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回到家中,宋景辰睡了一整个下午,到了晚上精神得不行,宋三郎给拎出去遛了一圈儿,玩儿累了这才回来洗澡睡下。
看着小孩乖巧安静的睡颜,宋三郎忍不住想:醒着的时候有多磨人,睡着了就有多稀罕人。
安排好孩子,秀娘同三郎细细说了娘家被人恶意欺负的缘由,宋三郎点点头,道:“如此嚣张肆意,是何背景?”
秀娘道:“那里正的妻弟据说是我们县里的主簿,庄子里没人敢惹他家。”
大夏朝的县与县有所不同,洛京城内的县称之为“赤县”,京郊的县称之为“畿县”,另外根据一县之户籍人数,又分望县、上、中、下县。
畿县之主簿,是正九品的官职,搁现在差不多相当于县长办公室主任,也算是县里有头面的人物,拿捏一个无权无势又无背景的许家,自然是容易的很。
宋三郎听罢,心中有了计较。
秀娘有些担忧,“三郎,你才刚刚上任,不然我们就先忍他一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已然是如此,莫要因为许家的事影响了你的前程。”
宋三郎摆摆手,“官场之事,并非娘子所想,自有一套章程,亦不必非要自己亲自出面。”
“说得倒像是你做过官一般,这做官哪能如你做个桌子椅子那般简单,那人可不是你手里的木头,全凭你怎么收拾。”
宋三郎一笑之。
张璟对他有提携之恩,于情于理都应当拜访答谢,三郎正发愁要带何礼物聊表心意,不成想这礼物自己送上门来。
送礼当送到对方需要之处,张璟喜欢收藏,最缺不过银子,不过直接送银子自然是下下之策,也容易落人口实,不如一起合伙做生意,于双方都有好处。
大夏朝廷对于官员经商,除去盐铁这些禁榷领域的商品不允许官员染指,其它方面一律持放任态度,皆因大夏乃是穿越者改造过的世界,商业氛围浓厚,特定坏境的产物,利弊且不细说。
温泉是稀缺资源,位于京郊的温泉更是占尽地利之宜,目前洛京城周边除去最大的皇家温泉——灵丘温泉宫,尚无其它温泉被发现。
只这灵丘温泉宫非皇亲贵族不可入内,一般的官员豪族是享受不了的。
如此好的买卖,就不知道这背后要建庄子之人是谁,甭管是谁,只要把皇帝亲舅舅宣平侯拉进来,管你是谁。
以强凌弱,你做的初一,我便做的十五。
欺人者,人恒欺之。
不是很合情合理吗。
……
官家的任命告身下来后,有七日的公告期,公告期后方可正式上任,张璟对自己有提携之恩,宋三郎理应在上任前拜访,正好趁此机会与张璟商议此事。
宋三郎登门拜访,在府门前递上拜帖。
今日休沐,值班门房过来禀报时张璟正在自家后花园里悠闲地喂鱼,听到是宋三郎前来拜访,脸上不由带了几分笑意,扬声道:“请他
进来。”
门房经验丰富,
从老爷的脸色与腔调中就能看出老爷对来客是喜欢还是厌恶,
不敢怠慢,客客气气将宋三郎领了进来,“有劳。”宋三郎抬手,几颗碎银落入门房的手中。
门房虽不起眼,却可直接与张璟对话,得罪了,若有心使坏,分分钟坏你事。
那门房收了银子,脸上的笑意真了几分,道:“我们老爷这会儿正在后边儿园子里喂鱼呢,看着心情很是不错。”
宋三郎笑笑,跟随他穿过一处月洞门,进了张府后花园。远远地,张璟看见他走过来,朗声一笑,“文远过来了。”
宋三郎上前,拱手一礼,“下官见过大人。”
张璟虚抬了他一下,笑道:“私下场合,不必拘礼。”
张璟请宋三郎在凉亭内入座,旁边有侍从替二人斟茶。
宋三郎递上一锦盒道:“知大人喜爱柳公墨宝,只这柳公墨宝实在可遇不可求,可巧,前几日下官捡漏到柳公曾用过的一方澄泥砚,正适合大人。”“
