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划水显灵
武判官掀起的鬼风将大殿前的烛火吹起半丈高高，模糊的投影应在屋顶。
投影中，大殿正中央的人影双肩被一双手抓起。
实则武判官双手即将抓起霍辰双肩时，他便用技能【抓不到我吧~】转移到白无常的鬼像后面，因为转移没有时间差，投影上的坐影仍然存在并且被判官抓住。
然判官已经知道自己抓了个空，朝白无常鬼像后紧追不舍。
小黑坐在鬼像上，面色焦急担忧；这边文判官一个虚空踏步，拦在白无常鬼像前：“老二，今日不易动怒，回了鬼界我会与小七谈的，坐回去。”
语气温淡平稳，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势。
武判官手中刚显出法器毛笔，见到大哥挡在面前，反手将毛笔握在身后：“我鲁莽不清事，但今日过后小七仍是如此，鬼官换届我不赞成他继续担任白无常之位。”
霍辰从鬼像后走出来，决定不在这里继续等，直接开口问小黑如何回鬼界。
大殿内所有鬼差错愕地望向他，而后是小黑先反应过来，疑惑地问道：“哥哥，你重新回来找我，是因为不知道中元节如何回鬼界？”
小黑正打算开口继续说，文判官抢先一步：“小七，今日听从安排，自会带你回去。”
系统本打算在霍辰开口前拦住他，但是已经晚了。
不仅晚了，还遇上黑无常将霍辰的把柄彻底挑破，系统在霍辰脑海中哀嚎：“离躺平度跨过20只差一步之遥啊啊啊啊啊啊！”
霍辰本人则平静许多，躺平是任务所迫，没法躺平也不违背内心，坦然许多。
为了获得回到鬼界的方法，或者说他心里还和系统憋着一口气，于是正打算同意文判官，却听闻脑海中系统突然兴奋地喊叫：“宿主，我们不回鬼界了吧，直接一劳永逸。”
明白鬼界规矩的白无常霍辰直接否定，若是鬼差游荡在人界，想要逃离鬼界的束缚，在鬼界地狱的老五老六枷锁两位爷会亲自将其捉拿回鬼界，投入地狱。
到那时霍辰魂飞魄散，小命没了，直接宣告第一个世界失败。
系统再次蔫掉，霍辰表情没有一丝一毫变化，仍是面瘫，让系统看了要憋出一股内伤的无所谓样子，飞身坐到白无常鬼像的肩膀上。
他坐到鬼像肩膀上时，耳边响起提示音：躺平度142
直接降了5
然后，霍辰继续躺平。
上班划水嘛~
和系统置气是一回事，躺平不能因此丢下。
在众鬼差纷争时，原本拥挤得大殿已经变得空无一人，只有坐在城隍爷鬼像边的小道士正在趁此空闲整理香灰厚重的供桌。
大殿外，整齐排列在广场上的森然松柏在夜空笼罩下漆黑庄重，人群退下广场，齐齐占在台阶下将广场包围的密不透风。
一位留着八字山羊胡的老道长，周身均匀围着八个中年道长，一同挥舞着拂尘，然后盘腿席地而坐，面对一张供桌，供桌上摆放着一张黄纸符咒。
在道长口中是充满法力、蕴含深意画出的高超符咒；在围观者眼中祈福未来、寄托希望的一纸虔诚；在众位坐在鬼像肩膀上的鬼官眼里，是看不懂画了些什么的鬼画符。
九位道长嘴巴嘚啵嘚啵念叨咒语。
这边九位鬼官，除了划水的白无常，八位鬼官跟着慢小半拍的同声背诵。
形成一种庄重恢弘的场面。
只有矮墙围绕的空旷城隍庙，道长们的咒语声却像是直接传到天际以外，并带着空灵神秘的回声，回荡在一排排墨绿色的松柏间。
广场下的人群此刻寂静无声，专注听道长诵读符咒。
诵读半分钟过去，人群开始出现骚动，起初只是广场西北方一片人气群在议论，然后缓慢空出一片空地。
随着西北角人群骚动，其他方位的人将注意力投过去，越来越明显的怪异声浮现。
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指着西北角被空出来的地面，用童稚的清脆嗓音说到：“那里也有道长念咒语。”
坐在广场中央的八字山羊胡老道长反应最快，站起来面朝西北方向的空地，拂尘挥于臂弯，俯身行礼。
“祖师爷功德无量。”
其他八位围成圈的中年道长面面相觑，在老道长的眼神暗示中也跟着行礼。
广场外围的人群瞬间后退数步，广场西北角整个空荡荡。
接着四分之一的人群跟着俯身行礼，趁机祈求愿望；四分之一的人惊慌失措，有跑走的，有跌坐在地的，有小孩被吓哭的；四分之一的人拿出手机疯狂拍照录视频，上传到社交网站，或者分享给朋友家族群，各种讨论；剩下四分之一，一半看热闹，一半坚定相信科学。
在道长们停止诵读咒语后，大殿内的鬼官也跟着停下。
西北角的声音也随之消失，短暂的异象让众人更加确信城隍爷显灵了，各色反应又涨一波。
文判官回想刚刚出现的情况：“阵法偏了。”
看向广场外空旷的西北角，再看向大殿东南角的白无常：“小七，为何不诵读？”
霍辰没想到不诵读会造成这种后果，从前他从来都是被当众表扬的天之骄子，现在却被当众批评，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喜可贺地是，躺平度涨了1
他先是高兴，然后看着眼前身处的情景，将看不见摸不着、只靠想象出来各神棍形象的系统用不带脏字的文化人用语骂了无数遍，继续划水。
“不想工作。”
其他几位鬼爷都看到武判官眉角的青筋跳动，文判官平静许多，他已看出小七无心工作，摆摆手无奈作罢。
