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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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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宋三郎下衙,直奔大相国寺而去。

    他现如今身份低微,之所以能搞定许家庄的事,完全是因为他把顺和县那帮人强买田地同宣平侯的名声挂钩,上面人不敢不秉公处理,不敢不从重从严处理,更不敢拖着不办。

    如今想要陈晏安收茂哥儿为徒,他可没有谁的势力可以借。

    不过,正如萧衍宗抵挡不了陈宴安的神仙醉,陈宴安也是人,只要是人,谁还不是一团欲望,陈宴安也有抵挡不了的诱惑。

    世人只道他连贵妃的面子都不给,真相是他们口中的贵妃乃是镇国将军刘猛的亲妹妹,要陈延安收的学生是刘家的纨绔次子,明面上的是拜师,实际上是给陈宴安挖坑。

    有了这层师徒关系,不管陈宴安愿不愿意,外界都会认为他同将军府有关系,同靖王有关系。

    陈宴安如何能看不出对方这点心思,所以他就算是拼着得罪贵妃,也不能收刘猛之子做学生。

    更是反过来利用这件事做噱头,大肆宣扬,把自己刚正的名声散播出去,以后不管再得罪谁,世上都只道他就是这种刚正之人,皇帝老婆的面子都不给,怎么,你比贵妃更有面子?

    当然,这些还都是表面原因,最主要皇帝最是忌讳皇子们拉拢大臣,老子还没驾崩呢,你们就准备继位了?

    世人眼里的真相永远都只是他们自以为的真相而已。

    陈宴安可是做过吏部侍郎、户部侍郎、最高官至礼部尚书的人,若不懂人情世故,他又是如何简在帝心的呢?

    萧衍宗好酒,陈宴安有收集癖好。

    这是上次的斗宝大会上,宋三郎无意中听人说的,说他喜欢收集冷门书法大家陈白的书法作品,目前手上已经集齐梅颂、兰颂、菊颂、单单只缺了一副竹颂。

    谁手上若有陈白的这副书法作品,卖给陈宴安,价钱任你开!

    可巧,他知道大相国寺的虚明方丈手上有这副竹颂真迹,也知道应当拿什么去换。

    日暮时分宋三郎进的大相国寺,直到月悬中天三郎才踏着月光从寺庙中出来,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原来三十年前,这副竹颂就被一个叫宋玉郎的人拿着马素的书法真迹换走了。

    宋玉郎竟然也知道虚明方丈喜欢马素的真迹,要知道虚明乃是世外高人,他可不会刻意与人宣扬自己的喜好。

    不得不说宋玉郎是玩收藏的行家,马素的书法真迹他竟然也有,不过马素的书法虽然与陈白一样特立独行,但因年代不够久远,存世量虽少,但绝对到不了罕见的地步,哪比得上陈白这种冷门升值价值高。

    而现如今,陈白的这副竹颂八成就在宋长志的手里。

    所以……明知强盗偷了你家的东西,你却还要高价买回来?

    这不就是助纣为虐,承认谁偷了就是谁的。

    宋三郎做不来。

    实在不行,就让老爹宋玉郎出面来解决。

    三郎回到家,小孩已经睡下,秀

    娘正给扇着凉等他回来,见他进屋来,放下扇子,起身来道:“三郎再不回来,我都要找大哥他们寻你去了。”

    “咦,你手上拿得是什么东西?”秀娘见三郎手上拿了个长长的锦盒。

    三郎把锦盒递给秀娘,“过些日子张大人的生辰,提前挑选好的礼物,秀娘务必收好。”给侍郎大人的生辰礼物,想也不便宜,秀娘忙小心的接过来,“这里面是?”

    “一副字画,张大人喜欢的。”

    “多少银子?”

    “嗯,上百两。”

    秀娘咂舌,不过她也知道自家男人有了官身,所得到的好处可不止百两,若非三郎攀附上了那位侍郎大人,自家现在不定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呢,有什么好东西都守不住。

    这副马素的真迹原本是宋三郎高价淘来准备从大相国寺虚明那里换了陈白的竹颂自己收藏来着,后来大哥为着茂哥的事情来找他,他只得改变主意,打算把竹颂赠给陈大儒,不成想陈白那副竹颂竟然在三十年前被宋玉郎换走了。

    虚明老方丈倒是想高价收购马素这副真迹来着,三郎临时改变主意了,虚明的银子不值钱,虚名的喜欢才更值钱,说不得哪日用得上这老和尚,这副马素真迹就是最好的筹码。

    宋三郎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红绳系着的佛珠来,对秀娘道:“同大相国寺方丈求的,辰哥儿总是嚷嚷有鬼,明日给孩子戴上试试。”

    想了想,他又道:“白天戴,晚上就算了,辰哥儿睡觉不老实,别让珠子搁到他。”

    秀娘:“……”

    那你给孩子戴这珠子图个啥呢?

