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下马威
李善长是中书省之首，身边习惯性的被一众大小官员包围着，人人见了他都是笑脸常开，美言不断。
李善长却是一脸淡然，见了谁也只是微笑着点个头便是。
几个官职小、地位低的家伙，被挡在人群外，唯恐拍不到马屁，甚至急得团团转。
就在这时，夜色笼罩下的街面上，突然“噔噔噔”走来一匹高头大马。
这匹马异常神骏，一看就绝非凡品。
马上坐着一人，虽然看不清面目，却是身姿笔挺，显得英武非凡。
李善长一看到那个身影，当即两眼一亮，拨开人群，笑吟吟的主动走了上去，人还未至，已如面春风道：
“这不是新晋平章大人吗？几日不见如隔三秋，让李某实在想念的很呐！”
来人正是朱文正，他瞅一眼李善长，只见这家伙身后立刻呼啦啦跟了一大片，简直如众星拱月般，好不威风。
再瞅瞅另一边，刘伯温跟几位御史正孤零零站在一旁，几乎毫无存在感。
如此巨大的反差，刘伯温自己倒是一点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专心看着手中奏折。
朱文正心中暗想，这人比人，还真是气死人。
不管怎么说，李善长面子上客气，朱文正也不能冷了场。
他当即翻身下马，一把接住李善长伸出的双手，笑道：
“几日不见李丞相，也是分外想念，我这不又巴巴的赶来上朝了!”
别看李善长面上热情，刚刚称呼朱文正，用的却是“新晋平章大人”，既显得有些生分，又饱含着一股莫名的酸意。
所以朱文正回敬李善长，也用了丞相一词。
两人相视一眼，眼中各有光芒，皆是哈哈大笑。
这种逢场作戏，各怀鬼胎，在外人看来却是显得格外亲热。
一些不知情的官员立马凑上来，冲着二人又是一番恭维。
只有胡惟庸挂着一副似笑非笑的扑克脸，默默跟在李善长身后。
朱文正目光从他身上扫过，他就笑着点点头，也不多说一句。
朱文正不喜欢起太早，差不多是踩着点来得，几人虚情假意没几句，宫里的钟声就隆隆响起。
朱文正便笑眯眯的看着李善长道：
“丞相，该上朝了！”
李善长伸手作了个请的姿势，说道：
“平章大人先请！”
按照规矩，任何车驾马匹都是不能入宫的，所有官员必须徒步进入。
朱文正也不以为意，抬脚就准备向宫门走去。
就在这时，让他惊掉下巴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宫门才刚刚打开，一众官员就似大爷大妈进菜市场般蜂拥而入。
门里门外挤的全是人，有人帽子被挤歪了，还有人鞋子被挤掉，甚至有那奏折被踩到脚下，急得放声大喊。
即便场面一团糟，仿佛大型灾难现场，所有人还是争先恐后的向宫里挤去。
朱文正半响才回过神来，冲着人群大吼道：
“都别挤，排队进入！”
可除去几个武将，其余文官却根本无人搭理，他一脸懵逼，将目光转向李善长时，却发现对方竟然淡然如水。
就连一旁的胡惟庸，也是隐含笑意的盯着自己，那模样仿佛在说：
“怎么样？
没见识过吧，土包子？”
朱文正万万没想到，上朝这么高大上的一件事情，居然会是这副光景？
这就是大明初期独有的特色，因为规矩尚不完善，百官又多为草莽出身，导致许多事情做起来，奔放的很！
历史上，直到洪武二十四年，朱元璋才注意到百官入宫时，场面往往极为混乱，于是便规定了“将军先入，次近侍官员，次公侯驸马伯，次五府六部，又次应天府及在京杂职官员”的入门次序。
到明英宗时，又发现侍卫和官员经常发生拥挤，于是又另行做出规定，这才有了后来斯斯文文的一幕。
非常不幸的是，朱文正面对的，正是大明王朝最野蛮的时代。
胡大锤在一旁牵着马，见到自家主人都无人搭理，气得大叫道：
“早知道是这样，干脆带些亲兵来开道了！”
朱文正瞪他一眼，“别乱讲！”，又看着李善长问道：
“难道丞相平日也是这般上朝的？”
李善长微微一笑，手抚胡须道：
“让平章大人见笑了！”
说完，他也学着刚刚朱文正的样子，冲着拥挤的人群大吼道：
“都干什么？成何体统！！！”
神奇的事情再次发生，随着李善长这一嗓子，刚刚还疯狂的人群，竟然呼啦一下停顿下来。
紧接着，人群自动分向两边，让出一条通道。
李善长饱含深意的笑看着朱文正，再次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
“大人先请！”
朱文正瞬间就明白了，你小子今天是故意整的这出吧？
这是一上来就要给我个下马威？
告诉我中书省还是你的一言堂，让我老实点，别乱插手？
朱文正又将目光转向胡惟庸，发现这家伙竟然憋着一股止不住的笑意，看好戏似的盯着自己。
朱文正不动声色，心电念转间，便有主意，哈哈大笑道：
“李丞相威风！若不是你这一嗓子，只怕陛下的宫门，都要被人给挤破了!”
李善长心里咯噔一下子，这是什么情况？
东西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随便讲！
我又不是要造反，别动不动就把陛下给搬出来，还说要挤破宫门，这话能乱讲吗？
李善长猛然意识到，朱文正是皇帝的大侄子，还真有大把的机会，在陛下面前吹口风。
也许说个一次两次，朱元璋未必会上心，可要是天天讲起来，那就是把李善长给架在火上烤啊！
想到这里，李善长直感到胃中一阵抽搐，犹豫半响，还是最终忍了下来：
“都督言重了，这都是我们做臣子应尽的本分！”
说完，他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亲自上前搀起朱文正，在一众文武百官异样的眼神中，恭敬有礼的将朱文正引入了宫门。
胡惟庸跟在后面，几次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只能化作一声叹息，心中暗想道：
“这么快就服软了？
真是窝囊啊！”
一旁刘伯温看到眼前这一幕，却是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