宋三郎送礼送到了张璟的心坎上,别的东西他可以拒绝,柳公是他男神,男神用过的砚台,他实在拒绝不了。
都是油锅里滚几滚的官场老油条,张璟自然明白不是什么可巧捡漏,乃是对方费心寻觅之物,先不说这份礼品有多贵重,单只这用心程度就叫张璟更加喜欢宋三郎几分。
张璟心下感叹:这才刚初入官场就如此老练,当真是个人才呀。
笑呵呵收下宋三郎的砚台,张璟道:“文远绝非池中之物,他日必成气候,只你现在苦于没有功名在身,总是个硬伤,不妨考个秀才在身,举人更好。”
这就是明明白白的提点了,言外之意,跟着本官混,你可以官路更加畅通,前提你得先给自己镀个金才行。
宋三郎朝张璟拱手一礼,“大人教诲,下官受教了。”
一番往来之后,喝着茶的时间,宋三郎同张璟说了京郊发现温泉的事,他道:“这温泉水素有强身健体之效,待到天冷之时,亦可利用这温泉养些新鲜蔬果,大人若有一座自己的温泉庄子,岂不方便。”
张璟亦是个人精,夫人手下打理着自己的产业,对经商之道并非一窍不通,闻言来了兴趣,道:“可还有人打了主意?”
张璟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宋三郎没有直接回他,却道:“下官听闻宣平老侯爷亦素爱泡温泉,虽可常去灵丘温泉宫那边,到底不太方便。”
顿了一下,宋三郎又道:“宣平老侯爷乃是好结交之人,叫上三五好友,一起泡汤饮茶岂不快哉。”
张璟闻言,怔愣了一下,想通其中关窍后,忽地站了起来,一拍桌子道:“妙,妙,妙啊,甚妙甚妙。”
连说几个“妙”字,张璟激动地哈哈大笑,朗声道:“来人,备下酒菜,今日我要与文远不醉不休,上好酒!”
言罢,张璟坐下来,捋着胡子对宋三郎道:“文远真乃本官福将也。”
宋三郎忙一拱手:“遇到大
人亦是下官的福分。()”
“()”
张璟点着宋三郎笑道:“文远当真是懂做官,懂做人,亦懂做生意呀。”
宋三郎:“大人知遇之恩,三郎无以为报,自当竭力为大人。”
张璟又道:“文远所言极是,如此不会显得本官太过功利,或是有所图谋,只这陈大儒、萧衍宗以及李逸山几人都不大好说话呀,如何拉其入伙?”
宋三郎:“话不投机自然不好说话,大人只需将温泉庄子收益的一部分用于陈大儒的学堂,解其之所急,陈大儒想必不会拒绝。”
“至于萧大师,只要大人拉来李逸山,萧大师自会不请自来。”
张璟满脸带笑,听得连连点头。
宋三郎趁机道:“大人,这建温泉庄子必要征用周边耕地,老百姓全靠几亩薄田度日,下官建议可多加赔偿,免得百姓怨道,一旦传将出去,无论对大人,亦或是对宣平侯,或是陈大儒,萧大师等人的名声都将不利。”
“大人促成此事本是一件对大家都有利的好事,若因这等细枝末节坏了事,惹得各方反感大人,岂不得不偿失?”
张璟面色凝重起来,先不说其他人,宣平侯最是爱惜羽毛,好虚名,绝不能出现宋三郎所说之事,想到此,张璟郑重道:
“文远,这征地之事交给他人本官不放心,就由你去办,本官派人协助你。”
说完,他又补充一句,“这温泉庄子建成,你同陈大儒他们一样占一成,不过你现在的身份不宜明面上加入进来,你的那一份由本官出。”
宋三郎忙起身谢过。
晚宴上,张夫人亲自过来坐陪,以示对宋三郎的重视之意。
上的是好酒,亦是后劲儿大的高度酒,张夫人对三郎频频敬酒。
两口子一唱一和劝酒,宋三郎假装不胜酒力,喝得酩酊大醉,最后实在站立不稳,张璟叫了人来,将三郎送回家中。
把人送走,张璟呼出一口气,道:“我观文远是可信任之人,能怜惜底层之人,人品不是个差的,依夫人之见呢?”