系统在霍辰脑海中兴奋地上蹿下跳：“躺平度破20啦。”
并将宿主界面展现在霍辰眼前：
【躺平度：202】
阵法是对称的，城隍爷在中央，其他要一一对应，白无常退出，自然还要有一个鬼差退出。
这没什么纠结的，自然是黑白无常一同退出。
黑无常在听闻自己不能工作后，一双忽闪的方圆鹿眼望向武判官，自然是看重武判官直来直往的火爆性格以及位高权重的身份。
“上班时间，小八不想提前离开岗位。”
眼神不多停留，与已经从鬼像身上下来的哥哥对望，眼眶微红，用软软的语气小心翼翼恳求：“今日劳烦了哥哥，往日小黑定日日一个人上班锁鬼，绝对不让哥哥劳累。”
“哥哥，求你了，小黑不想早退。”
小黑一双泛着雾气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过来，霍辰顶不住。
他连眨几下眼睛，将目光撇开。
既然文判官已经允许他不工作，自然会带他回鬼界，他转身离开大殿，在外面广场等着。
殿内，黑无常见白无常离开，晶莹的泪珠子断线似的落下来，泪眼婆娑，坚持要工作。
转身欲将殿外的哥哥追回来，一米七八的个子，脚尖不偏不倚绊在门槛上，面朝下狠狠摔下去。
霍辰见到小黑摔倒，慌忙上前扶住，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只有瞳孔的缩放显露出心中的纠结，然后说。
“我不上班。”
系统地心情从霍辰的情绪到霍辰的话，经历了过山车般的心惊肉跳，此刻大口深呼吸，拍胸口庆幸：“我家宿主还是很拎得清的。”
这边黑无常听到霍辰直接果断的拒绝，嘴角下撇，一汪眼泪含在眼眶里，欲落不落，着实让二十七年没谈过恋爱、不知情为何物的和尚霍辰不敢直视。
遂别开眼，又说一遍：“不工作。”
文武判官到大殿门外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强忍着泪水、苦苦哀求的可怜小黑拉着白无常的衣袖，白无常面色晦暗不定，低头看往日搭档，但并无好好工作的觉悟，且直接甩开袖子，挣开小黑的手。
文判官伸手拦在武判官跟前：“我去。”
走到两人跟前，对小黑说：“进去吧，我和小七聊一会儿。”
此话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和白无常退出阵法，让小黑补上。
待小黑走后，霍辰忍不住舒了一口气，却听到旁边文判官低声轻笑，不解回看。
文判官：“小七失忆后，倒像个意气少年了，从前沉稳许多，我还总是担心呢。”
霍辰心里默认，文判官看得确实透彻，他看白无常的日记，开篇写的便是：
小八携孟十一饮孟婆而过奈何，吾举小梧遂纳。念再无担鬼差之意，却留心之所想，以遗书之，投忘川忘前事，做一逍遥游。
上一任黑无常同孟婆小十一一同喝了孟婆喝了孟婆汤转生后，白无常就有了轻生的心思。
掉入忘川河的鬼，不管多厉害，都逃不开泯灭消弭的后果。
“上次我同你说的怀疑之事，你可还留意？”
霍辰正在想白无常的日记，被文判官问道，反应了两秒钟才想起来，是给酆都大帝投毒的人。
自从他听了系统一番大道理，早将这事抛在脑后，此刻骤然想起，将仅有的推测搜刮出来。
但也不能说。
他说了，躺平度唰唰往下掉。
“是我。”
文判官听闻，爽朗地笑了两声。
“酆都大帝此前召见过我。”
霍辰面无表情地看着广场中央，九位道长已经开始继续诵读咒文。
见文判官收起笑容，他继续：“我无心工作，你自己查吧。”
霍辰此番玩笑话，配上面瘫脸，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定力。
只有系统在脑子里哭天喊地：“这我要怎么判定，我是算你躺平了，还是算你工作了啊！？”
“我是看中你智商来提升kpi的，不是让你躲过系统判定的！”
霍辰用玩笑话引出他不想工作，可也在玩笑话中藏着重要信息。
系统能听明白，文判官自然也听明白了。
这边广场上的九位道长完成了咒语诵读，八字山羊胡的老道长拿起供桌上的黄纸符咒，放进广场台阶下的一人高三足火炉内。
黄纸燃起，化为灰烬，经夜里的凉风吹过，烟灰飘了出来。
祈福祭祖仪式就此完成，待小道士将供桌搬走，人群再次涌上广场，涌入大殿。
各式模样坐在大殿鬼像上的鬼差飞身离开，各自前往其他供庙。
霍辰站在广场角，感觉衣角被扯住，回头看，一双红肿的桃子眼可怜兮兮地抬头看着他，嘴紧抿，似是强忍着才没有哭出来。
“哥哥，我不让你上班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他转过身面对黑无常，但拉开些许距离：“没生气。
顿了一下，继续问：“如何回鬼界？”
“百鬼夜行。太阳升起前一刻钟，平都山已经彻底沉回鬼界，公车中转站会出现在月亮落下的地方，百鬼回归。”
黑无常抽抽鼻子，怯生生地问道。
“哥哥，离百鬼夜行还有段时间，哥哥先和小黑一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