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云儿
这是没有爷爷的第一个新年，为了迎接新的一年，李晴也没有停下休息，一直在小木房里忙碌。一光在全部制作处理的核对完成后，和林倾回行光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在除夕那天上午一光才准备赶回行光。
林倾和一光坐在火车上，林倾牵着手，看着一光的侧脸。说，明年回去就要拍节目了。公司派我作为代表参加。
一光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直到昨天很晚才回到出租屋。公司突然让他帮忙进行专辑的核对，而对于这张专辑，一光也是很用心，自己写的每首歌都是自己的一些经历和一些回忆。
“我将专辑做出来，也算模糊的完成了个小梦想了。”一光将耳机插入手机，给林倾戴上。这是这张专辑里唯一的一首比较甜蜜的歌，这首歌的灵感来自于与林倾在出租屋生活的日子以及对未来有关于爱情的幻想。
一光看着一旁认真听歌的，很享受的样子。
“林倾。”一光看着他。
林倾转过头，看一光那双真挚的眼睛。
“我爱你，谢谢你，这么多年的时间走过来，依然愿意陪着我！”
林倾红了脸，轻轻的点了头。
过年农村依旧很热闹，小孩们走出家门玩成一片。咖啡馆里像往常一样摆着丰富的食材，还摆着火锅。“除夕夜团圆要吃火锅”爷爷在的时候常这样说。
陈辉发来信息，“到陈锐家里去聚一聚吧，我买点零食去。”
一光和陈辉到陈锐家，到房间跟长辈打招呼，这才发现陈锐父亲受的伤，询问最近的恢复情况后便到隔壁房间去。陈锐拿出茶具，一边问着他们最近的情况。
一光问，你在东莞的事业做得怎么样啊？
陈锐只是抿着笑，将茶端到他们的前面，将自己已从东莞搬到深圳的事情告诉他们。大家互相说着接下来的打算，三个人完全不同的方向，陈辉这次要去日本的分公司工作，公司这次给他的年假长，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全公司陈辉所在的部门只有他一人前往，其他部门也是廖廖无几。陈辉喝了口茶，说，生活就是这样，日本那边工资高啊，还是决定去了。
一光则收到公司的消息，要去贫困的山区拍一部纪录片，公司那边给出的解释是让他曝光让更多人认识，但鬼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一光只想在公司将自己的音乐做好。在这基础上能解决他和咖啡馆的基本生活支出就足够了。
陈锐则说着他接下来的安排，在村里的厂子工作几个月后，如果他父亲好转些他再考虑要不要再去深圳，从初中走到现在，社会给予他的失望已经够多了。他总是安慰自己，天无绝人之路，不读书也能找口饭吃。但接下来的路该通向哪里。三人的心里是没有任何底数的。
当夜晚逐渐的暗下去时，一光才轻轻的推开了咖啡馆的门。由于是过年时期，家家户户夜晚的灯都会开着。咖啡馆的客厅空荡荡的，李晴和尽兴也都会到各自房间，以前过年爷爷会坐在客厅里坐到很晚，看着电视上的春节联欢晚会，或是听着收音机，直到凌晨才关灯睡回房睡。一光心里很感慨，他轻手轻脚的回到房间，将客厅的灯关上。
而尽兴也并没有很早的睡去，自从爷爷去世后，将爷爷的房间清理后，还是保留与原来相似的模样，只是清空柜子。在那天清理的过程中才找到了户口本。他知道要将父亲的名字销户，但由于工作忙的原因，一直没有时间去销户。今天回到房间，不经意打开柜子，又看到了户口本，他将户口本放在桌上。忍不住翻开看，记录着一家人的本子，母亲的那一页上已经在名字旁盖了红色的销户印，而不久后，父亲的名字也是，这也算是另一种分别。
各个村子在大年的这第一个月里会有祭拜活动，会有戏团来做为期三天的演出。以前的祭拜都是爷爷一手安排的，只而现在轮到李晴接手这项工作了。李晴清点物品，香柱放好让一光前去。
尽兴也一样，分头前去。路过村委员会，尽兴将摩托车停在一旁，带着户口本走向前台。
