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世如牌局局局新
社会和世俗就是这样,谁家的顶梁柱自甘堕落、一蹶不振;谁家的死孩子温良恭谦、平步青云;谁家的讨吃货伤风败俗、为老不尊类似这样的消息不胫而走,传播之广、速度之快会让你惊愕到难以想象。
衣着邋遢、蓬头垢面的“怪蜀黍”幡然觉醒并且重操旧业再出江湖的新闻很快就炸了街,它能传遍十里八乡是我始料未及的。
我在qq发布了新的手机号并且用新的手机号注册了微信号。微信上线10年了,我竟然刚开始使用它!
万万没想到接到的第一通电话竟然是夏俊飞打来的。
夏俊飞,我建大的同学,住508斜对过的521宿舍。因为有王凯一样大大的、憨憨的鼻子,还是地包天,所以看上去特别的猥琐。我对他的定义,毕业前可以称之为“游戏狂人”;毕业后又加了“一根筋”。
他是建大公认的反恐精英“三剑客”之一,除了擅长“大狙”和“沙漠之鹰”的完美组合,还习惯在各个地图里的犄角旮旯处撅着屁股、端着枪隐忍,以寻求最佳时机远距离爆头或者近距离格杀。用现在的流行语表达应该是比较“老六”的意思吧。
每逢得逞后,往往听到被他猎杀的人摘下耳机一边拍桌子一边破口大骂:“谁特么的这么不要脸!就知道阴着!”
他则戴着耳机,厚重镜片后布满血丝的眼睛略过一丝波澜不惊的成就感,继续专注于下一个敌人中他的圈套,地包天的大嘴带动在那时从未剃过的胡须不动声色地诡异一笑。
“注意a门!注意a门!有人阴着!!你特么夏老二!你还要不要点儿逼脸了?你特么除了阴人还会干什么?”当自觉无辜的死亡者按下“tab”键看到是被夏俊飞所办时,往往又提高几个分贝提醒队友并且再度破口大骂。
其实我觉得善于阴着也是一种战术,以守为攻嘛!那时候还没有“老六”这个词儿,所有人都喊他夏老二。
2003年,梦幻西游上线了,他以连续泡吧60个日夜的辉煌战绩再度封神“西游三剑客”并且荣膺榜首。
60个日日夜夜连续泡吧,充饥的只有泡面!
梦幻西游我没接触过,所以不知道它的玩法和乐趣。我只是听说为了凑网费,他央求同宿舍的兄弟“张鸡”(绰号,本名张济强)绞尽脑汁地帮他退了一学期的住宿费680元。
60个日夜过后的某一天上午,我逃课回宿舍,恰逢他从521离开经过508门口。
“夏老二!”注视了好久,除了镜片背后那双似乎变大了的眼睛,我已再难分辨他就是以前的夏俊飞。
“唉哟卧槽,澜风兄!久违啊!你不去淄城理工大,你跑到建大做什么,上课吗?”
“你干嘛去?慌里慌张的。”我并没有理会他对我的取笑,而是惊讶于网游怎么会有如此的魔力能彻底的改变一个人的身形、五官和精神。
“去网吧!我走了,再见!”
后来我才知道他退住宿费的事儿。他只能在白天偷偷地回宿舍睡一上午,下午和夜里又开始在网游里征战。除了眼睛变得大且突兀,他已经形如蝼蚁。
再后来,听老五提起辅导员马老师在查宿舍时同我一样的逮住了他睡在不属于自己的床铺上,曾嘲讽地鞭策他:“与俊鸟同飞,你爹妈给你取这么好的名字,你得努力学习报效爹妈、报效祖国啊!你看咱们班,除了王大伟就属你最帅气最精神了”
这就是毕业前的“游戏狂人”夏俊飞。因为他的时间和精力都不求回报的奉献给了网吧和网游,导致他最终没能得到“学位证”的青睐。四年鎏金岁月,他挂科无数,没有论文和答辩。同我们一样大张旗鼓地走向建筑工地,又踉踉跄跄地离开。再后来,听说做了保险经纪人,俗称“跑保险的”。这期间,偶然的机会跟他打过几次“拖拉机”,也由此赐名“一根筋”。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夏俊飞伤没伤过身我不知道,但绝对没有怡过情。跟他们描述的一样,迥异于打游戏的天资聪慧,他是牌局上的阿斗,逢赌必输。
别人有大牌,他也有大牌。激将法对他行之有效、屡试不爽。
“二子有大牌了!”
“哼哼!你怎么知道?”
“开不开?我给你个机会!”
“谢谢!不用,你给我机会我也不懂得珍惜!”
“我跟20!”
“开不开?”
“不开!”
“好!20!”
“20!”
“20!”
“20!”
“20!”
“二子,行了吧,你牌肯定没我大!算了算了,我开你吧!”
这种情况下,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知道九成几率会是他输,但你尽管放心,他一定会坚持到底并且让对家主动开他。
“没钱了,先借我二百。一会儿赢了给你”往往一场牌局五分之一的时间都不到,他便已经山穷水尽,兜比脸干净了。方才“我不珍惜”的气势颓然散尽,低声下气地求助于激将他的人。
我们宿舍的老四时常会是激将法实施的代表人物。
“不借!你别打了,你这种性格不适合打牌,永远赢不了!”
