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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黑云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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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呜!——”

    低沉浑厚的号角声,响彻云霄。

    天还未放亮,朱文正就在大营中被号角惊醒。

    亲兵胡大锤急匆匆闯进来,神色焦急:

    “大人!汉军要攻城了!”

    朱文正二话不说,迅速披挂完毕,在黄旗先锋的追随下,就直奔西北宫步门而去,。

    西面是陈友谅的主攻方向,宫步门守将赵德胜又性情急躁,朱文正实在放心不下。

    朱文正赶到时,城墙上已是人头攒动,守军戒备森严如临大敌,赵德胜正挥舞着狼牙棒,对着城外骂骂咧咧。

    朱文正往城外一瞧,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仅仅一夜间,汉军已连营百里,城外是人山人海、刀枪无数,青赤白黑黄五色旗遮天蔽日,冲车、云梯、壕桥、梢炮数不尽数。

    陈友谅的60万大军,已将洪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朱文正细看之下,只见西面正中高高树立着一面黄色帅旗,上书一个大大的“陈”字。

    帅旗下,一帮将领众星拱月般围着一个鲜衣怒马者,正是汉王陈友谅。

    陈友谅原名陈九四,本为沔阳渔家之子,元末天下大乱,加入天完红巾军起事,先杀好友倪文俊,博得首领徐寿辉信任,后又杀徐寿辉叛乱,夺取天完红巾军政权,自立为汉王。

    史书评价其剽性狡悍,有枭雄之姿,是朱元璋生平罕见之大敌。

    此时的陈友谅尽占江西、湖广之地,拥兵近百万,正是志得意满之时,从他那“一战定天下”的口号也能看出,小小的洪都还真不放在他眼里。

    “吴军主将是谁?”

    陈友谅天生一副三角眼,喜欢用眼角余光看人,他轻蔑的扫了一眼城墙,语气中充满不屑。

    有细作上前道:

    “是朱重八亲侄,朱文正。此人沉迷酒色,不务正业,以致洪都守备松懈!”

    陈友谅仰天大笑:

    “黄口小儿,不足为惧!”

    仿佛感受到主将的骄傲,汉军士兵们面对近在咫尺的洪都城,是个个摩拳擦掌。

    他们纷纷以刀击盾,以枪顿地,口中大呼:

    “吼!——”

    “吼!——”

    …………

    数十万汉军齐声呐喊,气势惊人,一时间是声震云霄,朱文正直感到洪都城墙都似乎在这种山呼海啸中微微颤动。

    吴军士兵人人变色,被压抑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两军还未交战,气势已被夺去。

    正是如此情景,让赵德胜气得跳脚大骂。

    朱文正面沉似水,突然下令道:

    “传令!鸣号炮,吹天鹅笛!”

    “是!”

    亲兵胡大锤领命飞奔而去。

    “砰!”

    一声巨响平地而起,仿佛刺破乌云的霞光,让汉军声势为之一窒。

    随即,一声悠扬的喇叭声响起,如天鹅长鸣。

    天鹅笛响,全军呐喊,以壮声威!

    朱文正一把抽出腰间宝刀,用尽全身力气,带头大喊道:

    “吼!——”

    这一声吼,气吞山河,如蛟龙出世,吴军人人振奋,跟随自己主帅齐声呐喊道:

    “吼!——”

    “吼!——”

    …………

    两万洪都守军只觉得一股男儿热血直冲头顶,浑身血脉喷张,在主帅的带领下,他们越吼声势越大,渐渐盖过了城外的汉军。

    陈友谅脸色愠怒,扬鞭立马,指着城墙上振臂大喊的那个身影道:

    “此乃何人?”

    早有细作回报:

    “此乃吴军大都督朱文正是也!”

    陈友谅眸中射出一缕阴狠:

    “传令!先登城楼,斩朱文正者,赏银千两!”

    汉军士兵犹如打了鸡血,齐声呐喊道:

    “先登城楼,斩朱文正者,赏银千两!”

    “先登城楼,斩朱文正者,赏银千两!”

    …………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一时间,汉军士兵声势大振,仿佛那洪都不是一座坚城,而是一座珠光宝气的金山。

    “砰!砰!砰!”

    随着三声炮响,黑压压的汉军如蝗虫过境般,高声呐喊,挥舞着兵器直奔洪都而来。

    …………

    “狗日的陈友谅,真他娘的猖狂,凭借云梯、冲车和单梢炮,就想拿下洪都城吗?”

