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郑晓芸
在郑晓芸选了旅游专业时，看到学费一年是一万八，爸爸说拿不出那么多钱，叫她复读。
但郑晓芸是不信的，因为他是开驾校的，这年他跟合伙人闹掰了，买了两辆车准备单干。
她觉得父亲能有钱开新的驾校，还能买新车，不可能一万八都出不起。
弟弟去城郊学美术，报名多少钱她不知道，反正肯定少不了，而且他一个月的生活费是一千五。
为什么弟弟能学自己喜欢的，一个月一千五的生活费，她想学个旅游就百般阻扰。
被打之后，郑晓芸积累了很久的怨气把爆发了，来到学校散心时吸引了罪恶之果的注意，这才发生了后来的事情。
那天她一个人坐在学校石凳上，周围很安静，她一遍一遍地回想以前的事情。
究竟这十八年到底算什么？身边的人真的爱她吗？到底应不应该继续活下去，活下去会有人真的爱自己吗？
她想起有一天跟朋友出去玩，回到车站很晚了，接近十二点了，当时走出车站一个开摩托的男人一直跟着自己，问她要不要上车。
当时只有爸爸在家，她打电话给爸爸叫他出来接。
可是爸爸就是不肯出来，说那个男人不会怎么样的，只是要她坐车而已。
郑晓芸握着手机求了五分钟，怎能说爸爸都不肯出来。
后来她放弃了，一路惊心胆颤，回到家后经过爸爸的房间，却看见他躺着在玩手机。
而且爸爸听到自己回来的声音，也不问一声开摩托的男人是否有对她怎么样，是怎么安全回来的。
幸好那个男人只是跟了一段路就走了，但是如果他真的是个坏人呢？
如果那天就那么不好运，她被拐走了呢？
晚上十二点，难道就不担心跟着自己女儿的男人是人贩子，是强奸犯吗？
为什么爸爸听到女儿的求救，能安心躺在家里玩手机，回到家也不问候一声？
那段时间爸爸跟合伙人闹得很不愉快，他把驾校关了，车也卖了，所有固定资产都变现了，跟家里人说胃不舒服，准备休息一段时间。
郑晓芸能理解爸爸，他把资产都变现了，一家人都靠着这些钱养活，他压力很大，所以不开心是正常的。
见到爸爸没了工作，经常闷闷不乐，她不知道怎么安慰爸爸，于是打了一大段文字安慰他。
当然，爸爸没有回复她。
因为爸爸向来都不走煽情这一套。
可是因为工作闷闷不乐，为什么听到女儿说被跟，都不肯出来接呢？
就算真的觉得那个开摩托的男人是正常的，不会伤害她，出来接一下，就花十几分钟，这也不可以吗？
后来郑晓芸想如果那天真的出事了，爸爸应该是会伤心的，毕竟是亲生女儿，有亲情在。
但郑晓芸觉得也就那样吧，不过如此。
可是她又想起读小学时，班上有人欺负她，爸爸当天下午就去找班主任谈话，警告了那位男生。
可是接着她又想到有一年爸爸买了新房子，突然对她说没有她的房间，因为她住宿，一个星期回来一次，也快上大学了，大学期间一年回来两次，大学毕业后也就过年才能回来，所以就没有给她准备房间。
但是为什么哥哥和弟弟有房间呢？
弟弟也不是要读高中，也要读大学，也要工作吗？
然后她听到爸爸说：“你回来就睡客厅，或者在阳台搭个小床睡。”
爸爸说这句话时眼神躲闪，似乎在担心她听到后发脾气，但是她没有，她只是说困了，就回房间睡觉了。
然后她在房间哭了一晚。
为什么永远都是她排在最后一位？为什么不能让弟弟睡客厅睡阳台？
为什么开学了哥哥弟弟有新书包，她没有？
为什么爸爸年轻时去别的城市闯荡，做到了车队队长，把妈妈、哥哥和弟弟都接走了，没有接自己？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家人都去别的城市了，爸爸妈妈把她扔给外公照顾，外公又把她扔给奶奶照顾，奶奶没空照顾，就扔给姑姑照顾。
过年过节爸爸妈妈、哥哥弟弟从别的城市回来，走进家门的那一刻，郑晓芸哭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姑姑在她旁边笑着说：“傻孩子，你爸爸妈妈回来了，哭什么。”