“行!你够狠!你给我记住!!”他恨恨地指着激将他的人,咬着牙,脸色气得铁青。
身无分文,阴着脸不苟一言,观战几分钟后,愤恨地离去。
半个小时后再度归来。
“哟呵!二子回来了,这把给你发上吧?”
“发!”
他的牌小了,别人的比他更小。
“二子你又跟?你的牌小了,嫑浑水摸鱼了好不好?”
“哼!”照例是从鼻孔里出气,“你花钱看看就知道了。”
“1块!”
“1块!”
“提提价,两块!”
“跟两块!”
“五块!”
“五块?”疑问式的确定后:“你牌大了!五块你收,我不跟了!我对枪。”顺势把自己的牌晾在了桌面上。
“不好意思,我单枪匹马!”跟他杠到底的对家也把牌翻开甩在他面前。
“你就蹭,你就诈吧!”气得眼珠子仿佛要瞪出来,照例是恨恨地用手指着对方威胁恐吓:“不要让我抓住你下次再蹭牌!”
他的牌小了,别家的牌大了。
“二子,你别蹭了,不行就走吧!”
“哼!你要开我?”
“我闲的,两块!”
“跟两块!”
“开你!我对圈!”
“对圈收,我单k。”
“告诉你不要蹭!”
“就蹭了这一把。”
总之是别人口中和我亲眼所见,他从来都没有赢过。而出自于夏老二之口的“就蹭了这一把”、“不要让我抓住你下次再蹭牌”、“行!你够狠!你给我记住!!”这三句话,成为日后大家讥讽他最经典的对白。
每次我都会觉得他很可怜,所以如果是我跟他最终pk的时候,我总是主动去开他。一是熟悉了他的套路,挺有信心赢他,避免他输得更惨;二是担心万一他运气好,我的损失自然也会少。
照顾别人就是照顾自己嘛。
大部分的人还是不会怜悯他,认为他是贪得无厌、咎由自取。打游戏时可以阴别人,背后扔黑砖,姑且算作是一种战术;那么诈牌、激将法当然也可以称之为战术——专门对付他的战术。
不管得到的牌如何,都是为达到胜利目的而采取的手段。他会看作是别人对他的侮辱,偏偏又为了捍卫自尊而恼羞。他对别人发出的带有警省意味的威胁,别人从来都是置若罔闻,因为谁都知道:不管是半小时后的再度归来还是多少天以后的再一个牌局,他还是一样的打法和讲究。
谁都不一定会赢,但夏老二一定会输。这已经成为一个不争的事实。
可怜的人,必定有可恨的地方。在他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不管是拿钱诈他还是用激将法摧毁他的自尊,他都会一如既往地默守陈规,从来不知道应变。据说他几年前就离婚了,大概和他的性格有关吧。
“喂!你好。”尚未用几天的号码忽然接到陌生的电话,我甚为诧异。
“你是不是李澜风?”单听得声音有些许熟悉,但的确想不起是谁了。
“你是”
“我问你是不是李澜风?”我能感觉到对方故意压着嗓音试图隐瞒自己真实的声音——熟悉的人搞得恶作剧而已。
“草!你说吧,啥事?”将计就计,我装作已经听出了他是谁。
“听说你出山了?而且还改了名字!”
“咋了?改名字犯法啊?”
“那倒不是,只是好奇你为什么改名字。看来‘澜风兄’以后不能叫了,改口‘南风’兄了,改口费是不是考虑给一下?”他依然压着嗓音,讪讪地要改口费。隐瞒声音导致无法明确到底是谁,接下来该用什么样的话语骂他。
但可以确定的是:肯定不会是长辈。那就好,既然是开玩笑的,甩开腮帮子干就完了。
“我草!要尼玛的改口费,我又不是你爹!”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谁这么不长眼,惹我风哥发脾气!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电话那头懵逼的间隙,现场办公室对桌的王凯开始了他憨憨的爽朗笑声。
“这么大的火气,莫非澜风兄吃了枪药?”
“别尼玛捏鼻子掐嗓子了,跟被阉割的一样。你是谁,速速给我报上名来。”
“你去嘉晟了?”不知是自觉无趣还是有意不再隐瞒,他最终还是摒弃了伪装。
“夏老二?”关系有多好谈不上,但同学之间的友谊还是恒久存在的,况且新手机号的第一通电话让我或多或少的有那么一丝感动。他大鼻子、地包天的样子瞬时间就在我的脑海里清晰地闪现了出来,“你特么还活着啊!我几把也没车也没房的,我不需要买保险——对了!你现在还在跑保险吗?”
“巩天成是我小姨夫,他问我来着。问我认不认识你,问你的毕业证是不是真的。”面对我的揶揄,他丝毫不在意也不搭腔。
“草!你以为我是你啊?连个结业证都没有——哦!巩哥是你姨夫,你咋不早说啊!”
“且!我倒想早说,我能联系上你李大神啊?”
“等哪天的吧!我组个局,喊上巩哥,咱们叙叙旧。你现在干啥了?还跑不跑保险?”
“早就不干了,我现在做资料。”
“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