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藤原家番外1
“塔子阿姨, 滋叔叔，我回来了。”
离家半年多，夏目千绫本以为自己会近乡情怯。然而一进门, 甚至不需要思考, 话语就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楼上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夏目千绫还没有来得及多说一句话，就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欢迎回来，千绫酱。”
“对不起, 塔子阿姨, 让你们担心了。”夏目千绫拍拍藤原塔子的背, 柔声道。
“嗯，回来就好。”藤原滋紧随其后, 话语里没有任何责备，也没有询问她这半年来到底去了哪里, 带着一如既往的包容。
藤原滋又提醒道：“塔子，让千绫酱进来吧，在门边说话可不太方便。”
“还有这位——”藤原滋的目光落在夏目千绫背后身形颀长的黑发青年身上，他想起夏目贵志提到的, 夏目千绫交的男朋友, 莫名地有点憋闷。但良好的教养让他说不出什么过分的话, 只是客客气气道：“太宰先生, 也请进来吧。”
“叫我太宰就可以，藤原先生。”太宰治礼貌地喊道。他这种时候倒是没有过于自来熟地跟着夏目千绫喊“滋叔叔”，深知要给藤原滋留个好印象。
藤原塔子也注意到太宰治：“啊, 你就是千绫酱的男朋友吧？欢迎欢迎, 快进来。”
太宰治乖乖地跟在夏目千绫后面进门。说实话, 他本来想牵着夏目千绫的手, 可是毕竟是来见家长，不能太任性。还没有得到家长的承认，不能那么明目张胆。
他垂下眼睛，盯着女孩子垂在身侧的手，干干净净的，不带任何饰品——因为戒指摘不下来，出发前夏目千绫强烈要求找异能者做伪装，挡住钻戒。想到这里，太宰治瘪了下嘴。
“哥哥呢？”夏目千绫进门，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夏目贵志：“还有猫咪老师？”
“贵志君和猫吉去买东西了。”藤原塔子微笑着说道：“好不容易千绫酱回来，当然要好好庆祝一番。距离开饭还有一会儿，不如千绫酱先带太宰君在家里看看？或者出去玩玩？”
“这怎么好意思？”太宰治露出清澈无害的笑容：“不介意的话，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尽管吩咐。”
夏目千绫：“……”
这种乖巧的表情，让夏目千绫条件反射性地觉得又有谁要被太宰治忽悠了。然后她反应过来，除了塔子阿姨和滋叔叔，还能有谁？
果然，只是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塔子阿姨的表情就变得尤为和善，连滋叔叔也没有太过为难。
夏目千绫再次对太宰治的能力叹为观止。等她回过神来时，事情已经快进到太宰治主动提出要去厨房给藤原塔子帮忙，而藤原塔子答应下来了。
“我来帮塔子阿姨吧。”夏目千绫说。
“千绫酱给我一点发挥的机会嘛。”太宰治把夏目千绫按在椅子上，摇了摇她的手：“还有，让夏目千绫休息，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要是有好感度计数，绝对可以看到，在太宰治这话出口后，藤原塔子和藤原滋本来就还算不错的印象分持续加一加一加一。藤原滋的神色更加和缓，谁家的女儿谁家疼，至少目前太宰治的态度是有的。
夏目千绫只好在餐桌边和藤原滋相对而坐，听着厨房里传来的交谈声。
很快，厨房里就响起藤原塔子的夸奖：“太宰君做得很熟练啊。现在很多年轻人都不会做饭了呢。”
“都是千绫酱教的。毕竟我也不会其他的，只能给千绫酱打打下手啦～”
