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水猴子
茶壶里的蒸汽袅袅升腾着。
摇晃的藤椅上，薄建睡得正香；熊大和熊二一早就躲在仓库深处了，他们两个习惯了粗枝大叶，一动弹就会发出很大的声音，离得近了，难免会吵醒老板的美梦，天知道他有没有起床气，谁也不想触这个霉头。
几粒灰尘从货架上飘忽忽的落了下来，掉在薄建的鼻子上，有些痒，他皱了皱眉头，并未被吵醒。
紧接着，一张纸轻飘飘的从桌子上飞起，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操纵着，自行折叠，飞快的变成一架纸飞机。
一个似有似无的光影在空气中浮现，看轮廓像是个小孩子，那光影手持纸飞机在仓库中肆意玩耍着；不一会儿，飞机脱手而出，居然飘忽忽的飞向了薄建的脑袋。
“嗯？”朦胧中，薄建只感觉到一个黑影奔着自己面门袭来，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挡，把“暗器”抄在手里，睁开眼睛看去，一个朦朦胧胧的小男孩尴尬的吐了吐舌头，飞快的没入货架上的牌位中。
“这小兔崽子，净瞎捣蛋！”
薄建嘴里絮絮叨叨，把那纸飞机放到牌位前面，屈起手指弹了灵牌一下，隐约间，一个小孩子的痛呼声响起，薄建翘着嘴角，指点着它说道：“我睡会儿午觉，你这捣蛋鬼就出来作妖，下次再吵我，就给你扔粪坑里去！”
小男孩的光影从灵牌中露出头，眼泪巴巴的揉着头顶上的包，泫然欲泣。薄建又好气又好笑：‘这货看上去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其实背地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熊孩子，仗着自己对他有几分宠爱，没少给熊大和熊二捣乱，俨然一个无法无天的主。’
说起这个小孩，也是个可怜人。
他的父亲正是那个畏罪自杀的前任库管，在他活着的时候，库管跟他两父子本来相依为命，但是没想到后来这孩子生了一场大病，前任库管花光了积蓄也没救回来，只能用一个自己曾经做任务得来的道具把孩子的灵体搜集起来，盼望着哪一天能找到让儿子起死回生的方法。
却没想到因为活的太窝囊，居然让人生生的欺负死了。
正在薄建心里想着这些的时候，小孩却大声辩解道：“我爸爸才不是被人欺负死的窝囊废！我爸爸是大英雄！”灵体的感知力都比较强，薄建心里的想法被他察觉到了，顿时像一只愤怒的小狮子一样冲出灵牌，张牙舞爪的冲向薄建想撕烂他那张臭嘴。
但是……
薄建伸出一只手挡在他身前，小鬼就像是拼命挣扎的吉娃娃一样上蹿下跳着不停。薄建才懒得理他，这小家伙没有什么杀伤力，哪怕站在那里不动让他打，也很难打掉自己一根汗毛。但是这次他还是失算了。
过了良久，薄建满脸无奈的说道：“对对对，你爸爸是大英雄，”现在你能放开我的裤腿了吗？都快让你咬开线了！”
小鬼八爪鱼一般抱着薄建的大腿，嘴里仍旧叼着他的裤脚，满脸恨意的哼哼着：“道歉！”
薄建感觉有点头疼：“对不起！”
小鬼依旧不依不饶：“给我爸爸道歉！”
“我跟你说，别太得寸进尺啊！”薄建眼睛微眯，声音变得危险起来，但是小鬼丝毫不怵，两只黑宝石一样的眼睛一瞬不瞬的跟他对视着。
良久，薄建狠狠地一咬牙：“这可是你逼我的！”
只听滋啦一声！熨烫笔挺的裤子被薄建撕开，连带着小鬼整个包成一个球，紧接着，他轻轻一脚送出，布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正正好好的落在闻声赶来的熊二怀里。
只穿着一条裤衩的薄建跳脚痛骂道：“你就不会早点过来吗？”
熊二脸上的憨笑一窒，挠着光头疑惑的说道：“是你说不让我们吵到你睡觉的啊？”
“还敢顶嘴！”一只水杯摔在光头上，砸了个粉碎，薄建气急败坏的说着：“领着这个小崽子到一边玩去，暂时别让我看到他！”
“看起来你过得很舒坦嘛！”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消瘦身影走了进来，薄建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懒洋洋的说：“勉勉强强，算是有个地盘了。”
马鸣随手从桌上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稍微嚼了两下，有些皱眉，这个世界气候诡异，四季不调，连水果都是又酸又涩的，很难吃。
他随手把咬了一口的苹果丢进垃圾桶，淡淡的问道：“丞相让你找业位，有什么进展没有？”
