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番外8
安如雪本以为自己也要挨上几刀,被捅的血流不止才会在绝望中死去,可没想到他静静等待而来的,是绑着麻袋的绳子被解开的声音。
微弱的光亮从头顶洒下,他不敢睁眼,怕看到一张张狰狞恐怖青面獠牙的鬼脸。
“倒是稀奇了,我记得你之前胆子挺大的。”
景云焕的声音在这一刻,传入安如雪耳边的时候,仿佛在他的心里惊起了滔天骇浪。
安如雪心脏停了一拍,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抬头看去。
看到景云焕带着笑意的脸的那一刻。
之前的煎熬和恐惧瞬间爆发,眼泪顷刻间止不住的掉落。
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梦想成真的虚幻感让他忍不住崩溃,嚎啕大哭。
景云焕把麻袋解开,温柔的把他抱进怀里,轻声道。
“怎么还哭了呢?那么害怕吗?”
安如雪什么也不说,就是哭。
他的哭,并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现在这一刻梦想成真的激动,而是他对过往的后悔,对过往的自己的痛恨。
好像在这一刻,安如雪后悔的事都变成了真的。
她梦想中的那个人真的像个英雄一样来救他了。
安如雪的痛哭,是在厌弃自己。
厌弃那个曾经高傲不愿嫁人,硬是一个人扛起安家的自己。
他把一切都纠结于自身的错。
如果当初没那么强硬,选择嫁人就好了。
那他早就不用一个人生不如死的苦苦支撑这么久了。
如果有一个人来帮助他,来帮助安家。
母亲和弟弟就不用死了。
如果他不执意做生意,插手安家的家产,妹妹就不会因为眼红自己而做出错事了。
如果他早些嫁人,家里有了庇护,也不会沦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了。
与其说安如雪是在哭,倒不如说是在用眼泪无声地 后悔,在心中用悲伤怒骂着曾经执意的那个自己。
相比起做生意,成大事,经此一遭的他更希望全家安安稳稳。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迷途知返的太迟了。
太迟太迟了。
景云焕没想到安如雪竟然在这一刻哭成这样子。
她之前特意打听过安如雪家里的事,具体得知了事情的大概经过后,她也明白了为何这个小公子生的这样好看,可在那一晚要绝望的跳河自尽。
景云焕很心疼他,即心疼他这样才貌双全的人竟然落到这种地步,又心疼他一个人带着病重的爹,苦苦支撑到现在。
“好了好了,不哭了。”
她心疼的为他抹去眼泪。
安如雪在她怀里慢慢清醒 ,眼泪和哭声渐渐止住,害羞让他脸上滚烫。
“谢、谢谢你。”
他故作坚强的抹去眼泪,推开了景云焕。
好啊,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他又开始在事后自责自己丢人了。
景云焕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吩咐手下人处理干净了现场,随后让安如雪跟她上马车,一路回了京城。
安如雪在马车中坐立难安。
“你是丞相大人吗?”
他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然而答案和他的猜想一模一样。
“是。”
安如雪又不吱声了,他低着头,紧张的手指攥紧了衣角。
他不知道对于景云焕来说,刚才那个拥抱和抹眼泪的动作算什么。
但安如雪自己知道,在这一遭之后,他是永远也不可能忘记景云焕了。
车厢里点着烛台,景云焕在桌前看着一些信件。
安如雪悄悄抬起头偷偷看着景云焕。
似乎在处理正经事的时候,景云焕才会变成那种看着难以接近气场强大的丞相大人。
“看我做什么?”景云焕抬眸和他对视。
安如雪瞬间移开视线,浑身不自然的说:“我就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你之前救了我一命,今天又救了我一命”
景云焕笑笑,“你那么想报恩吗?可你现在似乎也没办法报答我。”
安如雪窘迫的低下头。
随即,又像是想起来什么时候,问:“你为什么会来救我?是碰巧路过还是”
如果景云焕说碰巧路过的话,安如雪简直觉得两人之间的缘分也太深了。
可景云焕只是好笑的看着他,“上次是碰巧救你,然后碰巧在门口见到你,如今还说碰巧的话也太刻意了,哪里有那么多碰巧。”
“”
安如雪心跳加快,“所以,你是特意来救我的吗”
“是啊。”
景云焕十分自然的承认了。
“为什么?”
“难道你很难明白吗?”景云焕望着他,眼中的温柔掺杂着几分看不见的爱意,“我知道你的名字,也知道你家里的事,知道你对女子的要求很高,所以到现在一直不曾嫁人。”
安如雪尴尬的不知道怎么解释,因为这些事都是以前的事了。
“然后呢?”
“我只是想问问,凭着救过你两次的救命之恩,能不能换一个娶你的机会呢?”
安如雪愣在原地。
景云焕倒是一点也没有紧张的意思,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仿佛游刃有余。
“我家里的情况你应该也知道,我已经有正夫了,侧夫的位置需要跟翠玉商量之后才能定下,可你如今家中的情况,侧夫之位给了你怕是翠玉要跟我闹。
如果你愿意嫁给我,我只能给你一个夫侍的名分,但你放心,虽然名分差了一些,但我绝对不会因此亏待了你,只要你愿意,入府以后全都按着侧夫的流程走,就算你是夫侍,也是我唯一最喜欢的贵侍。
如果你不愿,我也不会强迫你,你继续你的生活,也不用报答于我,我救你,最开始是巧合,现在是因为喜欢,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不需要你的报答。”
这些话,似乎景云焕早就想好了。
所以在说出来的时候,也十分的平静。
话里话外,无外乎是尊重安如雪的意思。
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
基本上景云焕早就把两个选择里所有的退路都已经讲完了。
安如雪沉默了很久,这么长时间,心中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感觉到欢喜。
他今晚,虽然经历了不好的事,但好在结局是好的。
上天或许还记得他,不让他死。
才会让他遇到景云焕,遇到这个愿意把他从水火中救出来的女子。
她也是喜欢他的。
光是想起这一点是真的,安如雪就止不住的心里感到欢喜。
可背脊突然传来的痛感,让他瞬间被拉出温水,回到冰凉的现实。
背上的痛,都是在巷子里被那两个女子打的。
他猛然清醒,想起自己还欠着两万两银子,家中还只有一个病重的爹,完全离不开人。
本来该沉寂的心,似乎在这一刻有了些许的期盼。
其他女子听说了自己的事恨不得滚得远远的,可景云焕不仅不走,还自己找上门来相救。
或许她就是自己一直等待的那个有担当的女人 呢?