张夫人道:“夫君所言甚是,人品贵重最是紧要,我父亲曾说过,酒后吐真言,正所谓酒品看人品。这人一旦喝高了,兴奋起来,说话就容易没了防备,亦不经大脑,最是真实不过,妾身刚才观他是个好的。”
……
却说张府下人将三郎送回宋家,因为醉得不成样子,秀娘搀扶不动他,忙让辰哥儿唤了宋大郎和茂哥儿过来,爷俩搀扶着三郎进屋。
做戏做全套,真正酒醉之人,脚下虚浮,浑身无力,他这身形不是秀娘一个女子能搀扶得动。
宋大郎得知三弟从侍
() 郎府回来,
大概心里有数三郎为什么会喝醉,
暗暗心惊这侍郎大人对三弟似乎不是一般的另眼相看,他这样的高官能留三弟在其府中饮宴喝酒,本身就是一种认可。
不便在弟妹屋中逗留,爷俩把三郎扶到床上就退了出去。
娘俩还是第一次看到三郎喝醉酒,屋里连个解酒的都没有,秀娘让儿子陪着三郎,自己忙去大嫂那里要醒酒汤。
屋里没人了,宋三郎这才睁开眼,正对上儿子担忧的大眼睛,“爹,你怎么了,娘说你喝醉了,你身体是不舒服么,你肚子疼不疼,辰哥儿给你揉揉。”
宋三郎摸了摸儿子的小脑瓜,蹙眉道:“嗯,喝多了,爹肚子有点儿不舒服。”
宋景辰大眼睛扑闪扑闪,“我先给爹看个脉。”
宋三郎:“???”
大孝顺儿子,难道你不应该先关心关心你爹的肚子吗?”
宋景辰装模做样地拉过宋三郎的胳膊,学着荀郎中的样子把三根手指按压在他爹手腕上,按了一会儿,奶声道:“跳呢,一鼓一鼓像小青蛙在跳,跳得欢着呢,爹爹不用担心。”
宋三郎:“……”
宋景辰:“把你嘴巴张开,我给你看看舌头。”
宋三郎配合着张开嘴。
宋景辰:“有一股酒味儿,不用说,你喝了好多酒,喝醉了吧,难受了吧,难受也没人能替你,以后你还喝不喝啦?”
宋三郎:“听小郎中的,以后少喝些。”
宋景辰:“嗯,知错就改就是好爹爹,我来给你听听肚子。”
说着话,宋景辰撩开他爹的衣裳,像敲西瓜一样敲了敲三郎的肚皮,“嗯,硬邦邦的,不太对劲儿,喝酒喝太多,喝得积食了吧,我给你揉开就好了。”
宋景辰学着自己积食时宋三郎给他揉肚子的方法,给他爹揉肚子,他小孩儿能有什么力气,跟挠痒痒似的划拉,弄得宋三郎直想笑,忙道:“好了好了,爹不疼了,不用你揉了。”
宋景辰:“爹爹真不疼了吗?”
宋三郎:“真不疼了。”
宋景辰:“给我诊费,就收你一两银子吧。”
“???”宋三郎:“爹爹喝醉了,儿子帮爹治病还要收银子么?”
宋景辰:“你才没有喝醉呢,爹爹骗小孩呢,骗小孩不对,要赔我,赔我……”
“赔我担心费!”宋景辰终于想出个名目来。
宋三郎这小吃惊了,自己这演技连张璟两口子都忽悠了,还瞒不过一个三岁小娃?
宋三郎不由好奇道:“辰哥儿是如何看出爹爹装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