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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得人恩果记 分与同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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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娘狄氏一把抱住小留儿哭道:咱苦命的儿你说甚,咱爹娘就是饿死也舍不得吃你,一个才刚十岁的乖儿,怎说出这样的话来刺你娘的心?就如刀子一般划的娘吃疼,小留儿道:爹娘不吃,咱也是活不成了,咱爹,咱娘,咱哥儿,咱嫂子吃了咱的肉,不定还抵挡的过这冬,等来年重新种上苗儿,再不受饿了哩,他爹钱虼蚤道:要吃也是吃爹的肉,你还这么小,以后还中用,咱一把老骨头就算活过这冬,也挨不过几年了,我儿去与咱拿一把刀来,咱死了与你们吃肉去,蔷氏道:咱小叔子一片孝心,爹娘就成全了他吧,咱听老人说道,越小的孩儿越容易死,死的时节死了干净,快当一刀下去也不板命,轻轻松松就去了,不疼又不受罪,那上了年纪的人,如爹娘这般,如咱这般,一刀子下去也是死不利索的,在地上抽抽个半天也死不下去,还得叫人在捅上几刀,口内咿咿呀呀的才得断气,咱不忍心叫爹受那罪,就让小留儿死哩。

    那钱蝗虫听了,一口唾沫与蔷氏喷去,说道:狠心的婆娘,咱弟才刚得十岁你就忍心叫他去死,小狠逼的,那蔷氏气不过与他男人扭打在一起,骂到:咱是为了谁,死一个能活爹娘的性命怎的咱就是小狠逼了,他不死你死也可,老娘也要尝尝那人肉的滋味,说着就去要咬钱蝗虫的手,惊动了邻壁炳儿一家子,那炳儿的了翠云山那好汉的六大袋米面,一家人口风紧紧的,他爹吃了米面硬是能下床走动了,一家人每日只吃稀粥,那六大袋米面,一袋还没见底,见小留儿一家吵闹撕打,炳儿他爹杵了个拐子去小留儿家看看。

    那年月挨家挨户的把门紧的紧紧的,生怕谁个强人进来打劫,平日走的近的人都成群结队的住在一起互相照应,自己拿了烂棉被,哪家宽敞往那家走,屋里那不平的石板地上拾些干草铺在地上,再把那破棉絮往那干草上一铺,盖上一床补丁厚被子,若是还冷晚上就把那白日身上穿的油袍子盖在那厚被子上,茅屋里生火,十几个人住在一起,倒也不冷,没那米面吃,把那裤腰带勒的紧紧的,说是睡着了就不饿了,再者实在饿的睡不着了,把那燃着碳火的小炉子拿将过来,十几个人围在那小炉子边上,也不管男女老少,炉上狠烧上一壶老茶叶棒子,平日上街要饭,那些稍微善心的人给的几个蜜枣儿,一小把炒米,放在炉子上把那炒米加上几大瓢的水,把要来的蜜枣儿,都放进那炒米里面,煮成一大壶带着炒米香儿的水糖水,大家分了喝在肚里,红彤彤的炉火,映再脸上大家也还说说笑笑,算的上那圣人口里的苦中作乐也,只是这讨小把的炒米,加几颗要来的蜜枣,活了好些人家哩。

    炳儿他爹因自己家多了些多米面,不敢随意与人拉在一起,心里也着实悬吊吊的,自己老骨头一把,加上炳儿又小,屋里还有个妇人,如真有那打抢的人来,自己一家人怕是斗不过,倒是也想过小留儿一家,平日里极可爱一个孩儿,炳儿与他大不得几岁,一家人都是个好的,只是他家钱蝗虫的媳妇子不是个好人,心里决议不下,与他婆子正商量着要找人来守着这家,就是分与点吃的也是可以的,这些粮食挨到开春绝不是问题,多余的都有,一个人走去小留儿家看。

