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功德金莲
或许正应了那句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此时在这高亢尖锐的声声蝉鸣之下,整个陵园在这一刻仿佛失去所有杂音,天地之间只留下这一种声音。
穿着老头衫的年轻人有些讶然,歪歪脖子又将那道被他踩入地下的身影给提了出来,随意仍在一旁,居高临下俯视着。
只见那道身影依旧紧紧闭着眼眸,好似对周遭环境没有一点感觉,像一个活死人。
唯一奇特之处在于他体内的气机在不停的变化,时而枯寂,时而蓬勃,生与死来回交织,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34;喂,还活着不&34;
年轻人蹲下身子,摸了摸那锃亮的光头,接着屈指一弹,“铛”的一声,竟有金属嗡鸣。
&34;好头!”
他洒然一笑,又突然勃然大怒,十指连弹,快出残影。
一时之间,寂静的陵园之中“铛铛”之声回荡不绝,连成一片。
“这么伟大干甚?想成佛啊?我帮你~”
他越想越气,正要抄起家伙来个大的,一低头却猛然碰上一双金色瞳孔,正古井无波的盯着他,双眸之中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仿佛刚才被打的不是他一般。
年轻人稍微一愣神,便很快挂起笑容,搞得像是多年不见的好友,刚才痛打小朋友的人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你好啊,江去病。”
蝉鸣愈发凄厉。
江去病仔细打量了这个人半天,可以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他,那他干嘛打自己脑壳?有毛病?
还有,虞小楼她们也太他妈心大了吧
把自己一个人丢在这里也就罢了,还放了一个神经病进来!
他们是真不怕再来一次 现代铁拐李事件。
其实江去病倒也错怪他们了, 就在百米开外,此刻正直挺挺的躺着几十号人,生死不知…
“咳。。。”
江去病想说些什么,却感觉自己嗓子里一股浓浓的铁锈味,喉咙像刀刮一般疼痛难耐——
他竟然失声了!
这一下,可把江去病给震住了。
搞毛线啊,自己一个音乐系学生,开学前夕变哑巴了,这他妈找谁说理去?
无奈之下,只好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打开备忘录,打了一行字递到那人面前。
“你他妈谁啊?!”
那人凑着脑袋看过来,忽然一笑,抢过手机,又打了一行字递了回来。
“我他妈是无支祁!”
江去病一愣,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但没反应过来,又打了一行字,“你是有病不?我是哑了,又不是聋了,你直接说话不行吗?”
“嘻嘻。。”
那个年轻人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道,“不好意思哈,忘了忘了。。”
他这一开口,江去病脑海突然被强制塞进各种各样的画面。
有长满青苔的古井,有静谧平缓的江河,有惊涛拍岸的潮汐,还有乌云密布的云层。。。。
隐隐约约间,在这些声音中,还夹杂着铁链的摩擦,和铃铛碰撞的空灵声。
一道顶天立地,白首青身的百丈巨猿拖曳着粗大的铁索仰天怒吼。。。。
“无支祁。。。。。”
相传被大禹镇压水井里的大妖魔。。。。。
江去病有些懵逼,他不敢相信这玩意竟然真的出现在他面前,最要命的是,他还在找自己麻烦!!
他突然明白过来,之前自己的猜测都是错的,那所谓超度亡魂并不是他真正的大劫,而敬爷说的不要靠近水,也并不是这次江边的行动。
“哎。。。”
长叹一口气,有些苦涩的笑笑。
他刚才还庆幸的以为自己的劫数已经过去了呢!
江去病接着打字,“大哥,我错了,当时我还小,不应该随便吐痰的。”
他怂了,换成是谁面对一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现在又找上门来的远古大妖,都得怂吧。
“没事,这都不是事。。”
这无支祁还挺大度的样子,伸手在江去病的口袋里摸来摸去,最终摸到半包烟,叼了一根在嘴里吞云吐雾。
江去病就这样看着他,脑海里急转不停,思考着对策。
“既然这都不是事,那他还找我干啥?”
现在的他虚弱无比,就连打字都颇为费力。
但好消息是,他眼前的倒计时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朵黑金两色掺半的莲花。
江去病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就像他也始终不确定之前的倒计时到底是什么一样。
关于寿命的猜测,也终归是猜测而已。
“你在想什么?”
无支祁的烟瘾还挺大,一根抽烟立刻又续上,对着沉思的江去病笑问。
那语气态度,真不像是来找麻烦的。
“我在想怎么才能活下来。”
江去病把手机递过去,无支祁人看完之后,歪歪脑袋,好奇的模样道,“那你想好了吗?”