    难道鬼怪不都是晚上才出来的吗?

    三郎去耳房间洗漱,秀娘提前给烧好了热水,劳累一天,泡在浴桶中,浑身的汗毛孔都舒展开十分解乏。

    洗漱完回房,因为天气太热,三郎便只穿了件露肩薄衣,灯光下,男人身形修长,结实有力的皮肉像是晕了一层油润的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夫君做了官,这身上哪儿不一样了,秀娘突然觉得三郎其实很是俊朗呢。

    宋三郎上床来,把儿子往里抱了抱,道:“怎么觉得辰哥儿现在吃得挺多,反倒轻了些呢。”

    “天天带着胖虎在园子里疯跑,他还能跑过胖虎去不成,也不知道是娃遛猫,还是猫遛娃,反正你儿子没把胖虎遛瘦,胖虎倒是把他给遛瘦了。”

    闻言,三郎瞅了一眼床底下趴着的大胖毛团子,不由笑道:“孩子跑跑跳跳更壮实些,光给吃猪肉不成,回头儿你给家里买些鸡肉、羊肉、牛肉不好买,就买些驴肉回来也是一样。”

    秀娘撅着嘴,娇嗔道:“哼,从来就是咱们三房最吃亏,花家里的钱最少,给家里的却最多,都是沾我们辰哥儿的光。”

    宋三郎就笑。

    秀娘道:“这可不是小钱,而且也不是一天两天的花费,我得给娘说好了,只能给娘和两个孩子吃,一家子都吃,咱可吃不起。”

    “不过三郎若想吃,我就买熟食回来,

    偷偷给你吃。()”

    “()”

    “另外,咱们这些大人,也要时不时改善一些才好。”

    秀娘凑过来,眼波灼灼道:“三郎,你说那温泉庄子建成之后,真的也有你一份吗”

    “嗯,应该是这样的,以侍郎大人的身份没必要说空话。”

    秀娘喜道:“那岂不是说我们躺着就可有赚钱了?”

    三郎点点头:“大概可以吧。”

    秀娘不由深吸一口气,“老天,这跟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

    区别当然是有,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不过这些东西宋三郎没必要同秀娘说罢了,他道:“今日我听到那大相国寺的方丈说,每个人所能承受的福气是有限度的,福多了就要散些钱财出去,如此方可福运绵长。”

    一听说是大相国寺的方丈说的,秀娘信服。

    一听说是大相国寺的方丈说的,秀娘信服。

    事实上也确实如三郎所说,自家这福气最近真是好的逆天,稀里糊涂儿子就拜了名师,做梦一般三郎就从小木匠变成八品大官,就连自己的娘家竟然也坏事变好事,因祸得福了。

    想想,所有的好运似乎都是从三郎给李老爷家做木匠活儿,辰哥儿歪打正着拜萧大师为师开始,这好运似乎总喜欢找运气更好的人,不对,是人要有贵人相助才能气运变好。

    所以,三郎说多行善事,散财积福是对的。

    想明白了,秀娘笑道:“那我明日就去赶个早市,早市上的肉便宜些。”

    “好。”

    宋三郎熄灭桌上的烛火。

    黑暗中,秀娘又道:“三郎,以前我总想着把银子存起来,存得越多越好,存得多了心里才觉得踏实,觉得有倚仗。”

    “这次给爹娘买了那铺子,我算是琢磨明白了,这银钱存起来最是吃亏不过,去年三文钱的东西,今年就涨到四文钱了,一文钱也没花,能买到的东西却少了。”

    “你再看咱买了铺子,这洛京城的铺子一直在涨钱,以前我每次问了,都心寒,感觉咱家存钱没有人家铺子涨钱快,越存越绝望。如今这铺子成了自家的,只恨它不能再多涨些。

    “我算过了,咱那铺子位置真不错,卖豆腐利润微薄,除去各种投入,竟然不如直接把铺子租出去赚的多……”