尽兴甚至可以想象在多年以前，父亲与母亲的户口登记，他们正式结为夫妻，他向人们宣布他的妻子过户时他的甜蜜，到有子女，将尽兴和李晴的户口登记时他的欣善。而再到由他来将他的妻子的户口注销时的悲痛，而这次，由他的儿子尽兴来将他销户，人生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向终点。
过年的这个假期仅仅只有几天时间，大年初一公司发布出一光的专辑。只不过并没有取得公司的预期，公司的前期也只是简单粗略的进行宣传，而往后的宣传只靠一部冷清的纪录片。风华告诉一光，公司以往也是如此。如果前期就能给公司带来利益，公司就会进行后期的投资。如果没有太大的利益，公司是不会轻易的投资的。而节目的准备也进行的差不多了，公司也催促着一光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先回到广州。而电视台那边也开始工作，作为节目的重要人物林倾也匆匆的赶回广州。
给他们三天的调整期。这次去的贫困地区是北方小村，村里与外界的联系只有一条长长的小路，沿着这条路往里开了二十多分钟。才能看到一些破旧的运动设施。跟随村管理员向给他们介绍道，这是打里的孩子们学校的运动场，一光看着地上都是泥土。心中不禁有些许怜悯，一光坐在厢型车内，安静的看着窗外。林倾坐在他后面，还刻意的隔着一个人的距离。这是林倾故意的，她看着对面工作人员的摄影机已经开机了。这一次来的人负包括歌手，记者，教师，医生，企业管理者等，不同的职业人员来到这贫困乡村，开启他们一个多月的生活。
沿看道路通向里面，车辆便不能进入了。这里是村里人们居住的区域，最核心的区域。小路曲折崎岖不堪，有的小巷甚至都不能称作道路，铺了沙子就这样走。村管理员介绍着，居民住的房子也都破烂不堪。村管理员说道，这些房子都已经很多年了，也没能重新建设，村里没有比较空旷的空地，人们收入低，有时候只靠一些手工或农活过日子，人们不愿进来。村管理员叹息着，说，我有责任啊！要不是我同学搞了这个节目，我真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
村民居住背后就是大山。摄影机一路的跟着，到一光这一个月来将暂时居住的场所。也是一间破旧的小房子。大家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企业管理者那位却不能接受，频频的摇头。本来他也没有这个心思想参加，看到这环境。更加抗拒了，立马打电话给公司说不干。
第一天的拍摄结束，夜晚，一光和林倾才出来。一光在村子旁的湖边等着，林倾在来这里拍摄节目前就跟告诉他，在镜头下要注意两人的距离，小心被人偷拍上传网络，只有夜晚时才有自己的时间。两人坐在湖边，林倾看一光好像有心事的样子，一光说，明天，我想去一趟学校看一看。
一光第二天起得很早，便往安校赶，学校仅有一幢教学楼，幼儿园到小学六年级这些学生都挤在这里。一光走到幼儿区，孩子们都玩的热闹。到一片没有填好的土地上踢着足球。他很快的进入了孩子们的小世界，成为了他们的孩子王。教他们踢足球，偶然间，一光注意到角落有一个小女孩，安静的坐在角落。远离这一片热闹。
一光走过去，试图了解她。但她依旧沉默不语，一光在她身上可以看到自己在青年时候的影子。他坐在她旁边，也不顾泥土沾染自己的衣服。就陪着小女孩就坐在那里，一光好久才对她说，为什么不去和大家玩呢？
她没有回应，只是轻轻的摇头。在上课铃响后一个人向教学楼走去。老师走过来，说，她叫洁云。每天都一个人，不怎么和同学打招呼，性格很内向。班级的活动也不怎么参加。她母亲，还在医院，这让她变得更加忧愁多郁。
一光到学校的档案室里，他想攒助孩子的读书。翻开档案，这里的收入都非常低。家庭的收入大部分都在500到800元之间，有上千的收入已经算好的了，管理员向他介绍道。一光而耐心的看着每个孩子的档案。翻到一个名字叫洁云的档案，一光知道，是早上在操场里见到的女孩。家庭收入一栏并没有任何数据。一光向管理员道谢后走出档案室。
天空不知不觉中变得阴沉而下起雨来，雨水敲打着干涩的泥沙地。道路也都变得泥泞起来。一光穿过楼层的过道，到教师的办公室，看着明天洁云所在班级的课程。明天有一节室外的活动课。一光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让老师明天只要按照往常一样将孩子们带到操场就可以了。