江去病摇头,就算他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也不可能在这种家伙手里有一线生机吧!
“哎,那算了,你可以去死了。。。”
无支祁表情依旧云淡风轻,站起身将烟头踩灭,来到江去病面前,语气随意的仿佛要捏死一只蚂蚁。
江去病还待再说些什么,可是那人根本不给机会,一拳直捶他天灵盖。
“咚”
一声爆鸣。
坚硬的花岗岩纷纷崩碎,江去病整个身体再次陷入地下。
“咦??”
那人一拳之后有些惊讶,“这么硬气,吭都不吭一声?”
“砰砰砰。。。。”
又是三拳下去,江去病的脑袋几乎与地面平齐。
他面若金纸,但好像并没有太多痛苦。
反而表情和无支祁一样的疑惑。
“老子什么时候这么硬了?”
他知道这样的情况肯定和那朵莲花有关,干脆不去管那拳头,专心致志的去看莲花。
“砰!!”
头顶又是一拳,江去病再次陷下去几分。
那朵双色莲花之上的金色部分突然光芒大放,垂下道道氤氲雾气将他牢牢护住。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正疑惑间,突然一双大手掐住他的脖子,狠狠地将他从地下提了出来。
江去病突然对上无支祁的目光,却发现他此刻有些兴奋的样子,嘴巴差点咧到耳朵根。
“功德金莲??”
无支祁惊喜万分怪叫一声。
“功德金莲?”
江去病莫名其妙满头雾水,原来这莲花叫做功德金莲吗?
他感觉自己被轻轻放回到地面之上,无支祁竟然还贴心的帮他擦身体,态度和之前截然不同。
“你早说啊,你早说你有功德金莲,那我还打你嘛。。。”
好似看出了江去病的疑惑,无支祁又点上两支烟,一支自己抽,一支塞到江去病嘴里。
“你可知我干嘛来找你?”
江去病摇头。
他也觉得这种有名有姓的大妖怎么也不至于因为一口痰记仇到现在吧?
无支祁接着道,“你身负功德你知道不?”
江去病接着摇头。
这下,无支祁反倒是有些奇怪了,“你不知道?你把我的猫给弄死了,难道没感觉?”
江去病陡然睁大眼睛,鸡哥???
看江去病的反应,无支祁这才放心,笑了笑接着道,“我不管你是怎么突然开窍的,也不管你是怎么对自己的情况一无所知的,总之,你是我早就选好的材料。当然,也是你那一口浓痰才让我注视到你。。。”
江去病有些无语,此刻的他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当初要那么嘴贱。
无支祁接着道,“我的情况你听说过没?”
江去病点头。
据他所知,大禹治水路过淮水之时,就属无支祁这家伙不老实,上蹿下跳。
这种事关人类生死存亡的大事,岂能由得他胡来?
大禹无奈,召集天神,把他给锁在井里,还在他的鼻子上扣了一个金铃铛。
最终,无支祁被滚滚而过的历史洪流给碾压,成为一个典型滴反面教材。
无支祁一口长长的烟雾喷出,万分惆怅道,“那你应该知道,我的日子并不好过的。”
他很诚恳的注视江去病的双眼,“所以我得想办法出去,你能理解不?”
江去病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用手在地上写着,“所以你要我帮你出去?”
他突然想起了西游记,唐僧从五指山下放出一个猴子。
难道自己也要从井里放出一个猴子?
但这猴子有点吊,能自己爬出来干大事。
无支祁嘿嘿一笑,“咱当年比较年轻,确实犯了一些小小的错误,禹王曾说此铃唯有功德可解,所以咱只好留意有功德之人了!”
听到这里,江去病还是有些疑惑,你既然要请我帮忙,干嘛还把老子往死里打?
无支祁好似读懂了他的心思,讪讪一笑,“哎,谁让你把自己弄成这副死样?一见到你,你就比死人多半口气了,你说我气不气?”
他说的很有道理,差点把江去病给说服了。仔细琢磨无支祁口中的话,照他这样说来,自己的倒计时就是功德的体现喽
是因为纹身的关系才把它具化出来,怪不得有时候变多,有时候变少。
但倒计时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他还是不太确定,只能猜测这是自己的蓝条,没蓝了,技能就用不出来了。但也有可能真的是小命的终点,就像薛定谔的猫,没打开盒子的那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他也不愿意去尝试。
好在现在倒计时已经没了,变成一朵什么什么莲花。。。
无支祁继续说道,
“所以你能理解我不”
江去病表示能理解,但不接受。
他觉得这大妖口中的帮忙肯定不是那么简单,否则也不至于让他等了那么久才来。
这让他不禁联想到农场里的鸡,养肥了再宰!
