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再见了

    黎明曜索性不睡了，轻手轻脚走下床，静静地把辛夷叫醒，让她换衣服。等两个人都换好了衣服，黎明曜拿出一块手帕，就着昏黄的灯光在上面写了“保重”二字，悄悄塞在了丁香枕下。

    她们坐在辛夷的地铺上安静地等着，果然，三更一到，窗口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黎明曜拉着辛夷站起来，蹑手蹑脚走到窗边。窗棱上传来了轻轻的三下敲击声，黎明曜也敲了三下回应，然后打开了窗。墨玉漂亮的褐色眼睛出现在窗口，穿着一身黑衣，指了指门口。

    黎明曜带着辛夷走到门口，轻手轻脚打开了门，又轻轻合上。墨玉一手拉住黎明曜，一手拉住辛夷，带着她们来到了墙边，把花木挪开，又搬开墙上的砖块，指着露出来的一个洞，示意她们钻出去。

    黎明曜和辛夷灰头土脸地钻了出去，墨玉则像一条小蛇一样出来，身上甚至都没粘多少灰。出来后，墨玉牵着两个人一路躲着值夜的人，来到了一处空屋。黎明曜认出这是温暄莞房间后面的一处仓库，平时堆一些马车零件、箱子木板什么的，不拿东西，确实没人会来这里。

    墨玉打着手势让她们蹲在里面，自己溜出了门。黎明曜和辛夷蹲在一堆箱子后面，互相看着，一点声音也不敢出。没过多久。墨玉回来了，拉着两个人就跑，来到大厨房后面，掀开一辆车子上面的一个箱子，让黎明曜和辛夷钻进去。

    饶的是她俩都是瘦子，钻进去后也是胸挤胸，脸贴脸。但是这种情况下，两个人大气都不敢喘，只能听从安排。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明曜听到了马的嘶鸣声，车子晃动了一下，颠簸着动了起来。有男人的声音在说话，粗声大气地笑着。突然，青庄熟悉的声音响起：“赵二哥，今天怎么才出去啊？”

    刚才那个男声说：“嗐，睡过了，这不紧赶着出去买菜，耽误了午饭，我以后也不用吃饭了！”两个人哈哈笑了一阵，青庄说：“赵二哥快去吧，别误了差使。”

    马车继续往前走着，那个叫赵二的男人粗犷的声音开始唱歌。不同于黎明曜平时听惯了的管弦丝竹，赵二的歌声让黎明曜想到了无尽的高山连绵起伏，山上有苍鹰飞过。一时倒听住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赵二一声“吁——”马车停住了。黎明曜和辛夷在箱子里一动也不敢动。突然，箱子被打开了，赵二粗声大气地说：“小姐，出来吧。”

    黎明曜被刺眼的阳光照的一时什么都看不见。赵二只当她没力气了，伸手想去拉她，却被辛夷打开了手。

    赵二“嘿”了一声，说：“看不出这小丫头片子手劲挺大啊！”辛夷自己挣扎着从箱子里爬了出来，一瘸一拐地去扶黎明曜。两个人四条腿触到地面，就像四根面条子一样，摇摇欲坠。

    赵二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地说：“二位小姐，站的住吗？需不需要我扶一把？”辛夷正要发作，被黎明曜一手拉住，撑着车子的边缘向赵二行礼，说：“多谢赵二哥送我们出来。后面怎么走，还请赵二哥吩咐。”赵二转过头，对着辛夷说：“看见没看见没，这才叫大家小姐风范！学着点！”不等辛夷炸毛，赵二转了过来，收起了刚才那副嘴脸，正经八百地对黎明曜行了一礼，说：“小姐，我赵二只负责把小姐送到这里。后面的路另有人替小姐安排。请小姐先到屋里休息一下，吃点东西，下一站的人马上就到。”

    黎明曜和辛夷搀扶着打开了竹枝扎成粗疏的篱笆门，穿过一片片菜地，走到了一间简陋的小茅屋里。四面透风的茅屋正中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五个馒头，一碗小咸菜。边上有一个陶土的茶吊子，摆着两个粗陶茶碗。

    黎明曜拿起一个馒头，就着咸菜吃了起来。吃了两口，又拿起茶吊子倒了一碗一看，是煮的砖茶。黎明曜端着碗，津津有味地吃一口，喝一口，倒把辛夷看的愣住了。

    等两个人都吃过喝过了，有一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进来收拾了桌子，又出去了。

    黎明曜和辛夷坐在桌前静静等着。没过多久，墨玉的声音响起：“赵二哥，我来取货了。”

    赵二哈哈一笑，说：“货备好了，墨玉姑娘自己去拿就行。”墨玉带着一身叮叮当当地声音走了进来，已经换了平时自己的舞衣，手里拎着一个包袱。

    墨玉一进门就把手里的包袱打开，里面有两身差不多的舞衣，只是不如墨玉身上的舞衣华丽。她轻声说：“赵二在外面守着，没人来。你俩赶紧换衣服。”黎明曜二话不说就开始脱衣服，辛夷却还扭捏着，贴身小衣怎么都不肯脱。

    黎明曜一边换衣服一边说：“想活命就快换。”辛夷一咬牙，一闭眼，也就换好了。墨玉又拿出两块面纱交给她们，简单地给她们换了发饰，又拿出两块长长的头纱，教她们戴好。

    等她们都收拾好，互相看了一下，发现就是丁香站在对面，也已经完全认不出来了。

    又等了一会，门口传来了好多声音。赵二哈哈一笑，说：“杨班主，这么多人过来，是怕我把你的舞姬拐走吗？”一个苍老的声音说：“嗐，这不是正好要离开京城了嘛，索性就带着孩子们过来，接了墨玉就一起走了。”说着，示意身后的几个姑娘进去找墨玉。

    墨玉把她们两个人藏在身后，一开门，说：“姐妹们快来帮着一起搬东西！”黎明曜和辛夷趁乱端了些什么，跟着就走了出去。

    混在一群戴着面纱的姑娘中，没注意多了她们两个。外面有一辆大车已经停着了，姑娘们把手里的菜筐放上去，她俩有样学样，然后混在人堆里站好。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看了看，车子已经满了，就对赵二说：“多谢了！”墨玉也行了一礼，回头对着姑娘们说：“走了走了！要尽快去冼州，可不能耽搁了！”

    姑娘们叽叽喳喳地爬上大车，在两边坐好。大车的吱嘎吱嘎地向城外。路上有很多人驻足观看，姑娘们也热情地对着居民挥手告别。黎明曜和辛夷也学着大家的样子挥着手告别。只有她们自己知道，自己告别的，是整个京城。

    从城门出去的那一瞬间，黎明曜心里默念着：

    再见了，再见了。