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燕归巢大地回春

    九霄城地处东玄洲东北部，群山环伺。西面是巍峨的天苍山脉，北部有伏龙岭绵延，两个山系之间仅有一狭小关口，唤作瑞阳关，关外便是沙胡大草原。九霄城南部即天苍平原，广袤丰饶，繁荣兴旺。

    龙城叶家一行自从九霄城夺出之后，并未南下至天苍平原寻传送阵返回龙城，而是向西直入天苍山脉，食野味、饮山泉，不着人烟。众人昼夜奔驰，一个半月后，纵跨天苍山脉，绕过天苍平原后到了东玄洲中部地界，才敢乔装购马，继续向龙城方向奔走。再过了约莫一月余，方才到达龙城地界。

    “终于是要到了宜兴城，想必家主已然是接到了我等传书，遣人来接了。”青槐望了望身边面露疲色的众人，轻叹道。

    一旁的叶一祺则满面怨气：“我得赶紧让唐林给我整一桌好吃的，嘴都快淡出鸟了。”

    “东西是平安带回来了，可小姐”赤鬼捶了捶大腿，满目愁容：“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竟是没有护得小姐周全，真是无颜去见家主。”

    青槐闻言，出声安慰道：“莫要太过担心，此前横空而降的那位神秘人，想必来头甚大，弹指便重伤两个无天境的绝顶高手，而且似是与小姐有着些许渊源，往好处想吧。”

    赤鬼闻言，也只得点了点头，当作心理安慰了。

    龙城地处东玄洲西南部临海的冲积平原，城池建于东玄第一长河子午河与以九霄城为始龙城为末的九龙运河交汇之处，地势优渥，土地丰饶，人丁兴旺。既是重要的粮食生产基地，亦是主要的港口，故龙城地界欣欣向荣，是东玄洲的富庶之地。龙城下辖九县，分别是北部的宜兴、奉化、泰阳、河内；东部的姑城、昆门、策安、南部的双覃与西部的怀冲。此时青槐一行人便是到了龙城北部首要关隘宜兴城，城池建于子午河畔巫山脚下，是南进龙城的必经之地。

    宜兴城外十里处，一队约莫二十人的精骑奔驰，迎向风尘仆仆的青槐一行人。只见为首的是一精壮大汉，络腮胡、大方脸，眼神锋锐，气势凌厉，正是宜兴县令唐林。这唐林乃叶天凌麾下骁将，兼任龙城郡尉，武功了得，用兵沉稳，只是性情木讷，不善言辞。

    青槐一行人见了唐林带人相迎，不由的心中欢喜，叶一祺更是一扫颓丧，策马向前：“唐林叔，我都快饿死了，赶紧带我们吃饭去，我要吃咸水鸭和大闸蟹！”

    唐林闻言，僵硬的脸上亦是挤出一个难看的弧度，笑道：“小少爷放心，酒菜早已备好，随我入城歇息便可。”

    应允了叶一祺之后，唐林的目光瞧向他身后的一行人，扫视一周后，便是眉头紧皱，微微低下头去。少时，唐林双拳紧握，看向青槐说道：“青老，小姐她？”

    青槐眼皮微抬，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唐林见状，立时急道：“我听家主提及有一神秘人出手相救，敢问是真？”

    赤鬼知晓唐林对如茵的情愫，便出声相慰：“唐将军放宽心些，我二人未能护得小姐周全，心中更是自责万分，但那危急关头，小姐被一绝顶高手相护而去，想来定能逢凶化吉才是。”

    唐林闻言，握紧的拳头稍稍松缓了些，不过他转念一想，又是怒气横生：“这文家的败类杂碎，此仇不报，唐某枉为男儿，还有那古”

    “好了，有些话不可张口就来，此事我叶家自不会就此揭过，但没有家主发话，我等还是少妄言。”青槐见唐林情绪有些激动，便是打断了他。唐林也不再出声，领着一行人入了宜兴城去。

    餐毕洗毕之后，青槐等人也没有在宜兴城中多加停留，换了马便直奔龙城。

    龙城，叶家府邸。

    西南临海的龙城少有冰期，此时虽值腊月，叶天凌却可在自家后院倚梅垂钓。叶天凌垂目静坐已有小半晌，手中鱼竿却是纹丝未动，然下人来报，说是青槐等人已经回府，叶天凌便唤了众人来此谈话。

    赤青二老与叶无心静立在侧，叶天凌双目微垂，纹丝不动，和那鱼竿鱼线浑然一体，宛若画中之人。少时，叶天凌缓缓开口道：“这人算始终不如天算，若非那天岚府尚有一只漏网之鱼，这盘棋就活口不多了。”