薄建摆了摆手，没好气的说道：“你们两个真是神仙，就告诉我遇到了之后那个鬼罗盘就会发光，这城市这么大，有这么多人，我总不能一个人一个人的去尝试吧？这跟撞大运有什么区别？”
马鸣淡笑着摇了摇头：“如果说别人撞大运是听天由命，但是对你来说却是某种必然。”
“必然，什么意思？”薄建咀嚼着这两个字，有些不明所以，最烦这帮神神叨叨的家伙，说事情从来都是这么莫名其妙。
马鸣却没有有回答他，径直把手伸向薄建的怀里，劣质工艺品在寂静无声的发着光，仔细一看，竟然是戌狗。
看到这一幕，饶是冷面神也不禁感叹，到底是那一位，这运气属实匪夷所思。
罗盘的异样被薄建看到眼里，他瞠目结舌的说道：“这是什么鬼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它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刚想拿过罗盘仔细查看，熊大却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老大，不好了，仓库里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件接一件的消失！
一尘不染的金属货架在日光灯下熠熠生辉，零星的摆放几个机械部件，跟巨大的货架相比，显得有点可怜巴巴。
可以看出熊大和熊二非常用心的干活，仓库里的卫生很干净，但这并不是夸奖他们的时候，因为薄建记得很清楚，几个小时前，这里面明明摆满了商品。
薄建看向熊大，满脸狐疑。
“不是我，老大，我正在码货呢，结果就看到那包裹在我手里就像突然化掉一样不见了，等我转身看过去的时候，整个货架都空了。”
说话间，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几个可怜的机械部件也消失不见了，就好像有一个无形的人，悄悄的把它拿走了。
“什么东西？”薄建眼睛一眯，微薄的精神力发散而出，凡无形之物，根本没办法在精神力场中隐藏，但是诡异的是，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隔空移物？还是……”这种场面有些棘手，贼人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就在他们眼睁睁的情况下，物资依旧在丢失，甚至，他还嚣张的拿走了薄建的上衣。
“喂喂喂！这就过分了啊！”众目睽睽之下，薄建有点羞怒，也有点小慌，他一只都是个脱衣狂魔，一言不合就把人剥的一干二净；如今因果循环，终于要轮到自己身上了吗？
看着这个场面，熊大眼神怪异，有些想笑，还有些隐隐期待着什么的感觉，薄建一个大鼻窦把他扇的原地转圈，呵斥道：“你笑个屁！还不快给我拿衣服去！”
教训完小弟之后，薄建转过身想跟马鸣说点什么，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冷面神已经不见了。
几十米外的一个空房间里，二狗坐在一堆杂物中间，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一盆水，水面里映照出的画面却并不是他自己的身影，而是仓库中的薄建几人。
“哗啦！”他将手探入水盆中，居然拿出一件外套，而水中画面里，熊大拿着外套的双手已经变得空空如也。
他看到画面里的薄建已经暴怒了，他拿着一只大铁锤胡乱挥舞着，跟空气斗智斗勇；熊二抱着小鬼躲在角落看到暴走的薄建瑟瑟发抖。
二狗不屑一顾的嗤笑着：“好一个无能狂怒的蠢货。”冷不防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你一个小偷，哪里来的优越感呢？”
“谁！”二狗眼神一寒，抄起放在一边的短匕，循着声音望去，屋子里依旧空无一人，有人站在门口，声音清晰的传了进来：“天干十一，地行之犬，守护之业位，主忠诚，护宅；却没想到落到鸡鸣狗盗之徒的手里，成了盗窃的手段。”
门外的人嘴里说的是什么，二狗听不懂，但是这么多年，干活的时候被人堵在家里，还是第一次，他呲着牙，眼冒凶光，恶狠狠的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就打算这么跟我说话？”门外的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紧接着，房门被一股巨大的蛮力踢开，金属门板裹挟着巨大的气浪飞进了屋子。