    只见小留儿家的门紧紧的,炳儿他爹道:钱虼蚤你家再作甚这般吵闹,开开门,我是童老倌,钱虼蚤道:童老倌你下得床了哩,童老倌道:开门再说,身后没跟甚强人,放着心的开,蔷氏听了道;跟了强人才好哩,把咱一家人剥皮煮了吃还干净,正反是活不起了,钱虼蚤去开门给童老倌,问了事情所以然,童老倌心内不忍,钱虼蚤道:往日连床都下不了的人,还要炳儿他娘伺候,你怎不像咱们这般寡瘦哩,看着着实精神,怕是有米面吃哩,童老倌想了道:你家也不要说你死我死这话了,咱今岁福气高照,有菩萨保佑着哩,你一家都是好人,咱知道,要那小留儿去死,咱无论如何也忍不下那个心,咱看着长大的一个小乖儿,就凭他看着咱就叫咱一声伯伯,又和咱炳儿要好,定是死不得的。

    钱虼蚤道;老倌说这话怕是要救咱一家,只是救了咱家苦了你家,却是说不过去的,童老倌道;这个你不消问,这年月也顾不得许多,咱当了好人,还不知有甚祸害事来,说句不中的话你那媳妇子不是个好人,苦了你家的了,咱也是托了别人的福救你,只是你那媳妇子要是做起怪来,咱却是救不得的,蔷氏道:邻里几十年了,童伯伯要是能救咱一家,咱就是自己死也愿意,还做甚怪,咱在这与伯伯磕头哩,一切都听伯伯家安排,小留儿也过来与童老倌不断地磕头,童老倌扶了小留儿道:怎着孝顺的小东西,要自己死给全家吃肉,疼杀老倌,你这名儿取的好,留儿,留儿的,老天定是要把你留住哩。

    一家人都对童老倌感谢不住,不断地磕头道谢,童老倌道:钱虼蚤咱的屋大还是你的屋大哩,钱仡佬道咱家灶台在后面,统共也就两件哩,平日咱这来往你该是知道的,童老倌道;难得搬来搬去的了,就在咱家住得了,你家这除了几个人,那些村里抢人吃的也不得来你家拾到个甚,把你们的被子棉絮搬去咱家,就住了起来,小声道:咱家还有两大袋米面,每日就是吃一顿稀的,那肚里虽饿,保命是绝对可行的,钱仡佬你也是知道,这打抢的多,你们如是口风不近泄了出去,咱就是一起死,但如若咱们联合起来对付那些敢来抢咱的人,也不与他们好话说,这也是咱来的目的,人多总比人少好,咱一家三口儿,你一家五口儿,也就是八个人,那来打抢的人又不是翠云山上的,都是各村的妖怪,虽也是红了眼的杀人魔鬼,不过也是三五人一堆,六七人一群,又都是吃不得米面的人,咱人多了也不怕他们,都是为了这条命甚事情做不出来,咱虽没去抢人,但如是来抢咱,也没甚好的与他们。

    钱蝗虫道:童伯伯放心,要是有人来抢,咱一起与他拚命,童老倌道;好样的,就是要这样,就是妇人也得像男人一般,那婆子狄氏道:童老倌怎的还有这多米面,平日咱一点也不知,真人不露相阿弥陀佛,咱全家的活了,咱小留儿还死甚,童老倌道;你们先收拾,把那灶头上的刀子多拿上些,平日的农具也拿上,要每人手里都有能用的才是哩,咱先回去炳儿他娘说一声。

    童老倌回去与炳儿他娘说了来龙去脉,炳儿也没打更了,他娘害怕被那些吃人肉的妖怪抓去,听说是小留儿要来,高兴的不得了,童老倌道;咱家只吃了一大袋面还么磨完,咱还有五大袋,你去找个隐儿地藏三大袋去,咱只与小留儿家说了还有一袋米,一袋面,如是每天一顿想是够了,不够后面再说,这年月再好的人,咱都得防着,留个后手,炳儿他娘道;还是老头子想的周到,的亏你好了,再过几时,把这柺子扔了也可。

