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自缢迷案(四)
天光大亮,杨旭排完衙,正式坐堂,老百姓也听说了城外垭口的消息,早上排衙的时候都已经聚集在县衙的门口,等着看审案子的好戏。
趁着孙保长不在家的时候,杨旭已经命令捕快将孙保长垭口外的庄子的手下人抓个干净,这些人分开审理,一顿棍棒下去,孙保长全名孙祝栋,在十里八乡所做的恶事竹筒倒豆子一般全吐了出来。
正要命人前去捉拿孙祝栋,薛成章从侧边溜了进来,小声的说了几句,杨旭跟着薛成章一起进了正堂旁边的偏厅,一个年近五旬身穿裹长的厚袄大褂,一脸的得色的看着杨旭进屋,起身拱手施礼,“草民乃城北孙宅的管事,老爷得知昨日大人为民不辞劳苦的奔波,心中不忍,特意让小的给大人送上白银一百两,虽然银钱不多也是我家老爷的拳拳心意,还望大人海涵!”
一百两的银子直接放在木盒里捧了上来,杨旭笑了笑,也不用手接,清口说道:“孙老爷的心意下官收到了,银子还是免了吧,不过贵处公子触碰国法,荼毒乡间就说不过去了?”
“大人这话怎么说的,四少爷虽说平日里少了些稳重,但说成恶人还是过分了些吧,咱们孙家可是良善之家,孙老爷不仅接济四邻,乐善好施,同时也是交友广博,这平阳府何知府,邓同知,巡河检事都是我们家老爷的座上客啊,大人您说我们四公子能作恶吗?”
“能不能作恶不是我说的算,是证据说的算,是亲事者说的算,劳驾你回去的时候顺便带着捕快们认认路,省得衙门的捕快走错了门。”
这管家还想争辩几句,杨旭来了脾气,和这种人说话简直浪费口舌。“滚——”
等了一个时辰,自己这个县令已经等急了,人还是没抓回来。这时一个捕快连滚带爬的挤过看热闹的人群进了县衙,“大人,孙家不肯交人,姬捕头话都说烂了都没用,最后硬闯孙宅,被里面的仆役打了出来,姬捕头不知道该怎么做,特意让小的回来问问主意?”
杨旭被气着了,真是无法无天,“我就不信了,这孙家是铜墙铁壁……”说罢,拿起案桌上的帽子,带着三十个护卫直奔孙宅,后面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百姓也是浩浩荡荡的跟着。
到了孙宅姬四宝等人果然被一行仆役赶在门口,仆役们凶神恶煞一般,个个手持长棍,守在大门口,捕快们个个拿着腰刀对立而视,不过刀毕竟还是短,在不流血的冲突中显然处于劣势。
在封建王朝里,只要是不是谋逆,血腥屠杀的大罪,一般去一个大家族逮捕一个犯罪的人都是小心翼翼,不会出现什么动刀动枪的事情,中国是一个人际关系网密布的地方,你不知道一个人身后有多大能量,尤其是大家族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真正捉拿罪犯不给这种大家族的人留情面的正义之事大概就是小说演绎和电视剧胡诌了。
但是杨旭不怕,归根结底自己是后世来的,知道这时候的情况,这时的清朝已经失控了,地方上自成地盘,一个地方最重要的就是民心,而杨旭最想掌握的就是民心,像孙家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势力一旦衰落就成了肥羊,君不知大家族被宰杀最惨的时候就是甲午之后到民国之初的几年。
本着先礼后兵,杨旭对着大门喊道:“我乃乡宁县令,今日你们孙家四子孙祝栋与民妇通奸,善杀其夫,证据确凿,望尔等不要包庇纵容,以免触犯国法!”
对面的仆役中间挤出一个人,身上丝绸的夹袄,面容白净,薛成章一歪头小声说道,“孙家老大!”
“对面可是杨父母当面?”
一听就是读书人的个性,杨旭少不了抱拳应答,“正是在下,阁下是孙家大公子,听闻足下已是秀才之身,必定知书达理,你四弟触犯国法为祸乡间已是证据确凿,望足下不要偏袒至亲,把人交出来,我可以上书省里以表彰你大义灭亲的义举!”
孙大公子一伸手,“不不,不,大人会错意了,在下的意思是我弟弟虽然顽劣,但是犯法的事情是不会做的,大人兴师动众,未免对我们孙家的名誉有所损,望大人自重,罢师回衙去吧!”
“看来事到如此,我们是统一不了意见了。”杨旭自嘲的笑了笑,看着孙家大公子一脸高傲的表情。
接着对后面的护卫大吼道:“全体都有,上刺刀,冲锋!”说着从旁边一个人手里扯过枪,率先朝着大门冲去。旁边看热闹的老百姓全被点燃了,平时听说为民做主的官都是话本里,说书先生的嘴里的,没想到今个遇见了真人。大声叫好的声响此起彼伏。老百姓也围在衙役旁边跟着往里冲。
对面可是身穿官袍县令,对面的仆役对官有着天然的惧怕心理,再加上杨旭手持明晃晃的长枪都是锐不可当,都躲到一旁,杨旭带人直接冲进了二道院子,捕快衙役们进了院子四处大索,结果在祠堂把孙保长孙祝栋给押了出来。
从正堂里跑过来的孙老爷孙庆拂看到杨旭大索宅子的场景,气的指着杨旭的鼻子,骂道:“混账小子,你有种,哪天你落到老夫的手里,看我怎么折腾你?”