“是个劲敌！”二狗眼中冒出这个念头，整个人伏在地上，眼睛里冒着幽幽绿光，呲着牙，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恐吓声。
这么做并不能让他的攻击力变得很强，算是他发动能力后的某种副作用；马鸣走进房间，看着像一条黑狗一样低伏着身子的二狗，眼神幽冷而唏嘘：“到底是不同修行的凡人，只会滥用业位的神力，被反噬而不自知。”
元辰是善神，用能力行恶事会受到业位的反噬，这个家伙目前举止已经有四五层看起来像狗，再不克制，就连人类的思维都会消失掉。
“回答我！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二狗一边喝问，喉咙不自觉的发出呜呜的威胁声。马鸣淡淡的说道：“这个世界人类只知道依赖血脉之力，不通修行，不修功德，你用业位发动能力产生的波动，对我来说就像正午的太阳一样，想看不见都难。”
业位是什么鬼东西，二狗不知道，但是很明显的能感觉到，对面这个家伙并不好惹。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会畏惧，相反的，在激发能力期间，他的杀意会无限提升，痛感会降低，只要还能动弹，就会无限的冲锋下去。
换言之，会变成一个没有脑子的铁憨憨。
这种程度的对手，马鸣表示，自己一只手能打五个。所以没费多大力气，二狗就变成了摊在地上哼哧哼哧喘着粗气的死狗。
“这么轻松？”马鸣抖了抖眉毛，提着二狗的一只腿，就要向门外走去，却突然听见，水流声哗哗响起。
“嗯？”狼藉遍布的地面上，铜盆依旧好端端的放在客厅中间，但是却突然微微颤抖着，在地砖上撞击出类似电报一样的声音。
“哒哒哒哒……”铜盆中的水面飞快的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微型的漩涡，紧接着，漩涡突出了铜盆，形成了一个微型的水龙卷；旋转的水流带动了空气，强烈的风在这个不大的室内呼呼的刮着。
这种程度的异像在马鸣眼里根本不足畏惧，但是令他震惊的事，他居然在这条龙卷之中，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
“香火之气！”
“这不可能！”薄建的瞳孔微微收缩着，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已经失去了平静的神色，在这个残破的小世界，人族是没有信仰的，所以绝对不可能存在香火这种东西，但是，偏偏就在这个威力不大的水龙卷之中，香火气却如此浓郁，一看就是经过了多年的祭祀，里面的灵体已经成为了某种野生神祇！
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形在水龙卷中浮现，身长不足三尺，双足佝偻着站立，似人非人，毛脸鸟喙，眼似铜铃。
“河童？”马鸣眼中满是震惊，这副形象像极了前世未羊给他讲述过的倭国神话里面的妖怪，哪知道他话一出口，这形似猿猴的妖怪却不高兴了，他呲牙咧嘴的叫骂道：“方皮！捏个龟孙儿！恁才是河童！俺是水猴子！”
“水猴子？”马鸣满脸不信，据说，这是一种秉承溺亡人类怨气生出来的怪物，叫做水猴子，但无论是形象还是血缘，跟猿猴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面前这货，就差头戴紫金冠脚踩步云履了，能是这种生物？
看到他质疑的样子，水猴子更生气了，它蹦出水龙卷，跳脚怒骂道：“恁们这些后天神仙就是没见识！俺是淮水祸君的血脉！”
“无支祁？不可能！山海神兽早已经被封印了，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怎么还会有这种东西！”
也难怪马鸣不信，据轩辕氏史官记载，自颛顼帝绝天地通，摧毁建木之后，山海世界已经失去了来到这个世界的渠道，所剩不多的神兽血脉，也已经自然消亡在了历史长河之中，自神战前，已经足足数十万年在大千世界看不到他们的踪迹了。
暴怒的水猴子赤红着双眼，山海系本来跟天庭系就是死敌，更何况这个该死的家伙一上来就侮辱自己引以为豪的血脉，居然说自己是河童？那是什么东西？掉河里的小孩？
“轰！”水龙卷怦然炸开，整个房间霎那间成为了一个充满了水的空间，宛如密闭的水族箱，这是水猿一族的天赋能力，控水！
“糟了！”马鸣仅仅只来得及说出这两个字，就被彭拜的水泽淹没了。
除了河马之外，全世界的马都不会水，元辰神马，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