    叶无心拢了拢袖子，缓声应道：“添了这一把火，可以提前入灶了。”

    叶天凌眉头微挑，没有说话。一旁的青槐却是轻轻摇了摇头，犹豫道：“那慕斯不知姓的什么，他知晓其中巨细，便是个天大的麻烦。”

    叶天凌双目有些浑浊，或许是坐久了的缘故，看起来不大精神，听到慕斯的名字，却是懒洋洋地开口：“这两朝重臣，之所以经久不衰，自是有其微妙，他慕斯既不姓古，也不姓文，日后尔等自会知晓。”

    三人听得叶天凌此语，似是并没有一个态度，便也不好接话。半刻钟过去，却见叶天凌手中鱼竿微颤，登时其手腕一抖，一条半尺宽的大眼鳜鱼弹至半空，叶天凌拎竿侧甩，鱼儿便是进了竹筒之中，随即，叶天凌一扫眼中浑浊，抖擞道：“春将至，人亦将至。”

    自青槐一行人归来之后，龙城并未有何异动，叶家府邸更是一切如常，唯一要说不对头的，就是街头巷尾少了些叶家小少爷叶一祺的骄横跋扈之声。

    春生正月，祥瑞新至。眼看年关将近，叶府上下皆在筹备迎春事宜，龙城各处也是红火了起来，百姓脸上非是那冬日的冻色，而是辞旧年迎新年的喜色。近日，此前闭关的叶罡也是临近出关，恰好赶得上这个新年。

    叶家府邸位于龙城中心地段，占地近五十亩，尽显豪阔。每逢新年之时，叶家便会于正月初二在叶府四周大摆筵席，与龙城老少共贺新年，多年以来，已然成了龙城当地特有的民俗。

    通天红，岁平安，过了这年三十，人们便又有了新盼头，抛下往年的灰尘与不悦，对这新的一年报以诸多寄望。在许多人心中，这平凡人的一生活上多少个年岁才算长呢？这一年又一年无非是一个坎接着另一个坎，迈过去了就是皆大欢喜之事，平安喜乐是福，风调雨顺是修来的运。

    正月二，奔喜乐。这筵席开始之前，叶家会轿其先祖雕像伴随狮虎舞团绕行龙城的每条街巷，以供百姓祈福，此称“呈运”，呈运之时，每家每户皆会收至一绣囊，囊内装有一两银钱，此称“衍气”。叶家有此善举，不仅尽显其底蕴财力，更是收获了民心民意，坊间也是传着“千古龙蟠不朽，子民无忧无愁”的佳话。呈运、衍气毕后，便已是夕阳时分，叶家筵席也是随即开始。开宴之时，不仅有叶家所准备的酒桌，城内的各大酒楼、戏班、青楼等皆会在附近搭台设座，龙城的所有老少男女皆聚于此，极尽热闹。

    叶无心生性寡淡，但独好美食，自筵席开始之时，他便游走于餐桌摊贩之间，一展饕餮，虽是目盲之人，但那一缕缕食物香气却是躲不过他的察觉。半悠半晃之间，叶无心突然精神一振，便转身往一处小摊走去，摊前是一老叟，正烹制着什么。叶无心静立片刻，便忍不住开口问道：“老板，你这是何菜系？我吃遍龙城美食，也未识得此种菜肴。”老人笑呵呵地抬起头，手中活计却不曾停下：“这天下何其大，美食何其多，一座小小的龙城，能有多少美食？”叶无心听得此话，顿时来了兴致：“哦？听老先生的语气，想必在下今日是有口福了。”老人盖好锅盖，不紧不慢道：“锅中之物名唤松茸，生长在五千米高的伏龙岭之上，一年中只有夏秋之交的两个月可以采摘，味鲜质补，且极难保存。你遇见老朽在这寒冬之日烹制新鲜松茸，自然可以称得上是有口福。”叶无心闻言，笑容满面，连忙挪步至一旁桌椅坐下，欣然道：“来一大碗！”

    少时，便见老人将一碗松茸鹤翅端至眼前，叶无心喜上眉梢，凑近一闻，的确鲜香扑面，迫不及地大快朵颐起来。叶无心初尝此山珍滋味，只觉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个中滋味需自身慢慢体验。很快一碗下肚，叶无心只觉通体舒泰，十分满足，当他正要起身夸赞老人菜品卓绝之时，却突觉浑身一软，双腿泄了劲一般，竟是站不起身来，他意识到不对劲，正欲大声呵斥，又发现口不能言。此刻，心思敏捷的叶无心有些慌了。

    老人不经意地回了回头，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神情，只是默默收拾着摊子，片刻后，便转身扶起叶无心，竟如同牵自家孩童一般悄然将叶无心带离筵席，消失在人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