“我身为乡宁县令理应为乡民做主,俗话说的好,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我杨旭问心无愧!”
“好!好!”“……”旁边的老百姓叫好声不断,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回去之后几个话头算是有了,满耳朵的包青天海瑞,不如亲眼一见。老百姓的热情算是爆棚了。
“你,你……”孙庆拂被气的说不出话了,杨旭大手一挥,回去!
下面的事情就简单了,证物证词具在,就算是孙保长不说,这案子也定的死死的,不过这孙祝栋也是硬气,几杖子下去硬是一声不吭。
杨旭不懂具体的大清律法,不过书吏可是懂,给孙祝栋和王徐氏以及动手杀人的仆役定了一个“斩监侯”。不是杨旭不判“斩立决”,实在是没有那个权限,一般给府衙审核后才可以,就凭自己与府衙的关系,不提也罢。另外批红的权利在中央和省里,杨旭只能报上去,一层层的上报最后中央或者省里审核批准后,自己才能执行。其他的从犯都是徒役待在牢房里过一辈子吧。
怕到了平阳就会被何崇涣扣住,杨旭干脆给道台衙门也去了一封公函。结案不到一个时辰满城便传的沸沸扬扬。
垭口的乡亲们跑到衙门,要求把这对狗男女浸猪笼,杨旭听得满头包,都是什么跟什么,还有这等规矩,更可气的是附近的老百姓也是一个劲的起哄,杨旭只得解释道,这是衙门不是乡间地头,一切皆有朝廷法度在,私刑是不可取的。自己身为官员,要是动用私刑杀人估计乌纱帽都保不住!
张家的管家在张伯芳和张家大小姐面前,讲着大街上听到的一切,张月菀倒是满脸的崇拜,自己的未来夫婿是个宁折不弯主持正义的大丈夫,谁不喜欢呢!不过张伯芳却是一脸的沉重,“一时之气啊,难忍一时之气,终究是做不成大事的!”
张月菀伸了伸舌头,“大伯,这话说的,难道为民做主反而是过错了不成?”
张伯芳指了指侄女,笑着说道:“你呀你,还说不得了,你是只看到一面,看不到另一面,事情要是都那么简单,这清官就满地走了,谁不想要名声,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不能,这孙家和知府有什么关系还不知道,但是和平阳府里的同知那可是有些交情的,再加上这姓何的知府本来对这姓杨的小子不善,还不上下其手的使绊子。”
听到这里,张月菀急了,双手拉扯着张伯芳的胳膊一个劲的摇,“伯父救救杨旭吧,你不救他,他真就没命了。”
张伯芳把胳膊抽回来,“再摇几下,我这条老命算是交代在这里了,我这不是想办法吗,这样我写写信给周士杰,他一个道台想必也压得住姓何的。”
“谢谢伯父,就知道您有办法,姜还是老的辣!”张月菀顿时雨过天晴,笑容重新布满脸庞。
“少给我灌迷糊汤,少气我比什么都强!”张伯芳笑着摇摇脑袋,都说女大不中留啊!
杨旭生怕孙家劫人,把自己带着一半的护卫都驻扎在衙门的后堂里,一边随时支援牢房。这县衙的后院以前也是来过几次不过都是径直前往书房,这一次进入内院,院子不小,前厅后院十六间房,装饰还是官衙的颜色,褐色加红色修饰纹路,以黑色为底漆,显示出几分庄重来。
正打量着房间,衙役来报说是以为张家小姐求见,说是大人的旧识,杨旭当然猜到是谁,不过这个旧识说的可是有些令人会错意。招呼着衙役请进来,只见张月菀带着一个丫鬟提着饭盒进了院子,看了杨旭一眼,说道:“我家里的厨子小做了几样,带过来给你尝尝!”便详装四处打量。
杨旭笑着上前牵住她的手,“就知道你心疼我,哎,幸福呀!”张月菀脸上顿时大红,后面的丫鬟“咯咯”的笑个不停。
剜了丫鬟一眼,挣开他的手,“瞎说什么啊!还有人在呢?”
杨旭上前贴近她,轻声的说道:“是不是没有人,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丫鬟这时候脸红成一坨,把饭盒放在桌上,便到一边去了。张月菀攥着粉拳对着杨旭就是一顿捶打,“都怨你,在这样下去我都没脸见人了。”
“咱们都是定过亲的人了,这种亲亲我我的事情本来就是天经地义,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闹腾了一通,张月菀把伯父的担心和杨旭说了一下,杨旭心中一暖,知道有人关心自己,心中畅快,不过劝慰道,“我做事大体上差不到哪去,你们放心吧,还得感谢你家伯父的出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