“挺好的呀。像滋，就从来没进过厨房呢。”
藤原滋扬声反驳道：“塔子，我可是有帮过忙的。”
“什么帮忙？你明明只会给我帮倒忙。连每天吃什么都要交给我来决定。”藤原塔子半是抱怨半是玩笑地说道。
太宰治适时插口：“藤原先生也是信任藤原夫人呀。”
“不用那么客气，太宰君跟千绫酱一样喊塔子阿姨吧。说起来，太宰君多大了？”
“二十二，和千绫酱同样大。”太宰治又补充道：“六月二十一日的，和千绫酱正好差十天。”
藤原塔子笑道：“确实，千绫酱和贵志君都是七月一日。太宰君是哪里人？”
“横滨。”
“横滨？”藤原滋抖了抖报纸，摊开横滨新闻的那一页，插口道：“前几天听说横滨那边出了大问题。不过后来又说是虚惊一场。这种不归属国家管辖的地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意外。”
太宰治答得轻松写意：“横滨偶尔是会有一些‘有趣’的现象。但总的来说，还是很不错的。人才济济，民风淳朴，要是塔子阿姨和滋叔叔想去横滨玩，我可以给两位当向导。”
夏目千绫：“……”人才济济、民风淳朴？这样的话，真亏你说得出口啊，太宰先生。
藤原塔子全然不知太宰治话里的水分，还在问着：“那太宰君是在横滨工作？”
“是的。”
“能问问是做什么的吗？”
“没什么，侦探而已。”太宰治又补充道：“帮军/警处理一些他们处理不来的任务。”
“嗯？这样听起来，似乎也不是普通的侦探？”藤原滋颇感兴趣地问道。
藤原塔子笑道：“滋还是这样，总有点小孩子气，对什么都很好奇。”
太宰治微微一笑，挑挑拣拣说了些以前的委托里比较有趣的内容给藤原塔子和藤原滋听。他的语言幽默风趣又生动形象，惹得藤原塔子和藤原滋忍俊不禁。
夏目贵志抱着藤原塔子让他买的东西，和猫咪老师一起进门时，就听到藤原塔子和藤原滋的笑声，伴随着一道让他心情复杂的音色。
“哥哥！”夏目千绫第一个注意到夏目贵志的归来。她起身，上前接住夏目贵志手里的东西：“辛苦。”
她又蹲下来，呼噜着猫咪老师的脑袋：“猫咪老师也辛苦。”
“贵志君回来啦？”藤原塔子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蟹肉买了吗？”
“嗯，哥哥买了。”
夏目千绫把绑好的螃蟹倒进水里，正要拿过刷子开始清洗，侧旁就伸出一双手，夺过她手里的刷子，推着她出去：“我来吧。千绫酱只需要负责享用美食哦～”
明明这家伙应该是今天才来的，表现得却那样自来熟，好像自己家一样。夏目贵志嘴角抽了抽，没忍住问道：“塔子阿姨，让客人帮忙，是不是不太好？”
藤原塔子还没说什么，太宰治就弯起眼睛，笑得热情又腼腆：“不，不用把我当成客人。能给塔子阿姨帮忙，是我的荣幸。”
夏目贵志：“……”塔子阿姨和滋叔叔不清楚，他还能不知道？能一手策划出dead apple事件那样的局面，怎么可能会是省油的灯？
“谢谢贵志君，不如先休息一会儿？”太宰治仿佛不知道他的想法，笑眯眯地提议道。
藤原滋跟着说道：“贵志君，来，这边坐。今晚就沾千绫酱的光，好好享受一下口福吧。你闻闻香味，塔子绝对花了很大一番心思。”
夏目贵志第一次发现滋叔叔竟然这么没有危机感。他深吸一口气，略有点生闷气地在藤原滋面前坐下：“滋叔叔，让太宰先生过来坐会儿吧，塔子阿姨那边，我可以帮忙。”
藤原滋被夏目贵志的语气逗得一笑：“很少见贵志君这么好玩的表情呢——不过也是，妹妹被抢，哪怕是贵志君，生气也是正常的。”
“我、我没有生气。”夏目贵志否认道。
藤原滋拍拍夏目贵志的肩膀，小声说道：“没关系，好好考察一番吧。”话落，他又对夏目千绫笑笑，说：“千绫酱可不能帮他。这是男人们必须要经过的考验。”
——完全见不到刚刚被太宰治逗笑的随和模样。
夏目千绫：“……”
她扶额，心道，你自求多福吧，太宰先生。
晚饭过后，夏目千绫带太宰治去客卧——正是上次她和太宰治回八原时，太宰治住的客卧，就在她的卧室左手边第二间。