    小留儿一家都搬了过来,每日一餐稀得,都是童老倌安排,没人知道那小留儿一家去了炳儿家,每日磨了面或是一碗稀的糊糊,或是煮上一锅稀稀的汤饭,没人每日一大碗,再不用担心饿死丢命那事了,蔷氏虽不是个贤妇人,到了这时也就不说甚了,磨面洗碗都是她一个人干,钱蝗虫如是个蛆心搅乱的男子,听了蔷氏的话,那小留儿不知投了几次胎了,哪里还有今日活了他全家的性命,一个个都得饿死求,那蔷氏一心要小留儿死,起了心就被他汉子打下去了,后面也就再没起那害死小留儿的心了,她自己心里也得掂量,如小留儿死,被他汉子知道,她还活的成哩。

    这边刘府的胡别古见胡八三成日的不回家,以为又在外面赌钱,胡八三的媳妇子冯氏道:爹,咱汉子这几日没去赌,那日只说与几个熟识去喝酒吃饭,还要咱等他回来哩,这几日成日的不回家,咱心里发怵着哩,咱听说外面有吃人肉的,他一个人落了单,咱甚为害怕,与老爷说知,派人出去找找哩,胡别古道;这样的不孝子,做了那些孽事,被人吃煮了也是活该,嘴上说着,心里难免担心,叫了几个家人去外面找找,那几个家人哪里肯用心找,就是找到也只能再拿茅坑里的粪便里寻去,平日胡八三仗着与老爷哥儿好对那下人小厮凶巴巴的,又与几个婢女搞在一起,那叶姨的小菊花已是遭了他的道儿,小节儿还没与刘乐天搅在一起时,胡八三见小节儿青春貌美,几次想勾去,都叫他胡八三不得手,小节儿道;如是你再这样,咱就要说与大奶奶了,那胡八三不敢这才找了小菊花。

    刘府的大门外敲的一片儿响,几个饥民往那门上扔大块的石头,刘知县叫了衙门十二名爪牙快手到自己府上伺候,每日饭菜招待俱全,好酒好菜,门被敲的越来越响,要刘知县开库放粮食,骂刘知县不得好死,全家必定死的绝绝的,不顾百姓死活,出去了几个快手把那些饥名连打带骂的哄走,那罗卜为为恶首,走上去把一个人打门的脖子扼住,顺手往后一搡,把那人足足搡开十几步远,几个快手从腰上拔出刀来,明晃晃的要去砍杀那几人,说道:咱只要轻轻的一砍,不劳咱砍死,自会有人来分抢你们的胳膊腿儿些的,哪里见得些肉气儿,吓的那几人连连身退。

    回去报了刘知县,刘知县道;再等等哩,熬过了开春种上新苗就好了,倒是田里山坡上尽有野菜,树上也结了钱榆了,到时候哪里还会死人,尽可读日,咱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开了仓与你们,上面知晓咱这一方闹了灾了,咱这官到底是坐不顺畅的,跑在咱衙门去闹已是够够的,还要跑在咱家砸门,每个高低尊卑之分,若不是看在这年月定要抓住往死里打,不叫话。

    蔡姐儿与他婆婆曹氏道:婆婆外面的情况你可知道?曹氏道:晓得一些,咱也是无能为力哩,刚你公公才叫人把那打门的人哄走,蔡姐儿道:咱家多的米面你有是个肚子也是吃不下的,这事不叫公公知道不成,你不去说咱去说哩,一路小碎步去见刘知县,曹氏也跟在蔡姐儿身后,蔡姐儿扑通一声与刘知县下跪,说道:公公咱没求过你,外面已是有人吃人肉,求公公那些米面出来赈济灾民,这本是父母官做的事情,为何公公如此这般?眼见咱华阳县四个城门每日都有死人往外抬,公公你是靠那百姓才有你这知县,米面咱刘家吃不完,为甚不可怜他们?刘知县道:你个小女子哪里懂得为官之道?今日给点明日给点,哪里有满足的?全县这多的人,添的满这大窟窿?你要咱家不活?蔡姐儿道;这天下做好事的人,只管做就是,口张在别人身上,哪里能阻碍别人怎的说?有人心里不满足,咱不能狠命的叫他满足,尽力而为皆可,既有不满足的人,必定有满足感谢之人,公公为甚抱着这少数的不足之人不放,却忘记多数感谢活命之人,咱既是要做这件事情,管他怎说,活了人命天地同喜,为甚要做这绝事?

