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宋家人一人一把瓜子,咔吧咔吧地磕着。
都是庄家户,林栓柱心里那点小九九,实在好盘算清楚。
跟宋刘氏就做了一天亲家,这么大张旗鼓的来哭丧,还能图什么?
宋家虽说是个傻儿子,可宋家是有钱,就连他们宋家楼的眼红,别说林家人了。
林栓柱的腿都跪僵了,也没力气哭了。
臊眉耷眼的四处看着。
林怀真把昨天林家做喜宴剩下的瓜子拿出来,给围观的宋家人磕。
林栓柱,杨槐花,黄秀珠,还有林家村一众人,哼哼唧唧,出的声儿比吊丧还难听。
“柱子哥,在跪下去,我这膝盖就不能要了。”黄秀珠压着声音说,她的脸都绿了。
“要不,咱自己起来吧?”黄秀珠说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黄秀珠装模作样的擦着自己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嫂子,你快别哭了,你快去看看真真怎么样了。”
黄秀珠站起身,吭哧吭哧去扶杨槐花,杨槐花就坡下驴,站起身来。
灵堂上,跪的好比一流的孝子贤孙的林家人,都悄默默的站起来了。
哎哎呦呦的揉着膝盖。
“是啊,槐花,你去跟真真说说心里话。”林栓柱跟女儿不亲近,他推着杨槐花上去。
因为生了女儿,杨槐花被林家人可苛待的时候,她就把怨气全都撒在林怀真身上了,跟女儿关系早就势如水火。
但她也不敢违抗林栓柱,就卖着笑脸:“真真啊,你婆婆也去了,以后你们两个小孩可怎么生活啊?”
林怀真上下打量着她,谄媚讨好,小心翼翼,那是一副习惯伏小做低的样子。
在《九零娇娇女》这本书里,不止林怀真是林姣姣的对照组。
林家一家都是。
跟林姣姣乐观爱笑,体态丰盈,握着掌家大权的母亲做对照组。
林怀真的母亲皮肤黝黑发黄,面向中带着刻薄,一双吊梢眼斜楞着看人,很不和善。
林姣姣的父母,夫妻和睦。
而林怀真的家里,林栓柱说了算,这么多年,对杨槐花非打即骂。
杨槐花早就把怕他当习惯。
上面受林栓柱的气,林怀真就是杨槐花的出气筒,杨槐花总是一口一个赔钱货的骂林怀真。
这时候反而要拉下脸面,求林怀真,杨槐花支支吾吾,说着违心的话:“真真啊,以前是妈不好,你别气了,你穿着么薄,冷不冷啊,饿不饿啊……”
书里,林怀真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还要看着林姣姣手里总拿着糖,身上总穿着新衣服。
这句你冷不冷,你饿不饿,她从来没等到一句真心实意的。
可能就是暴力的家庭环境,书里的林怀真总是虐待宋毓群,打骂不休。
最后宋毓群死了。
按照书里的命运,林怀真会回到林家村,跟林姣姣针尖对麦芒的斗下去。
走上既定的悲惨命运。
林怀真的眼眸半合着,睫毛黑亮纤长,弯弯翘翘,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
那一切,都是书中提线木偶的因果。
现在,在局中的是她,林怀真。
她用过宋毓群的功德,就要留住宋毓群的命。
她有手段,也有立身之本。
小说里林姣姣有贵人的协助,丈夫的疼爱,风光正盛。
可她林怀真不用贵人帮扶,不用丈夫宠溺,她能过的比任何人都好。
林怀真脸上是志在必得,胜券在握的笑。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那天,那海,她林怀真也要占去一大份。
杨槐花怯懦地看向林怀真。
昨天还是她把林怀真送上的轿子,今天她就只对眼前的人,感到陌生。
“真真……”
脸色蜡黄,皮肤粗糙,头发毛躁的才是她女儿。
而眼前的林怀真,黑色的瞳仁里泛着水光,精气神十足,面色红润,一头黑长的头发从两肩散落在浅蓝色衫子上。
好看的像是画报上的人物。
不敢直视她的杨槐花说:“真真,你听妈一句劝……”
宋家楼的人,眼珠乱瞅。
看看杨槐花,再看看林怀真,想不出杨槐花是怎么生出林怀真这么一个标志的人。
杨槐花这么扭扭捏捏好一阵了,林怀真不动声色。
林栓柱眼神跟刀子似的,刺在杨槐花的身上,“都是你,小家子气,这下跟女儿离了心,你高兴了?你乐意了?你怎么好意思求着女儿搭理你!”
林栓柱这招倒打一耙,用的可真利索。
“真真啊,你别生气了,我给你出气。”林栓柱说着,揪住杨槐花的头发:“头发长见识短!要不是你,女儿从小能吃那么多苦!”
