回消息,在她的意料之中。
所以盛枳没在意,只是划了出去。划出去最上面的消息是她妈的。
盛枳抿了下唇,还是点进去了。
【这个男孩子怎么样?】
想了想,盛枳打字回复:【还可以,很绅士礼貌。】
【那就好,你跟他多发展发展,不合适的话就再换。】
看到最后这句话,盛枳下意识地蹙起眉。
不是合不合适的原因,虽然陈翼哲很照顾她的感受,他们两个也有共同话题。
但怎么说呢。
只是她没感觉,说白了就是不喜欢陈翼哲。
回来的路上,盛枳其实也不是没有考虑过。
她不知道陈翼哲是怎么看她的。
但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喜欢陈翼哲,跟他结婚,是很不负责的表现。
盛枳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
可是怎么办,她现在就想多画画,根本不想谈恋爱。
干脆剃个光头去当尼姑得了……
-
没几天,除夕便到了。
那天见过陈翼哲后,盛枳便没再跟他见过面,只是偶尔在微信上聊聊。
她忙着直播和画画的事情,加上天冷,也懒得出门。
中午,商雅纭和盛滕把时间空了出来,带着盛枳回盛家过年。
他们回去的时候,伯父伯母一家和姑姑一家都已经在了。
大人们坐在一楼客厅泡茶聊着天,小一辈的则坐在隔壁的小厅内聊天。
盛枳不喜欢跟堂姐他们打交道,但也不好一个人离去。
于是干脆抱着自己的平板,在一旁画画。
临近饭点前,盛滕突然走了进来,把盛枳叫了出去。
“你季伯伯叫小越给我们送了点东西过来,你去门口拿一下。”
“哦。”盛枳应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往大门口走去。
外边天冷,盛枳一路小跑路过前院,来到了门口。
隔着老大远,她便看到铁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看起来跟季子越不太像。
盛枳刚在想季子越什么时候换穿衣风格了,走进了一看,发现是程砚南。
迎上程砚南冷淡的眼神,她扯了扯唇,乖乖伸过手。
“给我吧。”
程砚南没动,只是看了盛枳一眼,“你提不动。”
盛枳看着程砚南手上的两盒礼,疑惑地抬起眼:“?”
见此,程砚南不得不让开,把身后堆在地上的东西露了出来。
“……”好吧,她还真提不动。
盛枳妥协了,她掏出手机正要给她堂弟打个微信电话。
谁知突然弹出了一条消息,是陈翼哲的。
【新年快乐,枳枳。】
盛枳顺手划掉了,她刚找到堂弟的微信,正打算拨电话过去,头顶却突然传来程砚南的声音。
他的嗓音淡到极致,似乎是随口一问:
“你喜欢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