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阳光不照旗山
关内，研究院。
李层楼和几个科员守在卫星图边，神情憔悴萎靡。
长时间没合眼的李层楼把脸凑到图像前仔细看，几乎鼻子都要碰到了。
实时的全球图是己方阵营大局观的重要来源，李层楼不敢有丝毫懈怠，并竭力分析细节。
正如卫星图所见，巨大的蓝色保护罩外所在东泽大陆，此时已千疮百孔。临时指挥部，老人圈起几个图上城市布局发生了极大变化的城市:信阳县、紫府市、旗山市……投笔静坐，老人思考起来。
超大“月亮”，海啸，黑雾……卫星图上，黑雾的范围集中在防线，已经经过的地域却相当稀薄。对方一夜掠过已经撤出人员的空城地带，直扑“前线”，似乎有趁立足未稳的战机的想法……基本断定“怪物”是有思维的，是有计划的。
而画圈的几个城市……似乎是其不同的、重要的点，且构造大致相同，进度有快有慢。
是否可以……进攻？进行一个另一种意义上的击于半渡？
导弹？或者军队？或者异能者组成的队伍？事不宜迟，立即与其他人通话会议决断。
老人起身。
————
似乎是早有安排，大转移进入大陆西北的南境遗民，陆续被安排建立在草原上整齐的房子里。
丛旭一家住在这里。
组织者近日的工作就是配发完通讯工具后，进行转移者亲人间的住所调动，纷纷乱乱却大体欢欢喜喜。丛旭是在学校被集中转移过来的，收缴了手机后，本来是与家人失联的。怀着惶恐的担忧，到达后，配发了新的手机，也终于联系到了家人。一番调动，开心之余，不免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整个转移区民众大体都是这样的情形。
然而有例外。相当一部分人联络不到自己的亲人。
重逢的喜悦中，夹着一些崩溃的哭声。
这是一次在计划内、且在计划外紧急转移。转移的运力和善后均早有准备，如果再有两天的缓冲……或者一天，哪怕再多半天……结果都不会是这样。负责此事的官员，军人的内心是这样想的。
下达收缴所有人手机命令的领导是一个40多岁的青年男子，廖守理，此时他正在被清算。
舆论汹涌，急是急，干嘛收手机？此举也确实斩断了许多亲人之间的联系，除此之外别无他用，评价基本上是:“守理”不守理。廖守理被紧急撤职收监，官方发布声明，择期审判。据说是玩忽职守，甚至有所贪墨。
一片激昂慷慨，廖守理被判刑3年，这是民众的胜利。
丛旭浏览着新闻，并未发表自己的观点——收手机对他有什么好处么？丛旭是这样想的，但还是抛在脑后。
崔东雨与自己联系，说他安置在另一个叫狼山的地方，情况大体相同。
唯独联系不上方小诗。
可以确信，方小诗被落下了。“你们在哪啊？”是他转移次日回的消息，后面便无音信了。丛旭与崔东雨说了情况，经历了几分钟的沉默，便不再提这件事了。他们想，此时应该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了。
外面可是那么可怕的灾难啊。
防线的压力并没有人特意向民众讲明，相关报道均无关战事。但头顶的蓝色光幕是展现在所有人眼前的，靠近关隘的人，抬头便能看见占据半边天空的黑云压城的景象。
好像担心与否都于事无补，大家沉默的等待着胜利或者…死亡。
……
————
汽车对于一个没接触过的农村高中生，还是有点难的。尤其手动挡。
折腾好一会儿，几次走走停停，车终于开始了匀速直线运动。
这还是建立在方小诗的未雨绸缪的情况下，早在网吧，方小诗便突击学习了一下汽车知识，鉴于市场以自动挡的为主，作为“操控感”代表的手动挡仅仅粗略看一下。谁知流年不利，偏偏遇见。
比起摩托车，方小诗的确对汽车不熟。这要怪旭哥——旭哥家有摩托车，方小诗总拿来骑着玩，而他家没有汽车。
少年紧握着方向盘，稍稍感应油门和刹车的速度回馈。姚淑淑倒也放心极了，座椅放倒，俩脚搭在前面的挡风玻璃前，已经睡着了。
不对。
方小诗整理一下思绪:
她这么放心我，是不是说明我…禽兽不如？
昨晚乃至前晚也是，姚淑淑恐怕也对我有…好感，好像如果自己禽兽一点……
危险的想法！
“啪！”少年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有点疼，打的重了……但确实是这样，行于淤泥，不可同于淤泥。如果做禽兽，和那个拿着枪的青年男人一样，真会让自己恶心的。
“……怎么了？”姚淑淑听见了声音，呓语似的问。
“没事，我困了，打个逼兜清醒一下。”方小诗鼓捣着车载收音机，说:“要进隧道了，淑哥你也别睡了，刚刚路过两个车我没敢停下来看，你注意一下……”
