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曼莎的声音隔着c5传出来，她有些哽咽，但之前一直强忍着让自己不要哭泣，保存体力等待一个奇迹：“卓喻？是你们来救我们了吗？！”
“是我们，你和c5怎么变成这样了？”卓喻仔细观察，他得辨认出c5的每个部件都被挤压到哪里去了，才能正确拆解。
“我们在想着今天你们回来的话，能给你们做什么吃的，突然楼就塌了，有一只好大好大的怪物从街道地底下钻出来，开始攻击我们住的酒店。我们根本没时间逃跑，c5说他体型大，然后就用自己把我完全罩在了下面。”
曼莎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带上了哭腔，她哭得很伤心，断断续续地说：“那怪物一直在攻击，酒店倒塌下来砸在c5身上，他，我看到他，他是用四肢撑出的空间，空间越来越窄，他的，他的……”
“他的胳膊和腿都越来越短，他还用变形的……变形的部分护着我的后背，到最后，他，他的头……”
他的头和四肢全都被压成了金属废料。
曼莎泣不成声：“他是为了保护我才死的，如果不管我，他自己可以跑出去的……”
与此同时，卓喻结合曼莎的描述，终于确定了c5的身体分布状态。
“先别哭，c5还活着。”
卓喻心中的疑惑更甚，他以前只当c5的躯干是为了保护内脏才做成全封闭的，现在看来，c5的躯干竟是有远超外观的强度。如曼莎所说，c5的四肢，包括头部，全都在持续的攻击下被碾压扭曲报废了，但他的躯干部分是完好的，甚至没有发生形变，只是因为他别的部分被砸扁得到处都是，这才让卓喻和柏止一时没法分辨c5那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躯干。
既然除了躯干之外都废了，卓喻给c5安的一切输出装置自然也都失效，所以他们敲来敲去也得不到c5的回应。
曼莎听说c5还活着，赶紧停止哭泣，配合卓喻的询问阐述内部情形。卓喻很快把c5仅剩的躯干单独拆出来，曼莎也重见天日，她没有哭着向在场的男性寻求安慰，而是心疼地摸着c5的躯干——大概是由两个半椭圆组成的东西——轻声问c5他还好吗。
安装头部的位置有c5的输出接口，既然暂时没有头，卓喻想了想，干脆先在那里接了一根可传动的v字零件，这让c5莫名像个带把儿的大葫芦。
“c5，你要是能听懂，就点一下‘头’。”
卓喻的神来之笔还真的让c5恢复了沟通能力，葫芦把儿点了一下。
“考虑到这个零件只有上下移动的能力，之后我们跟你说话，你说‘是’就点一下，‘不是’就点两下，有其他问题点三下，可以吗？”
曼莎目瞪口呆地看着c5又点了一下“头”:“还可以……这样的吗……为什么c5……”只有个躯干，却还是活的啊？！
柏止对于这个鬼才想法也叹为观止，难得和曼莎做出了一样的反应——这也行？！
“你现在能自己移动吗？”
葫芦把儿大幅度地点了两下，像是在表达自己对这个问题的不满，怎么会有人指望一个葫芦型的躯干自己移动。
“好的，别激动，我只是想测试一下你会不会其他动作。”
最后c5自然是由报恩的苦力柏止搬走的，筋疲力尽的几人就近找了一家难得完好的酒店入住，也顾不上价钱了，卓喻从救死扶伤的惯性里回过神来，现在只想把身上沾上的污物彻底洗干净。卓喻本想把c5也放在自己房间，但曼莎让他和柏止先好好休息，她没有受什么伤，可以照顾好这样的c5，卓喻累得半死，还是把这八十厘米高的“葫芦”交给了曼莎，她大概想要机会向c5表达感谢。
c5的型号和柏止差得很远，柏止宽肩窄腰，四肢修长，机械改造是贴合他本人身材的，处处带着高级猎手的矫健感，配合上柏止的容貌，是让人一看就会有世俗欲望的那种。而c5，就是几十年前的方块机器人，脑袋是长方形，全身由大大小小的圆柱构造拼在一起，上下一般宽。
安河说他捡到c5的时候c5就是有躯干的，看来制作c5躯干的人可能是有机会拿到高强度合金的斫骨师。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从躯干造一个完整的人是大工程，卓喻更擅长在人体上改造，而不是凭空组装机器人。
“明天去问问c5，如果他不介意的话，我先把他做成个能走能说话的球行不行……嫌球太丑的话，做个q版的机器猫也行。”