    秀娘絮叨着,声音越来越小,睡着了。

    宋三郎想:秀娘其实是极聪慧的女子,只是从小的生活环境太苦,一十年来精打细算几乎是她赖以生存的生活本能,倘他一开始就出生在那样一贫如洗的家庭,大抵也会如她一样,甚至可能都不如她这般对生活充满热情。

    翌日,天还没亮呢,秀娘就从床上爬起来了,宋三郎睡觉轻,听到动静醒来,看了一眼窗外,皱眉道:“秀娘怎得起这般早。”

    秀娘边穿衣裳边道:“你不

    ()    懂,这早市开得早,等大太阳出来了,这摊位就得给人家腾出来,再说了,去晚了还能有好肉吗,好肉都让人抢走了,尽是剩下一些人家不爱要的。”

    秀娘下床来穿上鞋子笑道:“我就喜欢在早市上转悠,看着这个便宜买些,那个便宜也买些,去早市不是买东西,是去捡便宜去了,你说开心不开心?”

    宋三郎道:“等我一下。”

    “咋啦?”秀娘问。

    宋三郎:“我同你一块儿去,外面天这么黑,你一个人出去也不放心。”

    “那孩子咋办?”

    宋三郎:“我现在去套车,让辰哥儿在车上继续睡。”

    “莫要误了你上衙。”秀娘有些担心

    “无妨,咱们早去早回。”

    “三郎可真好。”

    “别给夫君灌迷魂汤了,快点收拾东西。”

    宋三郎快速穿上衣裳去后院儿套了马车,把儿子抱到马车上,一家人驾车出了家门。

    还没到早市上呢,宋景辰就在马车上睡醒了,小孩揉了揉眼睛,迷迷瞪瞪道:“娘亲,为什么我的床在动呀。”

    “傻小子,不是床在动,是咱家大马车在动呢,爹娘带你去赶早市。”

    “什么是早市呀?”宋景辰一骨碌爬起来,睡意全无。

    秀娘揽过他,边给孩子穿衣裳边道:“就是早上开的集市呀,卖什么的都有,可热闹啦,辰哥儿去了就知道啦。”

    没有小孩子不喜欢赶集市,一听说是赶集,管他什么早市还是晚市,宋景辰来精神了,掀开车帘,看到他爹在驾车,他也要闹哄着要坐前面。

    虽说是夏天,早上也凉着呢,宋三郎忙把小孩儿揣怀里,接过秀娘递过来小薄被把孩子裹上。只露出个小脑袋来。

    “爹,我也要牵着。”

    小孩要牵缰绳,缰绳又硬又粗糙,怕刮儿子的小手,还想给他玩儿,宋三郎掏出帕子缠绕到绳子上,让儿子握住缰绳,给儿子讲解道:

    “看到没有,我们的手上总共有两根缰绳,如果要马车往左转,辰哥便拉左边的缰绳;反之你就拉右边的缰绳。”

    “爹,那要两边的缰绳一起拉呢。”

    “两边的缰绳一起拉就是要它停下来。”

    宋景辰又问:“爹,我若让它跑快些呢。”

    宋三郎:“你若让它跑得稍微快一点儿,就可以用手拍它屁股,若要它跑得再快一些就用鞭子,若要它拼命跑,就拉住两根缰绳时松时紧。”

    “可是为什么一拉绳子它就乖乖听我们的话呀。”宋景辰好奇道。

    宋三郎:“因为我们的缰绳拴在了马儿的上嘴唇上,这是马儿全身最柔软也最敏感的地方,稍微一勒它,它就会感到疼痛,为了避免疼,它就要听从我们的指令。”

    “爹,做一匹马好可怜呀。”宋景辰在三郎怀里抬起头来,“不能用别的办法叫它听话吗。”

    宋三郎:“这是最有效的办法。”

    “不过,我们可以控制拉缰绳的力度,尽量不要伤害到自己的马,另外尽量不要频繁的去拉马的缰绳。”

    宋景辰用力点点头:“总是拉缰绳会把它嘴巴疼坏的。”

    宋三郎没说话,有经验的驾车人不去频繁的拉缰绳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因为可怜马匹,而是太过频繁以后会让马匹对指令麻木。

    过犹不及,给予的疼痛要恰到好处,才能使其保持对疼痛的畏惧,又不至于生起反抗或绝望,从而被人牢牢控制住。

    宋景辰忽然来了一句:“爹,我是不是就是你的嘴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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