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血与沙
与此同时，大都也刮起漫天红沙。
王保保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对于沙尘暴并不陌生，昨晚风沙一起，他就立马带着几万骑兵，直奔大都而去。
大都有高大的城墙，城中又有众多坚固建筑，风沙对其的影响，要远远小于野外。
城内虽然同样昏暗无光，沙土飞扬，但至少士卒不用担心被风吹走。
这场沙尘暴只是大都每年都要遭遇的气象之一，并没有历史上记载的几次那么严重。
到中午时分，风沙已经渐渐转小。
王保保看着天气一脸愁容，朱文正本来就不好啃，再加上这场沙尘暴，岂不是又要白白浪费一天？
时间拖的越久，对元军越是不利！
一旁的许金刚，却没注意自家主帅脸色，只是自顾自的拍了拍满身尘土，沙哑着嗓子骂道：
“这贼老天，沙子都灌倒我嘴里，差点没把我活活憋死！”
王保保听到这句话，突然一愣，盯着许金刚问道：
“你刚刚说什么？”
许金刚见他表情严肃，顿时有些惧怕，畏畏缩缩道：
“我……我不是有意冒犯老天爷……”
谁知，王保保竟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之大，疼得许金刚直呲牙。
王保保却仿佛没有意识到，只是皱眉追问道：
“还有一句是什么？”
许金刚吃疼，急得连忙说道：
“我……我没说啥啊……就说沙子灌倒嘴里……”
王保保瞳孔猛地放大，喜形于色道：
“说得好！我怎么就没想到，沙尘如此猛烈，明军火器一定大受影响！”
许金刚一呆，难道主帅想趁着这种天气打仗？
果不其然，只听王保保大声下令道：
“你立刻组织人手，向对面明军发起冲击！”
尽管不乐意，数千元军还是被第一波动员起来，一边咒骂这该死的天气，一边操起兵器，在依稀能见的昏红色中，畏手畏脚的向明军阵地摸去。
不怪他们如此小心，实在是这几日吃够了火器的苦头，那些粗心大意的家伙，早就被火铳打成了筛子。
当元军士兵摸到距离明军阵地只有三十步左右时，就开始变得畏缩不前了。
按照之前的经验，只要冲过这个距离，前面就是一片死亡之地，那密集凶猛的火龙，让许多元军士兵心有余辜。
许金刚就跟在后面，看到前线士卒如此模样，气的抽出腰刀大吼道：
“畏缩不前者，后队斩前队！”
听到这句杀气腾腾的话，一个元军百户硬着头皮站起来，大吼道：
“儿郎们，跟我冲啊！”
几十名元军稀稀拉拉的响应，跟着百户向前冲出才七八步，就见对面大车沙袋后，突然站起一排明军火铳手。
紧接着，就是点燃引信燃烧的“滋滋”声。
元军百户惊出一声冷汗，一时竟愣在原地，都忘了挪脚。
然而，预想中的排枪声并没有响起，明军举起的上百杆火铳中，竟然只有五六杆稀稀拉拉的打响。
元军百户见状大喜，举起弯刀大吼道：
“长生天保佑，明狗的火器不灵了！儿郎们，跟我杀！”
说完，元军士气大振，纷纷怒吼着冲入明军阵地。
这些天他们死伤不少兄弟，早就憋着口恶气无处宣泄，如今可算找到机会。
王保保一看，猜想果然灵验，立即组织更多人手投入战斗。
一时间，大都城内杀声四起，元军成群结队纷纷冲入明军防线内，展开凶残的肉搏战。
他们仗着兵力优势，不断蚕食明军防线，让冯胜立刻倍感压力。
朱文正对此并非没有预料，沙尘暴是一把双刃剑，对徐达有利，对朱文正却不是件好事。
还好他连夜将主力也撤入城中，如今明军八万多人马全都堆在城内，一众将领几乎都被他派上前线，元军想打下来也没那么容易。
王保保很快探知城东外，没有了明军，他立即派出几万骑兵，对明军进行夹击。
不止于此，凶悍的元军还试图登上“定远号”，将这艘宝贵的战船焚毁。
定远号同样因为风沙问题，无法开炮，只能在朱文正的允许下，向下游撤去。
如此一来，西路军被彻底围死在城中，只剩下决一死战一条路可走！
王保保苦战数日，终于赢来一线胜机，不断督促兵马拼死向前，大有不顾伤亡，也要吃掉朱文正的决心。
城中很快陷入一片血战，双方士卒操起刀斧枪矛，在漫天红沙中杀的天昏地暗。
鲜血四处飘扬，红沙弥漫半空，血与沙混杂一起，仿佛整个世界都化身为一座修罗场。
朱文正知道，最严厉的考验来临了，撑的过这一关，西路军将摇身一变，成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铁血之军。
撑不过这一关，那就是千古遗恨，成为西楚霸王那样的绝唱！
朱文正厉声下令道：
“告诉诸将，我将死守大都，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哪怕碎尸万段，我也绝不后退一步！”
统帅的决心，被飞快传达各处，明军将士群情激昂，纷纷响应，大呼酣战。
赵德胜硕大的狼牙棒上占满血迹，坚固的铠甲竟然被硬生生砍缺几块，但他仍然大呼酣战，死守不退。
汤和的弓弩已经无法发射有效射击，他操起腰刀，迎着人群最密集处，振臂高呼道：
“兄弟们！跟我上，决一死战就在今日！”
冯胜一连砍断两把长刀，肩头被长枪刺中，鲜血淋漓，却始终亲临一线。
蓝玉的头盔都被打落，披头散发，在风沙中状如厉鬼，却将一把长枪舞得尖声厉啸，将潮水般冲上前的元军一一挑翻。
张良弼身披数创，直杀的浑身浴血，却在两个弟弟掩护下，左冲右杀，激战不断。
惨烈的战斗，造成了剧烈的伤亡。
许金刚亲眼看着手下兄弟们，犹如被送入一个巨大的绞肉机，被血腥的战斗疯狂吞噬着。
许金刚忍不住看向王保保哀求道：
“大帅！让兄弟们喘口气吧，这样打下去，伤亡实在太大了！”
王保保眉头如剑立起，语气森严道：
“今日再拿不下朱文正，你是想徐达来给我们收尸吗？
传令下去，不管伤亡多大，我只要朱文正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