卓喻洗完澡倒在床上，已经手指头都不想抬一下了。这两天，先是柏止检测到羽者的踪迹，两人疾驰去抢先找到斫骨师，目睹斫骨师秒变三翼天使，拿到老奶奶的手记看了很久，之后又直接在柏止身上实践，一台手术做了七个小时，眯了三四个小时就往回赶，回到怪物袭击的遗址，忙着拆c5救曼莎……
卓喻到底是□□凡胎，柏止洗完澡出来时，他已经睡得如同昏迷一样了。柏止没有吵醒他，只是看着睡着后不再戴着温柔面具，不再沉稳周到，反而显得有点稚气可爱的人，把那人蒙到脸上的被子拽下来一点，省得他睡到一半喘不上气。
柏止任由身上的伤崩裂流血，这两天过度使用力量，他的伤又反复了。不过没关系，柏止能感觉到，被卓喻安了缓冲组件的地方融合得很好，卓喻真的有能力将改造更进一步，或许，某一天，他们真的可以结束这个绝望的循环……
至于看上去有点惨的伤口，就留到明天，等人醒了，向他索要一点小小的报酬吧。柏止有点期待地想。
瑟琳，也就是那位曾经的机械表机芯设计师，从斫骨师摇身一变成了三翼羽者的老奶奶，被珊瑚区教会一路送到上等城，座头鲸区。经过一周教会基础培训——如果卓喻来看，会一下子发现这基础培训像极了大学所有专业永恒的思政课，或是入派的思想汇报——不过瑟琳生长的年代还没有那些形式，所以她只是认真地听完了，内心毫无波澜。
遴城除了伊甸园之外的所有城区，都存在着羽者和改造人，只不过二者的比例和身份地位都截然不同。
比如草履虫区和鹦鹉螺区，几乎都是最为失败的残缺改造人，新生的羽者很快就会离开那里，只有改造人解决不了的怪物入侵时，才会有其他城区的羽者前来支援守城。
珊瑚区中，百分之五十的资源都供给到白羽街——这条只允许羽者进入的街道，这里的羽者最低级别是新生的，最高级别的，羽翼翼展不超过两米，也就是每只翅膀不足一米，羽翼数量不超过两只。其他区域住着接近正常人状态的一般改造人，他们多半是在怪物入侵中受了伤，亦或是想要自主防御，所以接受了程度不高的改造。这些改造人不像下等区的“商品”那样神志不清，但也没有多少力量。
而在座头鲸区，羽者的准入标准是拥有完整的，翼展超过两米的双翼，从这里开始，羽者才算是摸到了自然进化真正的门槛，有资格被尊称为“天使”。座头鲸区的改造人都至少能单独杀死比较弱小的怪物，其中一半都被教会雇佣，替高贵的羽者们干重活脏活，至少表面看上去，两个流派在此达成了动态平衡，暂且和谐共处。
“在座的诸位，都是我们伟大的奥特浦斯神认可的信徒，你们获得了神的恩赐，拥有着你们无法想象的力量。今天，我，第七主教安格斯，专程来到座头鲸区，将带你们开启新世界的大门。”激情演说的红发男子是标准的西方长相，他有三只巨大的羽翼，第四只羽翼大约有三十厘米长，显得他左右重量有点不太平衡。
台下的大翅膀们多数都满脸激动，他们都是坚定的信徒，从初生翅膀就更加努力虔诚地祷告，终于拥有达标的双翼，迎来了这一天。瑟琳其实有点突兀，羽者的羽翼不是同时生长，而是分对的。在前两只羽翼没有完整长出之前，第二对，也就是三四翼，是不会开始生长的。
别人都是双翼完整的时候就积极地过来了，瑟琳却是在第三翼都长出十几厘米后，才找到了托付自己心血的人，被教会的追杀逼得亮出身份，带来此地。
换句话说，她比这里台下的人都要强一个等级。
“现在，闭上眼睛，感受你们与神的联结。神无处不在，而你们只是被神注视下的一粒微尘，你们获得了神亿万分之一的能力，试着用你们的身体作为通道，将这神力呈现于此吧！”
台下陷入沉默，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感受力量。瑟琳理智上觉得主教说的东西太玄乎了，但她确实感受得到。像是自己成为了某个庞然不见边际的“神”的一部分，这一部分就像是人身上的一根毫毛，自己已经与那个“神”有了联结，而力量就是，将那庞然大物中的一点，以身体为媒介，凝聚到自己这里。
“不用心急，以我等凡人之躯，想要做到借用神的力量，需要大量的练习和冥想，你们……”
主教早已习惯众人第一次的失败，他熟练地出言安抚，却被羽者们逐渐传开的惊呼声打断。
瑟琳睁开眼，看到自己双手之间，悬浮着一个接近球形的大液滴，它有着美丽的金属光泽，从一开始的缓缓流动到逐渐凝固，成了一个金属球。
瑟琳很熟悉这个世界的机械，她认出，这是一种只有上等城区才能获得的材料，目前强度最高的合金就需要使用这种金属熔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