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祂的疲惫

    伊恩收回思绪，他站起身，与查尔斯顿平视，黑眸沉静:“我是来找你的。”

    “我知道。”查尔斯顿红眸麻木，被酒水消解过的狂妄只剩下颓丧与阴郁，他随便拿出一瓶酒，往嘴里灌了一口，才喘息说，“所以他们都走了。”

    “我知道你这些年很颓废，整日借酒消愁。”伊恩沉声引入主题，“所以——”

    “我也知道你这些年在四处打听泊缇屠斯无法管辖的郡镇。”查尔斯顿蓦地打断他，笑得不可一世，“你不会无缘无故做这些事，伊恩，我知道你同我一样在乎奈塔莉，所以我猜，你的所作所为，和奈塔莉有关，对不对？”

    伊恩抬眼，他没想到，查尔斯顿不再是以前那个自私狂妄的查尔斯顿，一心只想着将奈塔莉据为所有，很难想象现在的他竟然会如此坦然地揭穿自己的心思，并且还能如此平静地问自己的目的。

    是的，平静。

    他至少是笑，哪怕笑容如此傲慢。

    如果是从前，查尔斯顿恐怕就得拔剑动手了。那时的他暴戾恣睢，不允许任何人肖想奈塔莉，在他眼里，奈塔莉是他的全部。

    伊恩顿了顿，说:“是。”

    听到想要的回答，查尔斯顿眼眶兀地泛起了红，他轻笑，嗓音里还带着颤抖的泪意:“她是不是……还能活过来？”

    伊恩垂眸:“我不知道，但我目前正在尝试。”

    查尔斯顿弯唇，突然释然地笑了。

    “你需要我做什么？”

    伊恩直言:“我需要金币，大量的资金。”

    “可我现在一无所有。”查尔斯顿神色黯然。

    “你可以重新当回国王，”伊恩眼神坚定，“并且一定不要再与十月议会的工商代表们为敌，鼓励他们，为他们同样投入资金。”

    查尔斯顿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伊恩与他碰了杯。

    很奇怪，从前敌对的两人突然涣然冰释，仅仅是因为他们在为同一个目的努力。

    思及，查尔斯顿忍不住朗然大笑，伊恩心里的不安也烟消云散，如释重负地微笑着。

    有查尔斯顿的助力，相信没有多久，她就能回来了，伊恩低头轻笑，满眼柔情。

    霍尔斯镇最近发展迅猛，因为答应投入资金的霍西昂先生真的带着大量金币回来了！

    一车接着一车拉来的全是金灿灿的金币呐！

    工厂主笑得合不拢嘴，在霍尔斯镇蔓延的工业风立马开始蚕食起其他郡镇，数不清的工厂建立起来，高楼拔地而起，满天黑烟笼罩，人们在流水线上疲于奔波，变得麻木又痛苦。

    伊恩用霍西昂的身份站在高楼之上，俯瞰着整个工厂世界，他神情莫辨，唇角紧抿。在机器不知昼夜的轰鸣声中，这个庞大的工厂帝国，终于雏形初显。

    查尔斯顿在温特斯城大力扶持工商业，十月议会里，工商业给予皇家的正反馈越来越多，他一边用不断攀升的财政支持当地的工商业，一边从中打量拨取转移到伊恩的私人资金里。

    而伊恩的私人资金全都毫无保留地投入到瑞西洛的研发与工厂的运作中。

    直到温特斯城与工业帝国在某一天由伊恩搭桥牵线，工业风火速席卷整个温特斯城，这个典雅古朴的文明之城被毫无预料地摧毁。

    黑污的天空，脏乱的街道与河流，还有逐渐增多的疾病。

    不光是主神的雕像，任何没能给予信徒回应的神明，都被民众狠狠地碾碎在工业的洪流之中。

    泊缇屠斯一次又一次放弃其他城镇的信仰，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渐衰，但是无能为力，因为当他意识到威胁时，已经晚了太久。

    查尔斯顿回到寝宫时夜已经很深，他拢紧了丝绸的厚长袍，推开门后，映入眼帘的是窗边静立的白色身影。

    祂一如既往地身穿白袍，回过身时，时常含着悲悯与矜傲的红眸已经满含疲惫。

    查尔斯顿心下先是慌乱，但见此，又恢复了平静。

    “吾儿。”祂的语气不如之前那样浑厚低沉，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意。

    查尔斯顿应声，脸色平静到近乎于冷漠:“父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