小时候的事情她很多都记不起来了，但那一天她站在门口看到家人回来，莫名其妙流眼泪的场景，却一直记得。
想到这，她又想起来后来爸爸妈妈把她接到身边了，但她在别人家野惯了，什么都不怕。
有一晚她坚持要看电视，被父亲暴打半小时，那天他恶狠狠地戳着她的脸蛋，骂她“你就是一个鬼！就是一个鬼！”。
爸爸把她抱起来，举到半空又狠狠地砸到床上。
来来回回，砸了很久。
到底砸了多少下，郑晓芸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从此以后只要爸爸说不能看电视了，她就会乖乖地跟着哥哥弟弟回房间假装学习。
她就这么坐在石凳上，回想着爸爸这些年对她的好与坏，不断地肯定又否定。
爸爸应该是爱她的，但他更爱他自己，更爱他的事业，更爱他的儿子。
这时黑雾看见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怨气，慢慢靠近了她。
坐在那里哭了十几分钟，郑晓芸想起了妈妈。
以前她觉得妈妈是世界最爱她的人，因为小的时候就是妈妈舍不得她在亲戚家，坚持要把她接到身边。
高三住宿，妈妈会每天给她煲汤带到学校外面给她，让她好好学习。
妈妈会在下班时买上她最爱吃的水果，带回家让她边看电视边吃。
但是妈妈只是个小女人，很多事情她都不懂，总是说不能惹爸爸生气。
爸爸在实施暴力时，她也只会跟着一起实施暴力。
尽管这样，郑晓芸还是觉得妈妈是爱自己的，因为妈妈会在打完自己后，会把她叫到厨房问她想吃什么，还问她打的地方疼不疼，然后偷偷转身擦眼泪。
但是她又想起有一天吃晚饭，妈妈做了可乐鸡翅，侄子很喜欢吃，吃了很多。
妈妈对侄子说：“别吃那么多了，这是奶奶做给叔叔吃的。”
在饭桌上的郑晓芸愣住了，没再去夹可乐鸡翅，她没听到妈妈叫她多吃点，不敢再吃了。
一件又一件往事涌上心头，她不停地劝自己，又不停地恨自己，恨家人，很这该死的重男轻女的思想。
就在她又重复想起爸爸一脚又一脚踩在自己身上的画面时，她的情绪彻底崩溃，黑雾趁机附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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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了家人，郑晓芸回到了学校，来到她跳楼的楼顶。
她坐在栏杆上面，迎面吹来寒冷的风，展开双手深深呼吸，然后大声地叫：“啊！啊！啊！啊！”
教室里没人能听到她的声音，同学们一如往常地在教室里听课。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站起来仰头大叫，然后向后躺倒在地，看着蔚蓝的天空，叹道：“死了真无聊。”
斗勇：“你决定好了吗？想重生还是继续留在这？”
“我想去环游世界。”郑晓芸又站了起来，看向远方，“不花钱就能环游世界，多爽~”
“要是没死的话，应该到很久很久才能环游世界吧”
“算了，算了，死都死了，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我最多能留在人间多久？到时间了我是不是会被抓走？”
斗勇：“不会，你想留多久就留多久，做人的时候不能自由，做了鬼就放心地玩吧。”
然后斗勇给了她一个护身符，上面写着一个“勇”字，“带上这个，谁都不敢欺负你。”
“谢谢。”郑晓芸低头看着护身符，像是卸下了包袱，轻轻一笑。
“一路顺风。”斗勇摸了摸她的头，“祝你旅途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