夏目千绫帮太宰治把榻榻米铺好，跪坐下来，轻声叹息道：“那时候，完全想不到结局会是这样啊。”
太宰治眨了眨眼，目光落在夏目千绫的唇角。这会儿那里当然没有伤痕，女孩子浅粉色的唇瓣像盛开的花，色泽诱人。
他恍然间意识到，或许他的心思比他自己想象得还要早。当然，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要的，已经落入他手中。
夏目千绫低头，从单肩包里取出无字之“书”模样的星霜，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星霜要沉睡多久。”
夏目千绫也是后来才知道，星霜的能量消耗在那场终结dead apple事件中的分量不过九牛一毛。
真正使星霜陷入沉睡的原因，是送太宰治去触碰时空轴，并锁定他的时间，避免他因为改变她的过去而迷失在时空的自我修正里。
生而为世界融合的祭品，就如同星霜自己曾经对夏目玲子说过的那样，它总是有一点特权的。
太宰治蹭过来，从背后抱住夏目千绫，双手扣住她的腰肢，熟练地把头埋进她的颈窝，喃喃道：“其实呢，我也想过，要是可以和千绫酱一起死在时间的尽头里，应该也是一场浪漫的殉情。”
“那太宰先生为什么改变想法了？”
“因为千绫酱想活下去。而且，千绫酱答应要带我去看很多东西啊。”太宰治的气息喷洒在耳侧，带着丝丝缕缕的不可捉摸：“还是说，千绫酱想要食言？”
“不会。答应过太宰先生的。”夏目千绫侧首，对上那双鸢色的眼睛，她弯了弯眉眼：“太宰先生今晚好好休息，明早带你去看一个我特别喜欢的风景。”
“那，千绫酱，晚上可不可以——”
“不可以！”凭借逐渐培养出来的默契，夏目千绫赶在太宰治开口前，果断拒绝道：“太宰先生，今晚你得自己睡。”
“可是没有千绫酱我睡不着嘛～”太宰治试图讨价还价：“我可以悄悄去千绫酱的房间，天亮时再回来。我保证——”
“什么都不做？”夏目千绫哼了一声，她绝对、绝对、绝对不会相信这家伙嘴里说的什么都不会做了！
“我保证不会被发现。”太宰治说完后半句话，面露无辜：“当然，如果千绫酱想，我也不是不可以。”
他轻轻舔了一口夏目千绫眼角的朱砂痣，语调轻快又活泼：“千绫酱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哦～”
夏目千绫：“……”
夏目千绫总感觉，自从暴露一切以后，她的男朋友就越发地放飞自我。她开始由衷地怀念以前那段他好歹还会装一装的模样。
幸好敲门的声音拯救了夏目千绫。她推了推太宰治，示意他松手，然后起身开门：“滋叔叔？”
“塔子让我过来送一些洗漱用品。”藤原滋说。
“嗯，麻烦滋叔叔了。那我先回去。滋叔叔也早点休息。晚安。”夏目千绫哪里好意思在家长的注视下继续停留？她让藤原滋进门以后，自己就匆匆回屋。
夏目千绫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发现榻榻米已经被藤原塔子铺好。
见到夏目千绫，藤原塔子歉疚地说道：“千绫酱，抱歉，贵志君给你做的布娃娃，我实在记不起来被我放在哪里。”
“不用道歉，塔子阿姨。”夏目千绫从单肩包里抱出布娃娃，给藤原塔子看：“在这里。对不起，让塔子阿姨担心了。”
藤原塔子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这样啊，太好了。这么珍贵的布娃娃，会一直陪在千绫酱身边呢。”
“嗯！”夏目千绫抱抱藤原塔子，小声道：“谢谢，塔子阿姨。”
其实她知道的，塔子阿姨怎么可能会是那种随随便便让客人进厨房帮忙的人？只不过是一种表明态度的接纳而已。
“不用谢哦，千绫酱。”藤原塔子知道夏目千绫的意思，发出一声感慨的叹息：“一眨眼千绫酱都这么大了，也有喜欢的人了呢，真好啊。”