方小诗从她调座椅的熟练来猜，这位大小姐家里是有车的——有钱人啊。
“……道旁有车你注意一下，争取换个自动挡的，而且嘿嘿……”方小诗猥琐的笑浮现在脸上:“找个豪车奥淑哥！”
车开出隧道。
豁然开朗。
天空不再是压抑的灰，而是有阳光的晴天，光照在两侧的山林，显出久违的郁郁葱葱。
前面停了一排的车，方小诗停了下来。仰头看看天空，旗山市的方向是一线的黑压压的云，边缘被阳光照亮，显出对比强烈的明暗色块，在视野里，作为明媚的山的暗色背景。
方小诗从副驾驶拉出来睡眼惺忪的姚淑淑。
为什么黑雾没有离开旗山市向外蔓延呢？聚在旗山市干什么？
倒也……挺好的。
姚淑淑介绍着这些车子的情况，关于她是否会开车，方小诗刚刚又一次问了一下，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只会坐车。
介绍车子大概是“这个牌子的比刚刚那个牌子的贵”这种粗浅的比较。少女饶有兴致，光着脚，橘色的短发在阳光下飘，穿着偏大的西装，有些像干练的销售顾问，裤子因为太长卷了很多层，有衣服做比较，有种娇小的美感。果然脸好看，穿什么都是合身的。
方小诗只穿着四角裤头。
姚淑淑转过来，嘴里介绍车子的话方小诗没听见。
因为少年的眼光一下吸引到了只露出一点的锁骨那里。
遭！
方小诗极速弓下身子，整个人弯下去。
“啊好疼，踩到石子了。”方小诗弓着身半蹲着揉着脚心，仰头对姚淑淑说:“淑哥，你去看看这车钥匙在不在，顺便试试能不能发动。”
“哦。”少女凑过来:“没出血吧？我帮你看看。”
“不用！”方小诗有点破音，咳了一下:“……不用，没出血我揉一揉就好了。你快去看看车。”
方小诗蹲着深呼吸，平复了一会，并紧急努力回想昨晚的恐怖的漫天诡秘，小方小诗终于躺了下去。
好险。
如果旭哥或者崔哥目睹这事儿，会默默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你，好快的脑筋。
说来也奇怪。照理说这两天下来，不说全部，看的也有七七八八，甚至有一段时间的坦诚相见，刚刚只看到了露出来的一点点颈下锁骨的皮肤，就……方小诗抱着背着少女跑了一晚上，也没发生今天的窘迫。
总结是个好习惯。
当时是因为姚淑淑的眼神太过威严吗？或许是因为黑雾和满天的建筑垃圾是极其严峻的危险？或许是因为今天脱离危险区域的放松？
fk，想啥呢，要知道现在是在逃命。
不用纠结这个，总之要找个裤子穿了。
最好是牛仔裤。
“你在那嘀咕什么呢？”
姚淑淑手撑在车的前盖，深亮的眼瞳盯着方小诗。
“没有……哦！这辆车好。准备出发吧，离最近的文岩关还有好远的路程呢。”
少年转移了一下话题，还未坐到车子里，姚淑淑好像突然想起什么:
“你不是说我们要互相了解嘛，你要不要演试一下你的速度？我好有个概念。”
她补充了一下:“昨晚前面只觉得快，不太敢分心看你，后面就昏过去了。”
欧吼，速度，快，昏过去——
这是属于旭哥由黄色废料组成的脑子的专属笑话。
“嗯，也是。”方小诗拧了拧腰。
“不过我不知道原理，突然就可以了。一会上车你跟我讲一下天赋异能是怎么运作的，我参考下。”
方小诗深吸了一口气，飞奔向前。
阳光下，一个模糊的近乎裸体的不雅身影从这跑到那。
“感觉还有余力停顿和转弯。”方小诗跑回姚淑淑身边，稍稍喘气了几次。
“还真是挺快的。你这速度放在上次大赛里都算数一数二的了，再加上一把刀的话，应该挺难缠的。”姚淑淑点评道。
“什么大赛？”
方小诗边问边转了个圈，不错，跑起来感觉轻盈了，光着脚丫子都不会痛。
“天赋者的比赛，规模挺大的，不过没有对外转播，你不知道也正常。”姚淑淑指着后背，问:
“你后背是什么？”
“哦？”方小诗扭头，不过当然看不到:“是说我的肌肉吗？”
“……”
姚淑淑翻了个白眼，对他此番言论不予置评。
“诶？好像一点一点变淡。”她绕到背后，认真观察。
“是啥啊？”玛德，急死了。
“……像个纹身。不过现在没了。”
可能是天赋发动的外在表现？像姚淑淑的两根长羽翎一样。
现在也不是深究的时候，比如什么大赛，比如自己的天赋，好奇是好奇，不过等活着回去后再说吧。
两人稍稍研究了几次，便开车上路了。
……
不过，自己昨晚好像因为照看淑哥没睡觉啊……照理应该困了啊。
身体好像有许多变化，方小诗怀着深切的担忧行驶在安静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