雨后天晴，夜空变得格外的清澈，月光所到之处，皆有温馨。村里烟囱里的炊烟慢慢升起，柴火的香味开始飘散。一光在破旧的锅旁炒着五花肉，这是早上他特意拜托摄影组的人员到集市买的。他今天去了趟学校又走了趟村子，有些房屋都只有老人住着，而且伙食也都不是很好，离市场又远。通常都将肉买来腌存着，有的一光去的时候发现已经发霉了。和摄影组交流之后决定去一趟集市，集市在村门附近，由于一光和摄影组凑了点钱买了一些新鲜五花肉。在一光暂住的房子里炒完装在一袋里分头送去。
林倾说，看来，我们的一光先生变成大慈善家了。
一光笑着回答道，没有，只是看老人家和小孩伙食都不是很好。早上去一位奶奶家，肉都放到发臭了。这里集市比我们那边市场的物价便宜。
将食物送达之后，一光便到湖边。今天的拍摄算是结束了，一光和林倾坐在那里，看着一池的月光。月光融在湖水里，显出了几分美好。一光对林倾说起了关于洁云的事情以及在这个村子里的一些事所见所闻。林倾也跟一光分享着她在村里见到一些人家保留着的许多自传统的手艺与手工。
次日下午，一光背着一把吉他到操场去。孩子们都跑出来。看着一光的吉他，他们称为“新鲜东西”。直到看到一光使用后，才喊着一光唱歌。一光向后排望去，孩子们坐下后，洁云依旧坐在最后方，不过今天她倒是看着前面的一光手里的吉他，当一光和她对视时，她便又低下头去。大家点歌，一光也满足他们弹了几首。不知弹了多久，排到了洁云。她在前面坐下，点了一首歌。
一光完整的弹唱了一遍，而洁云在底下默默的跟唱着，哼着曲子。这是一光和洁云第一次进行交流。洁云不爱讲话，不喜欢热闹。但每次一光在操场唱歌，她都会到场，默默的听着他唱歌。这里的小孩都不知道他的身份，远离尘世的喧嚣，有书可读，踏着夜色，归家帮忙。一光常常对这些孩子们说，好好读书，好好生活。
洁云是住在学校的，由于村里大人们许多都到外地工作，孩子又不好带在身边，村里专门在学校建了一幢住宿楼供给孩子居住。而有的则家里还有爷爷奶奶便回家居住。这里的木柴是生活的常用品，厨房起火要用木柴。放学的时候一光会和一些孩子到山林脚下砍木柴。孩子们虽然小，但砍起来却十分有劲，比一光更有效率。虽然一光在咖啡馆也帮忙砍过木柴，但大多时候是负责起火的任务。
洁云坐在自己的小床上，透过窗户望着天空不灭的月亮，想着自己母亲的模样。她已经好几个星期都没有见到母亲了，叔叔上次带她去医院之后就很少再来过。只是偶尔来到学校带一点零食给她，每次都只告诉她母亲安好。而洁云再问下去，叔叔就不再回答。
过了一段日子，一光像平常一样坐在操场，洁云现在都坐在前排。和一光也会偶尔交流这一天，当人们回去的时候，洁云依然坐在那里，一光收着吉他。林倾则走过去“怎么了洁云，有什么事吗？跟姐姐说。”一光收完吉他走过去，洁云才犹豫着，说，一光哥哥，林倾姐姐，你们能带我去医院找我妈妈吗？
一光和林倾目视一眼，然后一光摸一摸洁云的头。安慰着她，我想想办法好不好。劝洁云回到宿舍，林倾和一光才离开到学校老师的办公室，赶在老师下班去。一光要了洁云家长的联系方式，一光决定自己先去一趟医院寻找洁云的母亲。跟组员请了一早上的假，第二天一早便赶往医院。
这天阳光灿烂，车子开过曲折的道路，驶向当地唯一的一家大医院。由于联系电话打不通。一光在医院住院部前台慢慢的查找，最终才确定了地点，一光将水果篮放到病床旁，房间里有两个女人，一光先说明自己的身份以及他如何认识的洁云。
“您好，洁云一直说想来看您，但这件事我想得问问你的意见？”一光说。
旁边的女人剥着水果，说，大姐，这件事你还要瞒小云瞒多久，总有一天她会找自己的妈妈的。
病床上的女人面色沉重，吃着水果。脸色和嘴唇都已经发白，沉思了许久才点头同意，说，我也想见见女儿了，在剩下这些时间里！
夜晚，一光坐在湖边，林倾不久也从后边走过来。她到一光的住所去没有找到一光便往湖边来。
“一切还顺利吗？”林倾问。
一光点点头，说，我去医院见过洁云妈妈了，情况并不是很好。尽量让洁云与她妈妈见一见吧。趁她还有这些时间。
林倾瞬间明白了一光的意思，心情变得有些悲伤。