    黑熊赵德胜气得破口大骂。

    洪都城墙已经被加固到近10米高度,通常面对这种坚城,需要建造襄阳炮之类的重型武器,才可能攻破城墙。

    但陈友谅显然没这个耐性,他只用了随船携带的器械,最大也不过是单梢炮。

    单梢炮是一种木制投石攻城武器,有固定炮架,用拽索40条,1人定炮,40人拽放,炮石重2斤,射程可达270步(约420米)。

    其原理类似杠杆,合众人之力将炮石飞出。

    如果是七梢炮,弹丸可达100斤,能对城墙造成重大威胁,但单梢炮2斤重的弹丸,就只能杀伤人员了。

    随着一声令下,上百门单梢炮,在数千名汉军的大力拖拽下,被崩的笔直笔直。

    “放!”

    铺天盖地的巨石,夹杂着漫天呼啸声,如天女散花般直奔洪都城墙而来。

    这一刻,朱文正仿佛有一种末日流星般的错觉。

    “砰!砰!砰……”

    密集的石丸,狠狠撞击在城墙上,发出巨大的爆裂声。

    这种梢炮并没有什么准头,但还是有少数石丸,对洪都守军造成了伤害。

    朱文正亲眼看着城墙上的一名守军,被巨石正中胸口,他惨叫一声,一股鲜血凌空飘起,那名守军竟被巨石直接砸下城墙,一连翻滚了十几米,才最终停下,彻底没了动静。

    这是朱文正第一次看到有人战死,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双眼圆睁,半响回不过神来。

    “大人!城头危险,还请回大营坐镇!”

    说话劝谏的,是黄旗先锋旗总高坚。

    “众将皆在城头,我为何不能?”

    朱文正严词拒绝,待他回过头来,却发现赵德胜纹丝不动的站立在城墙上,正用眼角余光斜瞅着自己。

    他娘的,怀疑我不是个爷们?

    这一刻,朱文正直觉热血上涌,将身姿挺得笔直。

    汉军一连放了三轮梢炮,前锋已达城墙百步之外,弓箭手开始在将领们的指挥下,排列成密集队形。

    数千张强弓拉成满月,寒光闪闪的箭头直指洪都。

    “射!”

    “嗖嗖嗖……”

    梨花暴雨般的箭矢,如乌云压城,带着疾风迎面而来。

    赵德胜大喊:

    “立女墙!”

    一面面木墙被洪都守军飞快立起。

    “叮!叮!叮……”

    漫天的箭雨,将女墙几乎射成了刺猬,朱文正站在墙后,直感到仿佛有一股巨浪在反复拍打。

    又有几名倒霉的士兵,被流矢命中,惨叫着摔下城楼。

    赵德胜刚刚准备下令反击,却被朱文正一把拦住:

    “汉军尚远,徒耗箭矢,放近了再打!”

    赵德胜回头看了朱文正一眼,嘿嘿一笑,点头称是。

    汉军来势凶猛,前锋在大量藤牌掩护下,已至护城壕边。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群推着壕桥的汉军。

    壕桥,是一种四轮木车,上置折叠木板,遇到堑壕可直接将木板拉平,形成一座简易桥梁。

    因为洪都守军一直没有反击,汉军以为势弱,一待壕桥搭成,便蜂拥而至,成群结队的向护城壕冲来。

    就在这时,朱文正突然挥刀怒吼道:

    “撤女墙,目标汉军壕桥!”

    赵德胜跟着大喊道:

    “准备还击!”

    一时间,女墙被纷纷放倒,守军士兵操起弓弩,城墙上的梢炮也被拉直。

    “放!”

    “砰!砰!砰……”

    “嗖!嗖!嗖……”

    数十枚巨石,夹杂着大量箭矢,铺天盖地般的遮掩向城外汉军。

    汉军正拥堵在壕桥上,人人都想争功,没想到洪都守军竟突然反击,猝不及防之下,被弓弩炮石放倒了一片。

    一枚25斤重的双梢炮弹丸,正巧命中一座壕桥,竟将整个壕桥直接打散。

    壕桥上的汉军是支离破碎,血肉横飞,哭爹喊娘声络绎不绝,就算侥幸活下来的,也纷纷坠入深达一丈五尺(5米)的堑壕中,摔得头破血流。

    一时间,洪都城外是哀鸿遍地,血流成河。

    虽然是亲口下的命令,但如此血腥一幕出现眼前,让朱文正心中震动无以复加。

    这就是战争吗?

    这就是元末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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