“嗯。”
“太宰君对你很好，我今晚都有看见。他记得你所有喜欢吃的和不喜欢吃的食物，照顾你也很细心。所以呀，千绫酱，你也要记得回报他的心意。”藤原塔子抬手摸了摸夏目千绫的头：“要幸福哦，千绫酱。”
“有哥哥在，有塔子阿姨和滋叔叔在，我一直都是幸福的。”
“那我就希望，千绫酱能更幸福一点。”藤原塔子说。
“我会的。”
“晚安，千绫酱。”
“晚安，塔子阿姨。”
夏目千绫把布娃娃放在枕边，又把单肩包挂好，房门就被敲响，与窗边的风铃“叮当”相互伴奏。
门外传来哥哥的声音：“千绫，睡了吗？”
“还没有，哥哥进来吧。”
夏目贵志捧着一杯热牛奶，递给夏目千绫：“给，千绫。”
“谢谢哥哥。”夏目千绫抿着嘴角，不好意思地问道：“哥哥，太宰先生睡眠质量不太好，所以我想……”
夏目贵志叹了口气，说：“我来吧，你好久没回来，早点睡觉。明天还要去见妖怪们呢。”
“那就麻烦哥哥了。”
“没事，我那里还有前两天中级们送来的薄荷跟紫罗兰花，都是助眠的植物，我也一起送过去。”
夏目千绫心底一片柔软：“谢谢哥哥。”
夏目贵志想说的话有很多，最后却只说了一句：“千绫，一定要开心。”
“嗯！”
“……”
另一边，藤原滋把东西递给太宰治：“洗漱用具都是新的，睡衣是以前给贵志君买的，但似乎买大了，正好还没有穿过，希望太宰君不要介意。”
“当然不介意，谢谢。”太宰治轻而易举地看出藤原滋还有别的话想说，主动发问：“滋叔叔想问什么？”
藤原滋沉稳的表情里含着些许慎重的斟酌：“嗯……是这样的，千绫她……是个有点特殊的孩子……如果有什么意外，我想请你多加包容。千绫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他不知道太宰治是否清楚这种事，但他不想让千绫的感情受到伤害，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试探一下太宰治。
“滋叔叔想说的是，妖怪的世界？”太宰治坦率地问道。
藤原滋沉默片刻，轻轻点了下头：“你知道？”
“我和千绫酱是一样的。”太宰治说着，观察藤原滋的每一丝表情。
藤原滋稍稍惊讶过后，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却又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温和道：“辛苦了，太宰君。”他把两个特殊的孩子养大，知道行走于那样一个世界，对他们而言是怎样不可言说的孤独和寂寞。
太宰治微怔。
“这件事请你不要告诉千绫酱和贵志君。他们啊，总是害怕我们担心，一直在瞒着我们。就让它成为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吧。”藤原滋没有留意到太宰治的怔忪，叮嘱道。
“另外，在我们家不用怕妖怪，喵五郎可是很厉害的。”说完，他又笑道：“时间不早，太宰君晚安。”
“晚安。”
太宰治还没有关上屋门，走廊里就迎面过来一个身影。夏目贵志把热牛奶和薄荷叶、紫罗兰花的小香包递给太宰治：“千绫托我给你送过来的，都是助眠用。”
顿了顿，夏目贵志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一字一句道：“千绫是我的妹妹，我会保护好她。她总是很容易心软，但请你不要辜负她。否则，即使漱石先生拦着，我也不会放过你。”
太宰治接过，含笑应答：“当然。”
说实话，太宰治听过太多比这还要残酷的狠话。夏目贵志的言语，就像一滴水落入大海，激不起半点涟漪。
但是——
他拉上房门，垂首按了按眉心，轻笑一声。果然不愧是……一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