在洁云得知可以到医院见母亲开始，她一有时间就折着星星。在她印象里，星星帮忙实现人们的心愿，她这样期待着，折了整整一瓶子，在周末去医院的路上，一光问她这些星星的用处。她用最灿烂的的微笑，最纯真的眼神说道，我送给妈妈，星星会把我和妈妈的愿望实现的，我希望妈妈可以快点好起来。
一光从来没见过洁云她笑得那么开心，但心中也有了担心，因为洁云并不知道真相。如果有一天她面临到了真相，又会怎么样呢？一光不禁想到自己走过的经历。丢失家庭，告别爷爷，这些都是伤痛的。他多么想能够让她不再走自己曾经的路。
洁云走到病房里，难以掩饰激动的情绪，喊着：妈妈！小姨！洁云冲向病床，靠在母亲身边。洁云的妈妈轻抚着她的头，声音相比起前几天，变得更加的低沉和无力，“小云，最近怎么样啊？”
洁云靠在在那里，抱紧母亲。另一只手还有那个装满纸星星的瓶子，她连眼泪都流了出来，洁云的妈妈轻轻用手拭去了洁云脸上的泪水。
“妈妈，我好想你。”洁云说完，将那个瓶子放到母亲床头，说，“妈妈，你有什么愿望对这个瓶子说，会实现的。都是我亲手折的。”
洁云在母亲前对着那个瓶子祈祷，母亲看着洁云，欣慰的笑了。一光站在旁边，看着洁云的母亲点了点头。所有的往事好像都浮上心头，洁云一天天的长大。即将去接触更广阔的世界，到更广阔的天空飞翔。她想到这里，不禁笑起来。
“妈妈，你会好起来的！”洁云坚定的说。
隔壁的钟声敲响，夕阳慢慢的落下。教堂里人们祈祷总比不过医院里祈祷的人。医院里的人们祈求着每一个珍贵的生命得以救治，病人们坚强的为了他们爱的人活下去。医院里也有哭泣声，也有人们不尽的遗憾，人们抓住每一丝希望。
“小云，好好读书。长大了，马上你就是初中生了。”
洁云点点头。之后不舍的和一光走出病房。
“谢谢你，一光哥哥！”洁云对他说道。
当洁云走出病房，洁云的母亲才露出难受的表情。妹妹到前台找到医生，到病房后，医生也摇摇头。洁云的母亲还对医生笑，说，谢谢。旁边自己的妹妹也为姐姐捏了一把汗。
在妹妹看来，她的姐姐被困在了那片贫困的土地上，自己虽然在镇上工作，但也并没有多少能力能帮忙，这是她对姐姐愧疚的地方。小时候家里穷，生了两个女孩，父亲很无奈。总得有人留下帮忙各干农活，不然家里都将揭不开锅。这个重担便落在了姐姐的身上，姐姐辍去了还读不到一年级的学回到家里的那片农田上。尽管每天起早贪黑的干农活，但还是会有吃不上饭的时候，如果饿了就吃番薯。那时候吃了一个月的番薯，到如今妹妹依旧不敢碰番薯。父亲常常先吃一些已经不新鲜的，留一些新鲜。而不新鲜的吃完，新鲜的也变成了不新鲜的。
姐姐早嫁，中间母亲和父亲去世后。就由姐姐与姐夫承担，妹妹自己终于熬出一天地。而此时的姐夫不堪家庭的重担，离开了家庭，抛弃了他们。姐姐咬牙将洁云生了来，自己如果空闲了就会来帮忙带洁云。洁云这个名字，是姐姐起的，她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如同洁净的白云一般，不被世间所改变与污染。
姐姐将女儿拉扯大，而自己也垮了。妹妹想到这里不禁哭起来，姐姐安慰着她，说，别哭，有什么好哭的。只是，妹妹，我这一生没有什么后悔的，我只有一个心愿。
妹妹低泣着，抹掉眼泪。蹲在姐姐病床前，说，我的今天有了姐姐的支持才得来的。姐姐你说，我能帮的一定做到。
“不。你的今天都是你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我，希望你能帮洁云，让洁云正常学习生活，成长。我……”姐姐表现出难堪的样子。
这也许是她这人生最后的期望了，妹妹在一旁不停的点头，姐姐躺在病床上，笑着看她，让她不要哭泣。
而夕阳的余晖缓缓的透过缝隙，照在她们的脸上，就像多年以前照在她们年轻的脸上一样。而光，也照到了那个装满纸星星的瓶子里，仿佛祈祷就将随着光明而实现，而夕阳落下，灯光亮起。
一光的日记:
在小孩的世界里，星星是瞬间的，它有着神秘的力量能够实现人们的愿望。纸星星也许不能将星星留下，但它是洁云的心意。她真挚，祈祷。希望有一天母亲能摆脱疾病的束缚。她的心愿简朴，祈祷的真诚更加纯真。我只希望余下的时光里，她能不留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