    蔡姐儿道:先秦之人只识车马,不识舟舸,有一德行官员,与湖面行舟船,便于百姓贸易往来,那百姓不认识大船,以为那官员要害死他们,辱骂恶咒那官三年,那官员耳不听目不看,自己每日往那船上来回渡,整整三年,那百姓见他自己整日往那舟上座,也不见得被谁淹死,方才敢坐上那船,久经得便,船越做越大,不止载人更可载货,走陆路做马车成百日的走,坐上顺风的大船却可节省成办的时日,往来贸易更为便捷,百姓生活更为富足,于是乎百姓开始唱歌谣歌颂这位官员,如那官员一开始就如公公一般想的是人心不足,何必忍了三年的辱骂?得了今日的好果?百姓心性不足,是需明官去引导去爱护的,何况这是公公分内之事!

    钟二嫂子与胡别古都在旁点头,齐刷刷的与刘知县跪下,钟二嫂子道:大老爷,咱虽大字不识一个,也觉着少奶奶说的顶对,且不要管人足不足,拿了些粮食去叫他们吃吃再说,咱看着可怜哩,胡别古道:咱从太爷起就在您身边服侍了,如是太爷在,一定也应了咱少奶奶哩,叶姨听说蔡姐儿去问刘知县要米面,与刘乐天道;东面的说是要出去与那外人放粥吃哩,刘乐天道;这米面是猪狗毁出来的哩,要拿出去白白与人,都是咱费脑子弄来的哩,拿着别人家的粮食去做那面子事,拍了拍手,跺了两脚说道:呸!这老实人咱是当不成,别想拿着咱的米面充好人,与叶姨挽了手去找刘知县了。

    刘知县刚被蔡姐儿说的稍动了些心,想到拿出几石也是可以的,这天王刘乐天来了,说道:你要当那好人尽管去当,可是不能动咱的米面,这都是咱刘家的,你姓蔡,去你蔡家放粥去,今年闹了这雪灾,明年保不齐又是旱灾水灾的,一年不下雨还得吃口饱饭,若是这闹了水患冲的你谷物全无,咱看你到时候怎办?这米面的留下以防万一,岂是你能动的?不是咱来了,险些叫你这败家的拿去与外人白白的送去了,刘知县听了点头如捣蒜一般道:还是咱儿有远见,这福祸无知,几日咱米仓堆满,明日不定有甚变数,还是以防万一的好,咱被那刁民吵闹坏了,回屋休息会子,你们自便哩,蔡姐儿道:祸福无知,公公今日记住这话,恕儿媳不敬了,刘知县道;自中秋那次摔了杯儿,怎的边的这般胡闹,不像个闺门媳妇子,与那金家的巧姐越来越像,怪到两人如此投缘。

    蔡姐儿不等刘知县说完话就走了,吃了晌午饭,蔡姐儿去叫了丫头子去请胡别古与钟二嫂子过来,胡别古站在门前不敢进来,在门口与蔡姐儿回话,蔡姐儿道:怪到都叫你别古,站在门外成个甚样,你且进来说话,咱听不清,哪来甚多的教条,咱不在乎,只管身子正,哪怕影儿斜,钟二嫂子道:在外面像个钟似的杵着看着怪笑人,咱姐儿又不会甚千里传音的法术,和你说了这么会子话,咱姐儿已是一盏茶儿见底了哩,快些进来哩,胡别古道:嫂子说甚面底?钟二嫂道:这见鬼的,人说见底,他说面底,大声道:叫你快些进来说话哩,胡别古道:要我去摘一叶荷花?心道这季节哪来甚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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