他抬起一脚踹在杨槐花的腰上,杨槐花哎呦惨叫,被踹趴在地上。
宋二婶离得近,连忙去搀扶:“这怎么还打人呢。”
杨槐花涨红了一张脸。
那么多人看着,她被踢了一脚,她早就没脸了。
杨槐花在地上撒泼,带的宋二婶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宋二婶也是老实人,好脾气。
“真真,你来搭把手,把你妈扶起来。”
“我扶?”林怀真指了指自己。
杨槐花躲着她的眼神,嘟嘟囔囔地骂着:“闺女大了不由娘,这么大了还不知道心疼老娘的,我可真是养了一个白眼狼!”
林怀真太爱看人装模作样,唱念做打样样俱全的演戏了,“宋二婶,你让开,让我来扶她。”
林怀真弯下腰,“跟我你倒好能耐,跟林栓柱呢?”
杨槐花注意到林怀真眼眸里狡黠的光。
说不上来蛊惑人心。
林怀真的十指纤纤,在杨槐花的背上留下一串符咒。
一枚壮胆引怒的符咒,在林怀真指尖一蹴而就,行云流水。
杨槐花能耐这么大,当然要借林怀真用用了。
被林栓柱一脚踹在地上的杨槐花自己站起来了,她拍拍自己身上的土,瞪着林栓柱。
“你个臭娘们,你还敢瞪眼!反了教!”林栓柱说着,捡起门旁的扫把。
杨槐花缩起肩膀,忽而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林栓柱挥着扫把要再打她时,她一把将扫把夺下,抬起脚,踹在了林栓柱的肚子上!
杨槐花也是庄稼人,力气不比林栓柱小,这一脚就把林栓柱踹在了门框上。
怒气冲昏了杨槐花的头脑,她手里握着扫把,指着林栓柱的鼻子骂道:“林栓柱你才不是人!为了一万块钱,把女儿嫁过来,你装什么好人,你不就是想借着女儿的名头,霸占人家的家产吗!”
“你胡说什么,我撕烂你的嘴!”林栓柱气得吐血,这个女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林怀真抱着双手,看着戏,这可真是一处狗咬狗的好戏。
黄秀珠想上去拉开厮打的两人,她那小身板,全然没用,还挨了两下。
她拍着大腿,走到林怀真面前:“你可真是个方人精!谁跟你碰上都得鸡飞狗跳一阵!你爹妈打起来了,你还干站着?”
林怀真说:“看戏啊,以前我挨打的时候,他们也是看戏的,秀珠婶子,你又不是我家人,不知道我家里的事儿,就不要掺和进来。”
“什么叫掺和?我好心好意的。”黄秀珠瞪圆了双眼。
林怀真低着头,压低声音:“秀珠婶子,你听说过拔舌地狱吗?那些播弄是非,搬弄口舌的人,死了就要去拔舌地狱赎罪。”
“会被烧红的铁钳子,把舌头从嘴里夹出来,再用剪刀剪断,你怕不怕。”
黄秀珠舌根发凉,她没听说过什么拔舌地狱,但从林怀真的语气里,她能听出来,不是什么好地方。
“你……你胡说!”黄秀珠那么伶牙俐齿一个人,这会儿结巴了。
林怀真说:“二婶,按照咱们这边的习俗,亲家来人,磕了头,留了祭品,是不是就要走了。”
“是……”宋二婶说。
“那就请他们走吧。”林怀真说着,说一不二的。
杨槐花和林栓柱两人,斗的有来有往,不相上下,一听见送客的话,他们不是空手来的。
黄秀珠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各种拜祭用的果子点心,鸡鸭鱼肉,就花了三四百块钱的,他哪儿舍得这么轻易走。
林栓柱甩开杨槐花:“真真啊,办丧事这儿大的事儿,你们两个孩子怎么能料理好,让爸留下,替你张罗,替你操心吧。”
他说的诚恳。
宋家家业这么大,一口吃不完,那就慢慢吃。
如果能留下操持葬礼,酒水席面上一进一出的,他就能捞油水。
“家里有二叔二婶,再不济宋家也有旁支亲戚。”林怀真说。
林栓柱急了:“你是我闺女,怎么胳膊肘总往外拐!”
“你真疼闺女?”林怀真问他。
“那还能有假?”林栓柱笃定道。
林怀真淡然道:“那你把我的彩礼给我,真疼闺女的有几家把女儿彩礼攥着不给的?一万块呢。”
那一万块钱是林栓柱的命根子:“胡闹,你这么小一点年纪,拿着钱就只会糟践!你以前做的那些事儿,我都不好意思提!我敢让你拿着?”
说的冠冕堂皇,不就是不舍得给。
但还没人拿林怀真的东西,不需要代价的。
林怀真问:“那可不好,你不怕有命拿没命花?”
黄秀珠在林怀真这里吃过亏,她想起林大宝被糖果卡着,憋的脸色都是猪肝色时,奄奄一息的样子……
这句“有命拿没命花”让她不寒而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