而无支祁接下来的话果真证实了他心中猜测。
“几百年前,也有一个和你一样有功德的人被我抓住,结果那人不顶事,都抽干了也解不开金铃,被我给吃了。。。”
江去病听的一阵寒毛炸起,他现在很想告诉眼前大妖,现在食品安全问题很严重,他这一身肉都被各种添加剂给腌入味了,一点都不卫生,就别吃他了。
没想到,无支祁一把抓住他,满眼的兴奋,“现在好了,你有了功德金莲,肯定可以帮我解脱喽!”
他一边说着,一边拽起江去病的胳膊,作势要强行带他离开。
但没想到这一拽却没成功,反倒自己差点一个趔趄,回头一看,却猛然发现刚才那个好似任他宰割毫无反抗之力的人正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头顶垂下的道道金色流光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缭绕周身凝结不散的森森黑色雾气。
在他枯瘦干枯的身后,突然钻出一个穿着老式长衫的中年男子,接着是一个白发老叟,军装汉子,旗袍少妇,妙龄少女。。。。。
一道道身影接二连三的出现,密密麻麻站满了整片广场。
空旷寂静的陵园突然变得拥挤,无边的黑雾蔓延却没有什么阴森可怖之感,那些人影全都拥簇在盘坐在地的男人身后,也不说话,就冷冷的注视着他。
无支祁先是一愣,随后突然嗤笑一声,勾下身子,脸距离江去病不过一寸,不可置信道,“这你叫人?有什么用?”
江去病微微摇头,撇头看向身后密密麻麻的人影,无声的笑了笑。
又回过头来,指指无支祁的身后。
一阵脚步响起,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影,嘴角的烟头忽明忽灭,正是邵爷。
在他身旁是虞小楼和张天师,以及一大批荷枪实弹的汉子。
双方逐渐靠近,停在十步开外。
“他叫的是我们。。。。”
邵爷派头十足,扔了一根烟过来。
也没见无支祁有什么动作,那根烟已经在他嘴角,无火自燃。
“你们。。。恐怕还不行。。。”
无支祁深吸一口,语气很是诚恳,像是在诉说事实。
这也的确是事实,邵爷也不否认,但他气势依旧很足,嘴角扯了扯,&34;听说淮河两岸还有供奉你的神祠?依我看就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吧?”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无支祁脸色顿时一凝,半开玩笑半威胁道,“你认真的”
&34;当然。”
邵爷依旧轻描淡写的口吻,只是表情却显得极为严肃,“我现在不是以我个人的身份在和你说话,我的态度代表国家的态度!”
声音铿锵,不容辩驳!
无支祁沉默,别看他现在活生生的出现在此,像个没事人一样。其实他的本体依旧困在龟山井下,不得动弹。
现在的样子说到底不过是那神祠之中的香火愿力所化,对了,他还有一个身份,叫淮水水君!
双方陷入沉寂,谁都没有在开口说话。
邵爷这边想从他手中抢人,很可惜,实力不够办不到。
但没关系,他们可以给江去病报仇,直接断了无支祁的香火,再来一轮火炮洗地,对外的理由都编好了——军事演习!
无支祁想带江去病走,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办到,但他得赌江去病到底能否帮他解开金铃。
若是解开,一切好说,大不了去隔壁国家作威作福,和那九头虫一样。
若是解不开,呵呵,直接完蛋。就算一时不死,没了香火早晚得死!
陵园再度陷入安静,唯有一声声蝉鸣不知疲倦的嘶声呐喊。
在陵园之外,敬爷和一个男子正牵着一条肥肥的,正张大嘴巴,淌着哈喇子的哈士奇。
“你说,管用不?”
敬爷摸着狗头,哈士奇一脸的享受。
“不知道,谁知道这家伙被关了这么久,会不会鱼死网破!”
戴眼镜的男子倚在墙边,把玩着手中的的折扇。天气炎热,他也不打开,只是颠来倒去的盘弄。
“要不打个赌”
&34;赌什么?”
“就赌他退不退,你输了这狗给我玩两天。。。。。”
“行!赢了你给我几颗珠子,最近开销大。。。。”
俩人说完便不再开口,静等时间的流逝。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人影骤然腾空而起,踏空远去,一路之上水韵弥漫。
紧接着,陵园内的人开始撤离,停在外面的车队也陆续离开。
“嘿嘿。。。”
敬爷见状一乐,将烟头弹飞出去,牵着大狗潇洒离去,嘴里还哼着小曲,
&34;桃叶那尖上尖,柳叶儿遮满了天,在其位的这个明啊公,细听我来言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