抱着些许的希望,他试探性的开口:“可是我家里还有负债,而且我爹爹现在病重,离不开我”
“那些都是小事。”
景云焕似乎也早就想好了似的,说:“你妹妹欠下的钱我可以帮你还,你爹也可以接进相府的院子里养着,跟你住在一个院子里就好了,到时候你还能天天见着。”
安如雪心中的欢喜,是已经流露出来的笑容。
“真的吗?”
景云焕看着他脸上还有一块淤青,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抚摸着那块青紫的肌肤。
“自然是真的,这段日子里,你真的很辛苦了。”
安如雪不好意思的垂眸,感受着来自景云焕轻柔又心疼的抚摸。
“那谢谢丞相大人”
隔天一早,四月十四。
安如雪还在屋中想办法用胭脂遮掩脸上的伤,门外突然敲锣打鼓的声音响了起来。
安如雪还以为是隔壁人家有喜事,就没理会,继续用胭脂遮掩脸上的青紫。
刚遮掩完,准备去厨房做个早饭,就听到外面传来砸门的声音。
刘温良的声也从屋子里传出来,“外面怎么了如雪?我听到好像有人敲门,可是来要喜钱的?”
安如雪下意识有些反感,他家从不跟隔壁的邻居来往,之前因为要债的人天天砸门,邻里关系也很差,若真是隔壁的有喜事,哪里有上来敲门要喜钱的道理。
他都做好开门就赶人的准备了,上前打开门,冷不丁看到景云焕身穿红衣,正笑吟吟的望着他。
景云焕身后的人敲锣打鼓,还有一群人搬着各种各样包装精美的礼物。
安如雪有些没回过神来。
“丞相大人,你这是?”
景云焕揉了揉他的脑袋,声音里带着温柔的笑意,“怎么?睡一觉就把昨天晚上答应嫁给我的事情给忘记啦?”
“我我”
安如雪红着一张脸,他自然没忘,但他更没想到景云焕办事居然这么快!
昨天才答应,今天就上门来提亲,难道连个日子都不挑?
“这 、这是不是太快了?”
“是有点快。”景云焕道:“我回去就找人看了日子,这两个月最好的日子,一天是今天,下一次就是下个月五日了,我想着今天提亲,下个月直接娶你进府,我不想耽搁好日子,毕竟我已经迫不及待的娶你了。”
安如雪尴尬的回头看了一眼,就怕刘温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可我还没跟我爹说呢。”
安如雪本想慢慢的再告诉刘温良这件事,毕竟自己曾经在刘温良面前把对未来妻主的标准说的那样严格。
如今却愿意嫁给人为夫侍,虽然嫁的人是当今丞相,但连个侧夫都没混上,这若是让刘温良知道了,可该如何是好。
万一刘温良再有以前安家还在时候的架子,不愿意让他为夫侍怎么办。
在这会儿,估计安如雪都没注意到,他早就接受了当夫侍的这个事实,甚至还怕刘温良阻拦他不要嫁给景云焕。
“没关系,我跟你父亲说。”
看着景云焕淡然沉稳的样子,安如雪心里真的很开心很欣慰,觉得只要有她在,自己的日子就不会那样的难过。
安如雪带着景云焕去了刘温良的房间。
刘温良看到儿子带着个女人来了,还有些回不过神,可注意到安如雪那烧的通红的耳根,这么多年的经验也让他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景云焕十分客气的上前,道:“伯父您好,我叫景云焕,今日来,是来求取如雪下聘礼的。”
刘温良扶着床坐了起来,不卑不亢的笑着点了点头。
“我看着您身份不似常人,想必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了吧。”
这女子举手投足间都有着跟普通人和商贾间不同的贵气,想来不是官宦之家,那就是官宦本身了。
安如雪立刻道:“爹,她都知道的。”
刘温良:“”
安如雪这上赶着解释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刘温良是要说什么难听的话呢。
但看到安如雪的模样,刘温良也知道自家儿子对人家姑娘心动了。
景云焕道:“伯父,家里的情况我都知道,我可以把现在的难题都处理好,也能保护您和如雪下半辈子的安稳。”
刘温良点了点头,“如雪,你出去一下,我有事跟这位小姐单独说。”
安如雪有些不放心,可景云焕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安如雪还是出去了,虽然知道自己的爹不是爱为难人的人,也知道景云焕稳重老练,可他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望着已经摆满了整个院子的贺礼,安如雪是又煎熬又高兴。
刘温良和景云焕单独说话的时间不长,似乎也就说了没几句,但等景云焕再出来的时候,很明显心情没有被波及。
“如雪,你爹同意了。”
“真的?”
安如雪激动的问:“我爹说什么了?”
景云焕笑着说:“没说什么,你爹还说让你进去,有话跟你说呢。”
安如雪看着门口看热闹的邻居们越来越多了,自己站着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进了屋里。
“爹,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